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喪女妖們後退了些，給她讓出了空位，這名女妖有些畏畏縮縮的站在原地。
“大人，我是烏娜。”
修斯皺著眉頭回憶了一下，似乎有些印象，在前幾天第一次發生認知乾涉時。
這名女妖似乎運氣非常不好，憑空出現的汙染剛剛好出現在了她的頭頂，把她整個埋在了裡麵，還是同一組的隊友把她刨了出來。
她有什麼發現？
在修斯鼓勵的眼神下，烏娜一邊回憶著一邊輕輕開口道：
“在溟淵中時，我曾經被裡麵的怪物襲擊，周旋了很久才等來艾什大人的援手，差點死掉我對那些汙染的印象極深。”
“後來莫妮卡被汙染侵蝕後，那些汙染我也記得，和深海中的汙染一模一樣。”
“可是後來”
她皺起了眉。
“認知乾涉時，我被汙染砸中了，從裡麵掙紮了許久才出來，當時我就覺得這種汙染的感覺怪怪的。”
“怪怪的？”
“是的，好像和深海中的汙染有一些差彆，就是那種，看上去很像，但實際並不是一種東西。”
“就像鹽和糖，都是調味品，卻完全不一樣。”
修斯吸了一口氣：“怎麼沒有把這些上報？”
烏娜搖了搖頭：“我其實並不是很確定，因為它們看上去實在是太像了，都是黑色的蠕蟲，對外界的反應也沒有區彆，我以為這是因為之前在海中，現在在陸地上才會有的差彆”
修斯倒是明白她的意思了，烏娜確實對它們主觀感知上有很大差彆，但這兩種汙染無論怎樣觀察都並沒有不一樣的地方。
就像鹽和糖，僅憑眼睛難以發現區彆，非得嘗一下才能知道不同。
“呃，你沒再接觸一下試試麼？”
“被汙染裹在中間的感覺不太好”
烏娜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黑了下去，她的嘴角抽了抽，小聲說。
修斯想起來不停蠕動著，仿佛萬千條蠕蟲的黑色汙染，忽的打了一個寒顫。
幸虧他淨化的足夠快，汙染一出現就被淨化乾淨了，否則這些玩意不停出現在體內
修斯的臉色也黑了下去。
“好，我知道這件事了，還有其他人發現了什麼嗎？”
女妖們對視了一眼，搖了搖頭。
“也就是說，我們很可能因為另一種原因觸發了汙染降臨，這原因是什麼暫時還不知道，目前知道的是它和認知乾涉不同，並不會帶來隨機的汙染傾瀉，轉而是不停的在體內出現新的汙染，數量龐大且持續時間很久。”
認知乾涉的汙染傾瀉雖然數量同樣龐大，但基本隻有一波，隻要彆運氣太差像烏娜一樣被直接活埋，就還有救。
可今天發生的汙染降臨，直接在他體內生成，數量龐大且持續了好幾個小時，修斯倘若沒有淨化能力，幾乎必死無疑。
之前從諾拉那裡要來的糖果，也能夠一定程度上克製汙染，但對這種長時間大劑量的汙染灌輸幾乎不可能抵擋的住。
修斯歎了口氣，表情有些凝重。
這些天來，他設想了好幾種辦法來對付認知乾涉，他確實能推動科學與工業的進步，但整個文明的發展肯定不能隻靠他一個人。
將來必然是需要讓普通人加入科研中來的，他希望創建一個可以健康循環的體製。
認知乾涉雖然危險，但做好防護未必不能解決。
可這種由內而外的汙染怎麼躲避？
今天他做出了蒸汽機，汙染降臨被直接淨化了，明天蓋婭改進蒸汽機，汙染降臨，直接變成了被汙染侵蝕的怪物，就像曾經的莫妮卡那樣，該怎樣處理？
就算能處理，蓋婭又不能和他簽訂共生契約，怪物是殺死了，人也沒了。
這還怎麼發展？把科學家當一次性的耗材？
怎麼可能，就算科學家們個個前仆後繼的獻身，這樣的體製也難以維係，極其容易導致研發的斷代。
修斯苦笑了一下，如果這個世界當真如此詭異，那各大勢力不約而同的走向了極端保守也可以理解了。
“總感覺這個世界，在極為嚴厲的懲罰著文明的進步啊”
他不禁喃喃自語。
就像那種小說中的修仙世界，主角閉關幾萬年出來，農民還在用牛耕地。
或者奇幻世界壽命幾千歲的精靈，學習了幾千年的知識，也不過由能打變得更能打。
像是一種強行自洽的世界觀，看上去合理且正常，可仔細思考一下，就會有種莫名的恐懼感。
科研靠考古，這種事情該不會也出現在這裡吧，那可就太過諷刺了。
這個推論並不困難，周圍的報喪女妖們也想到這一點。
她們臉色也不太好，若論對科學的追捧，這些報喪女妖們絕對是堅定的，甚至有些狂熱。
她們對科學最初的接觸，就是修斯的水壓理論——這確實解決了困擾她們千年的難題，以前從未有過族人從這個角度思考詛咒的本質，說是重塑了她們的世界觀都不過分。
再之後修斯提出的和所有人簽訂共生契約，將所有人鏈接在一起，她們也是直接的受益者。
以前她們需要擔心契約者過於弱小，或者一方受了過於嚴重的致命傷連累了對方，現在共享的生命池讓她們幾乎有了無儘的容錯率。
包括心靈鏈接的各種使用方法，領地上的各種工業體係乃至蒸汽機的製造，她們都是接觸最多的群體。
女妖們自己也沒有注意到，她們已經慢慢習慣了修斯那種“觀察——思考——歸納——總結規律——實驗並應用”的邏輯方式了。
修斯隻覺得和這些女妖們溝通比較順暢，甚至用心靈鏈接說話有了幾分微信聊天的感覺，但並沒有想太多。
可這實際意味著雙方三觀的逐漸趨同，她們漸漸變得更像是修斯了，因此修斯此刻內心的痛苦，報喪女妖們也感同身受。
氣氛一時有些沉重。
莫妮卡推開了附近的女妖，擠到了修斯身前。
女妖們低頭看向她。
修斯也抬起了頭，有些詫異的看著身前的小號女妖。
莫妮卡年紀不大，和修斯差不多高，她平視著自己的領主。
“人類害怕汙染，可我不怕，人類喜歡科學，我也喜歡，人類做不到的，由我來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