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大人還沒有出來嗎？”
康納歎了口氣：“還沒有，阿列克謝先生，您最近累壞了吧，也歇息一下好了。”
“我還好，沒事的。”阿列克謝擺了擺手，坐在了扶手椅上。
康納瞥了一眼書房緊閉的房門，搖了搖頭。
書房內。
原本勉強算得上整潔的屋子，現在亂的不像樣子。
地上扔滿了各種手稿，鋪的到處都是。
手稿上什麼內容都有，有的是化學反應式，有的是零件三視圖，還有地圖。
桌子上平鋪著一本筆記本，上麵寫滿了字，前半部分還比較工整，後麵的字跡越來越淩亂。
再向後一些，筆記上的文字出現了大片的塗抹與汙跡，甚至文字的內容也開始自相矛盾，逐漸難以辨認。
而在最後一頁，一行異常工整的字跡出現在了上麵。
“科學不存在了。”
桌子旁是一把扶手椅，修斯低著頭坐在上麵，沒有思考，沒有動作，沒有說話
沒有呼吸。
不知在何處的，一座古老又荒涼的宏偉宮殿中。
一張長桌擺在大殿正中，兩邊分坐著數人，他們安靜的保持著各自的姿勢，一動不動，如同木偶。
那張巨大的黃金王座之上，一個看不清麵容的身影緩緩抬起了頭。
長桌邊，一個麵龐俊美的消瘦青年緩緩的閉上了眼睛，表情逐漸木訥。
修斯坐在黃金王座上，手指輕敲著桌麵。
他沒有說話，反而閉上了眼睛，仿佛在回憶著什麼。
“記憶沒有中斷，沒有被扭曲刪改的痕跡。”
“我都到這裡來了，應該也不是某種認知汙染。”
“該死，認知汙染，我早該察覺不對勁的，既然知道一件事就可能被汙染，那麼主觀的是否認知其實就具備著某種力量。”
“這種力量居然真的反過來影響現實了！”
“我本以為是我有問題，結果居然是這個世界不對勁，主觀認知會影響物質世界，這，這真是難以想象。”
修斯來自的藍星，物理規律是絕對的，而在這裡，卻變成了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不，不對勁，倘若真的幾名工匠隨意琢磨出來的東西，就可以直接改變了物質的性質，那這個世界早就亂了樣子，也不會我降臨了那麼多次都無法發現。”
“這種‘認知影響現實’的事情，一定遵循某些規律，不會隨意發生！”
“而倘若遵循某種規律那科學就依舊存在！”
科學本就是方法論，觀測世界，理解世界，找到世界的規律。
隻不過是這個世界的規律離奇了些，並不是不存在！
比如雙縫乾涉實驗時，也是極其離奇的存在。
能夠理解，能夠觀測，能夠找到可以利用的規律，那科學就能再一次從廢墟上重建。
再一次認知世界罷了。
修斯感覺精神了許多，自從肥皂和硝化甘油變得不對勁之後，他曾經的世界觀就被砸了個稀碎。
他本以為這是個普通的奇幻世界，最多不過快要工業革命，還有些超凡力量存在。
後來漸漸發現了超凡的古怪，以及汙染的存在，他也隻是心中隱隱覺得不對。
但這次是真的讓他受到了巨大的衝擊，他上一世是一名工程師，科學與唯物主義已經深深的刻入了他的靈魂，科學不存在了這件事，差點直接讓他道心崩塌。
恐懼與迷茫在消解之後化作了巨大的好奇與動力，他現在對這個世界非常感興趣。
“個人的認知會乾涉到現實世界，造成物理性質發生改變，這種詭異的現象，不如就叫【認知乾涉】吧。”
“阿列克謝也對這件事相當震驚，我前幾次降臨都未發現過這樣的事情，說明這種【認知乾涉】應該是極少發生。”
“肥皂與硝化甘油，都是工匠們引發的【認知乾涉】，而非超凡者這就有意思了，任何人都能引發【認知乾涉】？”
“我能想到的唯一個獨特的點，就是這兩者都是新技術，起碼是在這個世界上從未出現的新技術。”
“新技術會引發【認知乾涉】！？”
修斯悚然一驚。
如同一條閃電瞬間劃過腦海，他忽的想明白了許多事情。
無數細小的線索在腦海中彙在了一起，構成了一副巨大的拚圖。
“工業化的苗頭出現了一千多年，但一直沒有進展，難道就是因為【認知乾涉】？”
“各大勢力其實是在人為控製新技術的產生！？為了阻止【認知乾涉】！？”
“【認知乾涉】一定會造成什麼極為嚴重的後果，否則這種接近空想造物的能力，沒有哪個勢力能夠放棄。”
“怪不得這個世界一直在原地踏步教會不清理海中的汙染會不會和這個有關係？”
說到教會，修斯忽的轉過了頭，看向長桌邊的一具軀殼。
那是一個有些營養不良的少年，他穿著臟兮兮的衣服，胸口一個大洞。
上一世被殺死的工人修斯。
“我上一世給其他的工人們講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故事，裡麵有不少科學概念，是我故意雜糅在其中的，我想用這種方式慢慢給他們科普。”
“可教會的人很快就來直接殺死了我，現在想想”
“該不會，我引發了【認知乾涉】吧？”
一切都串了起來，現在想起那個神甫說的話，修斯聽出了些彆的意味。
“他稱呼我為邪神的走狗難道這個世界上隻有邪教徒才會去主動引發【認知乾涉】？”
“不行，我對【認知乾涉】的了解太少了，還是先回去，做試一下實驗好了，這種神奇的能力，如果真的能夠利用，那幾乎可以隨意造物了，一定有著我還不知道的限製。”
修斯心中一片火熱，這種力量太過離奇，也太過有趣了，他現在等不及要去好好研究探索一下了。
眼光轉動，修斯重新看向了消瘦的貴族青年。
領主修斯抬起了頭，木訥的表情逐漸變得生動，有些俏皮的微笑了一下。
眼前一黑，王座上的靈魂再次降臨在了軀殼之中，修斯感覺自己被抽離了這裡。
大殿中安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
工人修斯慢慢抬起了頭。
他看了看王座，又轉頭看向了貴族修斯，露出了思考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