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清楚起始點是什麼樣子了嗎?”
吃飯的時候,路由其向馬丁問道。
“沒,我剛找到位置,就急忙趕回來了。”
“你之前就不好奇深淵起始點是什麼樣的嗎?你的能力這麼強大,就沒想過去看看?”
“我也不是一直都這麼強大的,我的能力與我對夢境的理解有關,在我們不斷穿梭世界的過程中,我也在理解不同世界之間夢境的關係,也正因如此,我才能找到起始點,換做之前的我,根本就做不到,隻會在不同世界的夢境中迷失……”
馬丁認真地解釋著,路由其也一邊吃飯,一邊傾聽。
“我之前一直以為不同世界的夢是像一把葡萄串上的葡萄一樣,成堆地聚攏在一起的,這樣相互之間的位置關係就沒辦法判斷,夢境與夢境之間也是平行關係,沒有上下級之分。”
“但隨著我們穿梭的世界越來越多,我就發現了,不同世界的夢境關係不是這樣的,世界有上下級之分,夢境也有上下級之分,就像是樹根一樣,盤根錯節。”
“最上級的節點在滿足自身的情況下,將能量分送給下一級,然後下一級繼續分送,一級一級向下傳遞,直到末端。”
“根據承載能級的不同,世界的形式也有所不同,有的世界擁有一整個宇宙,有的世界隻有一個小小的銀河係,這就導致了人類文明的發展潛力也不同……”
說到這,馬丁停頓了一下,望向了路由其。
“果真像你說的一樣,那是一種‘顏料’的流淌,從高到低……”
“深淵的起始點也是一個節點,從那個節點開始,深淵就在向‘下’汙染,所流淌到的世界,都出現了深淵。”
“它一開始隻感染了下級的節點,然後當這些節點被它吞噬之後,它就開始繼續向下蔓延,一步一步,直到末端。”
“當然,這所謂的‘末端’,也不是真正的末端,隻是深淵還未蔓延到,夢境也未蔓延到,所以我看不到更下級的世界。”
“以更大的視角來看,我們所在的整個深淵,實際上隻是‘世界樹’的一個小小區域,而我能看到的區域,隻是夢境隨著深淵蔓延的區域。”
“深淵的確是一種世界癌症,但這種癌症隻能隨著世界根係的能量輸送向下蔓延,即使這段根係全部爛掉,爛的也隻是一小截。”
“我不知道整個世界根係有多大,但我猜測,這爛掉的一小截,不會對整個世界根係有任何影響……”
“深淵對於我們這些下級世界來說,是恐怖的癌症,對整個世界樹來說,可能隻是一點點小小的腐爛,說不定還能再長出來。”
“新陳代謝、根係更替,世界根係在生長的過程中,也許還會不斷長出新的須根或側根,而那些較老的根係也會因為功能衰退、養分供應不足等原因逐漸衰老、死亡,完成自然更替……”
聽著馬丁的講述,路由其停下了吃飯的動作,他抬起頭,認真地看向了馬丁,然後問出了一個問題:
“你的意思是,深淵是一種自然汰換的過程?”
馬丁點了點頭:“這也隻是我的猜測,我在那些被深淵侵蝕腐爛的世界裡看到了類似的痕跡。”
隻處於一個世界中,是很難看清楚全貌的,而像馬丁這樣,能夠在腐爛根係中遊蕩的個體,才能以一個更大的視角去縱覽全局。
但他也僅僅能窺見一絲端倪,再深層次的根係更替規則,就不是他可以完全理解的了。
“那並不是我們該關心的東西。”馬丁對路由其嚴肅地說道。
對於渺小的人類來說,深淵的擴散就已經足夠令他們焦頭爛額了……
“我也隻是很好奇罷了。”路由其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後拿起筷子,在飯桌上畫起了樹狀圖。
一個個節點,一個個分叉,一直延續到末端,那無形的筆畫似乎刻畫出了他們所在世界的真相。
“這倒是和以前那些平行世界的理論很相似,每一個主觀選擇的不同,都會生成一個節點,從此分裂成兩個不同的世界,分彆走向不同的方向。”
“這樣的前提是,我們的選擇都是主觀的。”馬丁在一旁補充道。
“你覺得我們的選擇,是主觀的嗎?”路由其意味深長地詢問起馬丁。
“如果是從前的我,一定會回答‘不是’,因為那時候的我覺得世界是一本,每個選擇都是必然……但現在的我,隻能回答你,我不知道。”
“哈哈,你倒是比從前的自己更加優柔寡斷了。”路由其輕輕笑道,調侃了一句。
馬丁也不在意,隻是點了點頭。
他對於世界的認知確實是一直在改變的。
就像路由其所說的,了解得越多,反倒越覺得“迷茫”,越來越不確定。
幾乎每一個瞬間,馬丁對於世界的認知都會發生更替,某些事情又會徹底扭轉他的世界觀,來來回回,反反複複。
在尋求真相的道路上摔倒了一次又一次之後,現在的他,反倒平靜了不少,這是一種有好處的“麻木”,至少他不會再因為看到什麼所謂的“真相”而一驚一乍了。
“現在你還覺得世界是一本嗎?”路由其用筷子敲擊著那無形的世界根係圖案,向馬丁追問道。
“誰知道呢?”馬丁搖了搖頭:“說不定世界樹也是一位‘作者’畫出來的呢?世界其實是一幅畫作呢?”
馬丁伸出手,在路由其剛剛作畫的位置點了點。
“然後畫作又是某種騙局,騙局之外才是真實的世界,真實的世界之外又是另外一件作品,作品之外又是更加真實的世界……”
路由其結合著自己曾經被騙的經曆,自嘲地說道。
“你還是好好吃飯吧。”馬丁有些無奈:“如果世界真的是某件作品,那在欣賞這件作品的人,看到我們的談論,肯定會發笑。”
“這有什麼好笑的,他們不也看不清自己的世界,從某種程度來講,我們與他們並沒有什麼區彆。”
“那倒也是。”馬丁點了點頭。
隨後,馬丁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做了某種決定,突然抬起了頭,看向了天空,緊接著便說出了一些奇怪的話:
“你知道世界的真相嗎?”
“是作品,還是騙局?”
“命運是既定的,還是變換的?”
“你的選擇,是主觀的嗎?”
“現在看著我的你,是你選擇的嗎?”
馬丁的玻璃罐就這麼抬著,望著無形之處,似乎在與某種“不存在的存在”對視著。
路由其愣了,拍了拍他的手,用一種看傻子的表情問道:
“你在乾什麼?”
“我在和那些看著我的人說話啊,他們都看了我這麼久,我總要回應一下他們吧……”
“你是不是還準備和他們說聲謝謝?”
“是哦。”
馬丁又抬起了頭。
“謝謝觀看,謝謝你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