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養父這麼些年賣魚,攢了一點辛苦的家業,在附近買了一個二手的破舊宅子,當時花了五十兩銀子。
能在盛京城落腳的人,已屬於不容易。
可董二貴仿佛是著了魔一樣,對那個女人言聽計從。
甚至於將自己多年的積蓄,都交給她們打理。
那女人每日就帶著兩個孩子,守在魚攤那裡,一有銀子進來,那個女人就會伸手跟董二貴去要。
董二貴也不心疼錢,都交給她。
恍恍惚惚半年過去了。
董荃氣得平常都待在書院不回家。
直到有一日,董二貴差人來告訴董荃,讓他趕緊回家。
原來那個女人還有個姘頭,是個殺豬的屠戶。
二人勾結起來,想要謀董二貴的家產。
最後把董二貴生生給氣得癱了。
六十多歲的老頭子了,經不住這種打擊。
那女人帶著孩子,跟姘頭跑了。
宅院被她騙到手了,變賣出去,還有董二貴的全部積蓄。
董荃回到家裡,見到落得人財兩空的董二貴,是既心疼,又憤怒。
“爹,你要是早點聽我的,也不會有今時今日。”
董二貴渾身上下差不多都癱了,唯獨嘴上還能說兩句。
董荃將自己在外頭書館裡抄書掙的影子,給董荃請最好的郎中。
很快在書館裡抄書掙來的銀子花完了,他無計可施之下,隻能去找人借錢。
都說談錢傷感情,很快那些曾經跟他關係要好的窮書生,也都躲著他。
董荃沒有彆的路子能走。
看著養父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他心如刀絞。
就在此時,四皇子墨灝出現了。
從宮裡帶來太醫為他養父診治。
但是太醫說,董二貴是中風了,全身上下除了半張嘴,沒有一個地方能夠動彈的。
這種病無法根治,哪怕再名貴的藥,也難有成效。
隻能是花錢,吊著一條命。
董荃雖然心裡傷痛,但也因為這事兒,跟四皇子走得近了一些。
半個月前,四皇子找到董荃,願不願意替考。
事成之後,承諾給他三萬兩銀子。
三萬兩啊!
對於從小就飽受疾苦的人而言,無異於一輩子衣食無憂。
還能有錢照顧養父。
他在金錢麵前,淪陷了。
這種感覺讓他痛恨自己。
也許養父的病隻是借口。
董荃的內心,也渴望著變成有錢人。
董荃說完之後,也覺得無比羞愧。
“陸兄,大概,你不知道我內心竟然是這樣的想法吧?”
陸瀾沉默片刻,他理解董荃。
“人在泥潭裡待久了,總會想爬到高出看看。董兄,我沒資格評價你的選擇。”
董荃歎了口氣:
“其實當四殿下提出事成之後給我三萬兩銀子後,我並沒有第一時間答應他。直到他做了那件事情,才讓我心裡的惡魔,徹底暴走了。”
“何事?”
董荃忽的轉身,看著陸瀾,眼神中帶著一點癲狂。
“他將那個女人,還有兩個孩子,以及她的姘頭抓回來了。”
陸瀾默然。
董荃應該恨那個女人和姘頭入骨了。
“他們死了?”
董荃沒有回答。
但陸瀾從他的表情上,已經找到答案了。
四皇子幫董荃殺了那一家人。
包括那兩個孩子。
董荃覺得這樣才合適。
因為那兩個孩子的眼神,跟他們娘一模一樣。
充斥著自私和貪婪。
如果這一家人沒有出現的話,養父就不會遭受到今日這般折磨。
“陸兄,我說完了,你要是想報官,就輕便吧!”
董荃像是放下了所有的執念一般。
可陸瀾並沒有報官的打算。
“董兄,那你有沒有想過,四殿下為何會出現得如此及時?”
董荃:“陸兄想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這有沒有可能,是四皇子設下的圈套,就是逼迫你幫人替考呢?”
替考的人選實在難得,既要才高八鬥,能有必中的把握。同時又要有軟肋,寒門子弟往往是他物色的目標。
四皇子為此不擇手段也是有可能的。
顧星晚是這麼告訴他的。
隻不過,這事兒很難拿出證據給董荃看。
“這豈有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的。刻舟書院的任必欽,你可認識?”
“久仰大名了。”
董荃不明白陸瀾為何提起此人。
據說也是寒門出身,身上有打不彎的傲骨。
而下一刻,陸瀾衝著後門裡的黑暗,胡喊一聲:
“任兄,任小姐,出來吧!”
任必欽和妹妹任夢晨出現在董荃麵前。
“董兄,在下任必欽。這位是舍妹,任夢晨。”
自從上回救下任夢晨之後,陸瀾就在府上安置了一個院子,讓他們二人居住。
等到墨淵回京之後,再全須全尾的交還給他。
“任兄,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實不相瞞,在下兄妹正是遭受了四殿下的毒手,他用舍妹的性命,威脅在下,幫他替人考試。若不是世子爺出手相救,在下已經深陷死局,唯有以死謝罪了。”
董荃震驚當場。
他原以為自己被四皇子選中,隻是一個巧合。
可沒想到,竟然是精心設計的局。
董荃心裡憋著恨。
可那又怎樣呢?
他賤命一條,又能找誰說理去?
“但願四殿下,能夠答應在下的承諾。事成之後,給予三萬兩銀子的報酬,在下便帶著養父離開盛京。”
陸瀾和任必欽相視一眼。
都是一臉的無語。
“董兄,隻怕你幫忙替考那人,高中之日,便是你和你養父,喪命之時啊!卸磨殺驢,兔死狗烹,鳥儘弓藏。以在下對四殿下和太子的了解,斷然不可能放任一個藏著天大秘密的人活著的。你與所有參與替考的書生,隻有一個結局,死。”
陸瀾將顧星晚所知道的真實結局,告訴了董荃。
董荃渾身像是被抽乾了力氣一般。
他一介書生,要說不怕死那是假話。
“陸兄,任兄,那在下該如何自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