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卡斯特爾的島民們打開房門,出門做工。
昨晚的狩獵野獸據說收獲不少,領主大人把一群狼的屍體掛在了杆子上展示——那是修斯昨夜讓艾什順手獵殺的。
看著那些死狼,島民們聚在一起指指點點,又很快散開,工廠早上定點上工,遲到了會扣錢的。
不久之前他們還是大多是些漁民,農民,現在卻都有了一個統一的身份——領主的雇工。
這裡的島民們遠離大陸,和其他領地也幾乎沒有交流,不知道這是一種多麼奇怪的現象。
這個時代的領主們,大多數任然以收稅為生,領地上根本沒有多少額外的活計,就算是領主征召去做些工程,大多也是收不到工錢的,更類似於徭役。
當然了,農民們還有一個義務,就是在種地不忙的時候隨著領主一起上戰場。
——農忙時期貴族們也會停下來戰爭,誰也不想明年土地顆粒無收,畢竟皇室在一旁虎視眈眈。
修斯並沒有冊封騎士,暫時也沒有戰鬥,但卻大量雇傭領民做工,這種情況在這個時代幾乎是絕無僅有。
當然了,他消耗財富的速度也堪稱絕無僅有,帶來的錢財已經基本用完了。
與之對應的,就是領地上拔地而起的一座座工廠,采摘工人們成群結隊的前往林子中摘取橄欖,一筐筐的油橄欖被推車送進工廠,一桶桶的橄欖油被拉出來。
最近橄欖油的儲量太多,木桶都漲價了。
這些不識字的島民們雖然沒有什麼經濟概念,但憑借著樸素的觀念,腦海中也會冒出一個疑問:這麼多的橄欖油,真的能用掉嗎?
經過修斯專門優化的工廠製備流程,效率高的可怕,工匠們驚奇的發現,他們明明使用的仍是老舊的榨油方法,但製備的效率卻大大提高了。
他們甚至覺得自己的工作還輕鬆了些——以前一個人就得去做許多項繁雜的工作,從橄欖油的搬運到壓榨掃料接油都得去忙,現在每人隻需要做簡單重複的一兩個步驟就可以了,他們甚至有空閒來聊天。
這就是工業化的最大優勢之一,越是精細化的分工,越是有利於提高整體的效率,一個人負責從頭到尾的流程是效率的巨大浪費。
隻是最近,那座新建的工廠不知為何停了下來,在裡麵的工匠們也被統一管理。
有小道消息說他們乾的不錯,領主大人考慮讓他們去新的工廠做工。
這讓其他的島民們很是羨慕,大多數的島民都去夜校上過識字課,雖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堅持下來,但認字和學習讓他們的眼界開闊了不少。
現在島民們對新工廠有些躍躍欲試,畢竟按照領主的一貫慷慨,工錢隻會多,不會少。
但他們不知道,現在管理著各個工廠的文書總管阿列克謝,現在正滿麵愁容。
“領主大人,我們的工廠是不是隻能停下來了。”
“為什麼會這麼想?”
修斯不緊不慢的看著手中的報告,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他昨天一晚沒睡,現在有著濃重的黑眼圈。
共生契約能恢複他的傷勢,卻不能讓他更有精神,因此修斯隻能拚命灌著紅茶,強打精神處理著手頭的事務。
怎麼感覺不對勁?穿越前我天天加班,穿越後也在天天加班,那我不是白穿越了嗎?
唉。
阿列克謝輕咳一聲:
“領主大人,昨晚的汙染應該就是認知乾涉的結果,那我們一旦開始造肥皂和硝化甘油,就會有汙染不停出現,何況”
“何況出現的地點還是隨機的。”修斯替他補了一句。
兩人眼前是一份卡斯特爾的地圖,上麵畫了一個個小圈,每個圈子還做了些標記,這是他剛剛和阿列克謝研究了半天的結果。
“認知乾涉會導致汙染爆發,從認知乾涉的發生地開始,然後就是多點爆發,爆發的特點是空中突然出現大量的實體汙染,這些汙染碰到生物後會快速將其侵蝕。”
修斯想起了那隻被汙染的狼,現在還關在莊園下的山洞中,一群女妖正盯著它。
爆發的位置似乎並沒有什麼規律,大多離肥皂工廠不太遠,具體地點是隨機的。
還好島民們大多住在卡斯特爾的西北側,離肥皂工廠沒有特彆近,並沒有汙染落入其中。
“是的,大人所以我們恐怕隻能把工廠關停了”
阿列克謝感覺口中有些苦澀,這些工廠凝聚著他和領主大人的心血,現在隻能放棄了嗎?
修斯有些好笑的把手中的筆記遞給了他:“你再看看,仔細想想,認知乾涉雖然詭異,其結果也難以琢磨,但並非無法預知與控製,如果它隨隨便便就能發生,這個世界早就完蛋了。”
阿列克謝接過筆記,翻看起來,那是修斯整理的有關認知乾涉的具體信息。
“我給你講了這麼久的科學原理,你應該對科學有一個基本的概念了。”
“可你似乎一直抱著一種錯誤觀點,那就是這些詭異、難以理解的東西是違背科學的,但我認為恰恰相反。”
“無論是超凡,神明,汙染,還是認知乾涉這種唯心的玩意兒,都是這個物質世界的一環。”
“它們隻要是可認知,可理解的,那就隻不過是一種自然現象,和打雷下雨沒什麼不同。”
阿列克謝的身體僵住了,他震驚的看向自己的領主,這種觀點驚世駭俗,他從未想過這些詭異的東西可以和打雷下雨相提並論。
打雷下雨有什麼值得恐懼的?可詭異的現象真的很令人畏懼。
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修斯又開口道:“人類剛剛行走於大地時,風雨雷電都讓人類畏懼,它們是難以想象的偉力,不可對抗,不可理解。”
“有沒有覺得有些耳熟?”
“是的,我們現在就如此評價認知乾涉,汙染怪物。”
“神廟,祭祀,信仰,這些都在各處誕生,幾乎所有文明都有關於風雨雷電的信仰與神話。”
“現在呢?”
“今天突然下了場雨,你隻會抱怨天文庭的學者們預測不準。”
“你的恐懼呢?早就丟掉了吧。”
修斯頓了頓,看著他的眼睛:
“恐懼來源於未知。”
阿列克謝抓著筆記的手輕輕顫抖著,修斯給他說的全都是些簡單樸素的道理,他卻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想過。
愚昧,文明與曆史,以時代發展為軸,仿佛被穿成了一個串兒,任由修斯拿起,向自己展示。
修斯站起身,在屋內踱著步,他的聲音高了不少:
“科學本就是認知這個世界的方法,我們進行觀察,總結規律,用實驗檢驗我們的認知是否正確。”
“你以為認知乾涉突破了客觀事實不會被主管意誌改變的邊界,可在我看來,這不過是世界規則的一部分,我們既然已經認知到它了,那它就可以被我們理解、掌握、利用。”
“對詭異的恐懼,本質上是對未知的恐懼,當你理解的越多,就越不會畏懼。”
“觀察——理解——實驗——利用——掌控。”
“此即科學——讓我們認知世界的方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