林宇死死攥著樹乾的手終於鬆開,掌心的汗漬在粗糙的樹皮上留下深色痕跡。
山穀裡驟然的死寂比先前的混亂更令人心悸,他與楊友江對視時,看到老人渾濁的眼底映著同樣的幸災樂禍。
“聽這動靜,似乎挺慘烈啊!”林宇壓低聲音,嘴角不受控製地揚起,想起劉建偉和李振江那張囂張的臉,此刻或許正被蟒身絞成血沫,心裡就騰起股快意。
楊友江摸出癟癟的煙袋,卻發現煙絲早被冷汗浸透,隻能無奈地咂咂嘴:“估計得死上一兩個,經過這事兒,他們是不會在老媽洞呆下去了,明一早準出來,咱們不用擔心了。”
“我覺得這事兒還沒完,過山龍可還沒回來。”林宇沉聲說道:“我估計,這過山龍還打算報複,咱們也得小心著帶點兒,畢竟畜生可分不清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嗯,這過山龍這麼大一條,估計已經產生靈智了,它要是吃了虧,報複也是有可能的,今晚彆睡了,打起精神來,可彆真被那畜生當他們的人給吞了。”楊友江附和說道。
林宇的後腰早已被樹皮硌得麻木,卻在聽見金屬碰撞聲的瞬間猛然挺直脊背。昨夜撒下的野花椒粉被晨露浸濕,散發出更濃烈的辛辣氣息,他忍不住屏息,舌尖卻嘗到口苦,那是熬夜太久泛出的酸意。
楊友江的獵刀不知何時已出鞘,刀刃在黎明前的微光中泛起青芒,老人喉結滾動,壓低的聲音像塊淬了冰的鐵:“來了。”
山風裹著露水掠過耳畔,枯枝斷裂聲清晰得可怕,混著某人刻意壓低的咒罵:“媽的,這破路比老子蹲監獄時的通鋪還硌腳!”
林宇瞳孔驟縮,那是李振江的聲音。
他攥緊藤索的手指緩緩發力,視線透過枝葉縫隙,死死盯住灌木晃動的方向。
很快,幾道人影跌跌撞撞闖入陷阱區域。
刀疤臉走在最前,獵槍斜挎在肩頭,槍管上還沾著褐色的血漬,不知是過山龍的還是同伴的。他每走幾步就回頭張望,後頸的刀疤在晨光中泛著青白,像條醜陋的蜈蚣。
緊隨其後的是個瘦高個,褲腿撕出幾條破口,膝蓋上的血痂與泥土混在一起,正是昨天在洞口撒尿的另一個小弟。
最後麵的身影讓林宇心臟猛地一跳。
是李冰。
她的裙子有些損壞,長發亂糟糟地盤在頭頂,卻仍戴著那枚珍珠耳墜,在晨霧中晃出細碎的光。
她手裡握著正是自己丟的那槍,槍把上的纏著的白布就是最好的證明,她腳步雖虛浮,脊背卻挺得筆直,像根隨時會繃斷的鋼絲。
“等等,” 李冰突然抬手,槍口指向右側灌木,“那邊有動靜。”
聽到她這麼說,眾人頓時緊張的靠在一起,刀疤臉更是猛地轉身,獵槍扳機扣得“哢哢”響,卻隻驚起兩隻灰雀。
“原來是幾隻麻雀啊,嚇死我了。”
“媽的,我還以為是那大蟒蛇呢。”
“大姐,咱都走了大半天了,要不歇會兒?”一個小弟提議說道。
昨天他僥幸撿回了一條命,不過腿受了傷,現在又痛又累,已經有些忍不住了。
瘦高個剛說出“休息”二字,就被刀疤臉狠狠踹了一腳。
“要休息你自己休息,我們可不跟你在這兒!”男人的靴底碾過碎石,濺起的泥點糊在瘦高個臉上,“昨天晚上得人是怎麼死的?想喂蟒蛇就直說,彆拖累老子!”
“就是,腦袋長包了吧,那畜生聞著血腥味就能追十裡地,你想死,可彆拉著我們!”
幾句搶白讓瘦高個漲紅了臉,張了張嘴卻又不敢反駁,隻能低頭踢開腳邊的斷枝。李冰盯著他發顫的指尖,忽然想起昨夜槍響後,這個年輕人曾尿濕了褲襠。
“行了!”
她厲聲打斷眾人,沒好氣的說道:“大家說的對,這地方不適合休息,趕緊走,都小聲點兒,彆把那蟒蛇再招來。”
事實上,她的手槍裡已經沒有子彈了。
原本偷來的時候,也隻有四發子彈,昨天晚上慌亂之中,一口氣就全打完了。現在彈匣裡沒有子彈,那蟒蛇要是再出來,她可沒辦法應對。
不說蟒蛇,她昨天晚上死了個手下,要是讓李振江他們知道自己彈匣裡沒有子彈,說不定現在就會反了她。
所以,無論如何,都得趕緊從山林裡出去。
刀疤臉斜睨著幾人,臉上一冷,跟著說道:“誰也不許廢話,趕緊走。”
眼瞅著他端著的獵槍,眾人都是渾身一寒,趕緊跟上。
隊伍重新挪動時,李冰故意落在最後,順手折了根帶刺的灌木握在手裡。露水順著枝椏滴進袖口,她卻感覺不到涼意,隻盯著前方晃動的刀疤臉背影,盤算著如果蟒蛇再次出現,如何為自己掙得一線生機。
李冰踩著碎石跟在隊伍末尾,裙子下擺早已沾滿泥漿,卻死死盯著前方幾人的後腦勺。
正常情況下,她絕對不會跟著這些家夥一起離開的,但是現在情況特殊,如果蟒蛇真的再次出現,這些人就會是誘餌,給她逃離增加機會。
很快,眾人就踏入陷阱區域,兩道撕心裂肺的慘叫驟然炸開。
瘦高個和另一個小弟突然踉蹌著跪倒在地,金屬獸夾的利齒深深咬進他們的大腿,暗紅色的血順著齒縫汩汩滲出。
“我的腿”瘦高個抱著血肉模糊的傷口來回打滾,泥漿混著血水濺在臉上,“這他媽怎麼回事這也太特麼倒黴了~!”
刀疤臉瞬間舉槍警惕四周,目光落在獸夾泛著鏽跡的鐵齒上。
這獸夾本是為野豬、黑熊這類大型野獸設計,咬合力足以夾碎骨頭,此刻兩人的褲腿已被撕成碎布條,白森森的骨頭隱約可見。
“彆亂動!”
刀疤臉拽著同伴強行掰開獸夾,金屬摩擦聲刺耳,兩人剛一脫困,膝蓋便重重砸在地上,連爬都爬不起來。
“這是獸夾,估計是附近的山民下的。”刀疤臉抹了把額頭的冷汗,踢開沾血的落葉。
李冰低頭看著染血的珍珠耳墜,眉頭微蹙,卻沒多想,“彆耽誤時間,你們扶著他們繼續走!”
兩個傷員被架著胳膊往前挪,地上拖出長長的血痕
轉過彎道,灌木愈發茂密。
李冰突然頓住腳步,前方幾棵大樹間垂落著看似普通的藤蔓,卻透著詭異的規整,這讓她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還沒等她開口提醒,林宇和楊友江同時發力,暗藏在樹杈間的藤索如離弦之箭飛射而出!
刀疤臉反應極快,猛地拽著李冰往後退,卻見另外兩人被套索纏住腳踝,整個人倒栽蔥般被吊上半空,在離地兩米處晃蕩。
掙紮間,兩人腰間的匕首紛紛掉落,砸在地上發出清脆聲響。
林間彌漫著血腥與草木混合的氣息,眾人如驚弓之鳥般來回掃視四周。
刀疤臉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強裝鎮定地對李冰說道:“是套子!也是用來捕捉野獸的,估計這一帶野獸比較多,山民在這裡下陷阱。”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目光卻死死盯著搖晃的套索,臉上雖然淡定,但是心裡也不禁起了疑惑。
李冰抿著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她盯著地上淩亂的血跡和歪斜的套索,總覺得哪裡透著股說不出的詭異。
刀疤臉轉頭對著身後的人吼道:“去兩個人,給他們放下來,一會兒走路都小心一些,估計還會有不少捕捉野獸的陷阱”
楊友江和劉建偉對視一眼,臉上寫滿不情願。
四周同伴都忙著攙扶傷員,隻剩他們倆能騰出手。
兩人磨磨蹭蹭地朝著樹下挪動,靴子踩在枯葉上發出“沙沙”聲響。當他們剛走到獸籠正下方,隻聽頭頂傳來機關觸發的“哢嚓”脆響!
巨大的竹製獸籠裹挾著勁風砸落,瞬間將兩人罩在其中。
“媽的,這什麼情況?坑爹啊”
劉建偉撞得頭暈眼花,雙手拚命搖晃著獸籠的竹條,卻隻震得虎口發麻。獸籠由粗壯的毛竹交錯編織,每根竹條都比手腕還粗,連接處用浸過桐油的麻繩死死捆紮,任他如何發力都紋絲不動。
更要命的是,楊友江特意設計的暗鎖藏在籠頂內側,兩人仰頭張望,連鎖孔的影子都看不到。
李冰猛地拔出腰間的空槍,對著空氣虛張聲勢地比劃了一下。
她盯著密不透風的獸籠,瞳孔微微收縮:“不對勁!山民布置陷阱,怎麼會布置這麼密集?”
晨霧不知何時已經散儘,陽光穿透枝葉在地上投下斑駁陰影,可她卻感覺後背發涼,仿佛有無數雙眼睛正從暗處盯著他們。
李冰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槍得把柄,金屬的冷意順著指尖蔓延到心口。
作為在刀尖上舔血的職業間諜,她的第六感曾讓她無數次死裡逃生,此刻後頸汗毛直立的刺痛,比任何警報都要尖銳。
她緩緩轉動身體,珍珠耳墜隨著動作輕晃,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每一片晃動的枝葉、每一處可疑的陰影。
山風卷起她淩亂的發絲,卻吹不散空氣中凝滯的危險氣息。
李冰半眯起眼睛,試圖從樹影交錯的縫隙裡捕捉異常,連灌木下蜿蜒的蟻群、石縫中探出的野蕨都不放過。她能聽見自己沉重的呼吸聲,卻聽不見任何不屬於山林的響動。
沒有衣物摩擦草木的窸窣,沒有刻意壓抑的腳步聲,甚至連陷阱觸發時機關轉動的餘響都消散在了晨霧裡。
“冰姐,會不會是你多心了?”刀疤臉攥著獵槍說道,“山民下套子捕熊,密集些也說得通”
話音未落,李冰突然抬手示意噤聲,琥珀色的瞳孔猛地收縮,十米外的老鬆樹枝椏間,有片枯葉的擺動方向與風向完全相反!
她一把奪過刀疤臉手中的獵槍,“砰!砰!砰!”連開了三槍,頓時驚起一群山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