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破碎重組、分裂聚合、消失重現，方塊的總質量都是有限的。
而在一次次的“世界破滅”之後，雖然重新出現的場景變得越來越詭異了，但莫靈發現，這些場景的“範圍”，正在逐漸縮小。
原來還是森林和雪山，現在已經隻剩下一些小小的無規則區域了，那些光影、矩陣、星雲，更像是因為沒有足夠的構建能力，才呈現出的小範圍場景，用一些單一的構造物來填充環境，以質換量。
“變得越來越單調了……”
原本搭建森林的時候，還會有些方塊“扮演”無用的石塊和小土堆，用來構造樹木的方塊用量也非常大方，各種細節都模擬得非常真實，那時的莫靈，即使沒有玩過搭積木的遊戲，也能認出一些物體。
但現在，方塊的使用已經開始“節約”了起來，甚至有些小氣，開始忽略一些細節。
就像是原本有十多個方塊，大小不一，用起來還要考慮每個方塊的作用，想著把那些用不上的方塊利用上，但現在，隻剩下兩個方塊了，連搭出“形狀”都是件困難的事情了，隻能想辦法用一些取巧的辦法，做出一些抽象的事物。
而現在周圍的這些場景，明顯就非常抽象。
方塊的搭接方式越來越“省料”，不再去摳細節，也不再會用一些額外的方塊來修飾不完美的地方。
“隻要形狀達標就行了。”
現在的搭接，更像是遵循著這樣的原則。
莫靈雖然沒有什麼搭積木的經驗，但這種從複雜到簡陋的變化還是能察覺出來的。
他原本以為是這個世界正在變得越來越無法理解，越來越模糊，打算以這種方式來“難倒”黎洛。
但後來，他又發現了一件事：方塊的數量在變少。
場景開始等比例地微縮，世界的呈現開始局限在一個個小區域內。
那種刻意的模糊隻是不得已的選擇，是必須以模糊的方式來彌補方塊量的不足。
方塊風暴的肆虐，也不是因為這個世界正在變得“混亂”，而是因為方塊數量不足，導致單個方塊需要承擔的工作量變大，讓它們變得“忙”了起來，在不同的場景中奔波，每個地方都需要它們，它們不得已加快了自己的速度，在各個搭建地點之間遊走。
數量不足，導致了場景的模糊，也導致了方塊運動的加速。
莫靈聯想到那一次次破滅重組的畫麵，突然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難道每一次破滅重組，都會導致方塊的總質量變少？”
這似乎足以說明現在的狀況，如果這些方塊的質量真的在變少，那總會有不足的時候，到那時候，這些方塊就會因為構建不出合理的場景，徹底淪為一個個分散的“積木”，這場搭積木的遊戲就會結束！
想到這，莫靈提起的心終於放下了一些。
這個地方，實在是太不對勁了，黎洛也陷入了回憶之中，如果這裡的方塊全都消失，黎洛也能夠從回憶中解脫出來，不用再一直“逃避”了……
“希望事情真的能像我想象中這麼發展。”
莫靈深吸了一口氣，將視野延伸到了風暴之中，觀察起這個世界的變化。
果然，又經曆了幾次重組之後，場景更加“狹窄”了。
莫靈的視野甚至已經可以探到場景的邊緣，那些構建出的場景已經微縮得有些失真，變得更像是模型，而不是真實存在的事物。
這是無法避免的妥協，如果要構建出完整的場景，在質量不足的情況下，就隻能選擇這種辦法。
“它們已經黔驢技窮了。”
不管這些方塊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它們很快就會消失。
當總質量減少到零，無論是什麼場景，它們都搭建不出來了。
莫靈又放心了一些，繼續等待了起來。
世界的重組開始變得越來越困難，所有的方塊都在忙碌地奔波，風暴更加肆虐了，但也隻是強弩之末，看似狂暴，實際上已經到徹底崩潰的邊緣。
構建出的場景已經開始有些“粗製濫造”，組合而成的物體越來越抽象模糊，幾個胡亂的方塊堆砌在一起，形成一個大致的形狀，已經沒有任何細節的修飾，也沒有相互襯托的美感，隻能一個個孤零零地存在著。
就像是孩童胡亂抓起幾個方塊，盲目地堆在一起，這場搭積木的遊戲已經到達了最後階段，所剩無幾的方塊已經無法再組合成有意義的形狀。
最後剩下的那些抽象的“藝術品”，隻能起到一些裝飾的作用，想要表達的特質已經完全無法表達出來，場景單調而乏味，重組出來的物體隻剩下了一個模糊的“形”，“意”已經徹底丟失。
在這些方塊最後的掙紮中，莫靈再次看到了黎洛的身影，她依然保持著淡漠的表情，嘴唇飛快地念誦。
即使那些方塊搭出的東西已經抽象得看不出是什麼，她仍然還能在第一時間說出它們的名字。
莫靈看著黎洛，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也許黎洛在剛剛開始搭方塊的時候，搭出的也是這些抽象的東西吧……”
一個不大的孩童，拿著為數不多的方塊，胡亂地搭出心中所想……即使想象力無比豐富，在這麼局促的條件下，也無法發揮，隻能笨拙地用不熟悉的搭建技法，搭出一個個古怪而簡陋的造物。
黎洛的眼眸中依舊閃爍著銀白色的光，當方塊的數量變得越來越少，她眼中的銀白線條也隨之減少，瞳孔看上去黯淡了許多。
她的發絲依然是金屬絲線的樣子，在最後的風暴之中飄舞著。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黎洛會變成這樣，但如果遊戲結束的話，她應該會恢複正常吧？
莫靈的心中帶著希冀，他幫不上什麼忙，隻能就這麼愣愣地看著……看著黎洛再次毀滅新出現的場景，就像是毀滅掉最開始搭積木的自己。
當場景變得越來越簡陋，黎洛也從那個能搭建出絕妙場景的熟手變成了第一次接觸方塊的新手。
她追隨著倒退的記憶，回到了年幼時自己的麵前。
她看著年幼的自己一點一點地搭出那殘破的場景，然後伸出了手，無情地將一切推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