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說:窮在鬨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這話是非常有道理的。
很多時候人性就是如此,當你混的不好的時候,沒有人拿你當人,甚至你就住在他隔壁,他也不會來看你一眼。
但如果你混的好,家裡有錢,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他們也能找到你,然後給你打電話,讓你來參加婚禮。
人活的現實一點沒有錯,但如果太現實就會招人討厭了。
晴雯這邊具體怎麼回事呢?
原來啊,晴雯本來帶孩子在溫泉那邊玩水,就聽丫鬟說自己弟弟來了。
多年沒見,恩恩怨怨也會隨著時間消除不少,晴雯還真去見了。
下午的霞光給攝政王府巍峨的朱門染上了一層金紅。
四個身穿王府仆役服色的門房雜役垂手肅立,目光警惕地掃視著門外。
就在這時,幾道人影畏畏縮縮卻又帶著一種刻意的趾高氣揚,靠了過來。
為首的是個穿著嶄新緞麵袍子、卻掩不住那股子市井粗鄙氣的年輕男子,身後是他的幾名狐朋狗友,眾人都是一股無賴的樣子。
年輕男子自然晴雯的親弟弟火柱,他走到大門下,眼神滴溜溜掃過門房雜役那樸素的衣著,臉上立刻堆起一種故作矜持卻又掩飾不住輕蔑的假笑,挺了挺胸脯,用一種刻意拔高的、帶著土財主發跡般的腔調,對離他最近的雜役說道:
“喂!兀那門子!去!進去通報一聲!就說你家晴雯夫人的娘家人來了!讓她速速出來迎接!聽見沒?麻利點兒!”
他甚至還撣了撣自己袍子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仿佛自己是多大的人物。
那雜役麵無表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淡地回了一句:“稍等。”
火柱被對方那冷淡的態度噎了一下,臉上有些掛不住,剛要發作,旁邊的兄弟趕緊拽了拽他袖子,低聲勸著什麼。
火柱這才悻悻地哼了一聲,背著手,在王府大門前踱起了步子,眼珠子卻貪婪地掃視著門樓上的雕梁畫棟,以及門內偶爾走過、穿戴體麵的仆從。
約莫半炷香後,雜役出來,麵無表情的說:“跟我來。”
一盞明亮的燭火將不大的花廳偏室照得透亮。
晴雯坐在一張上好的酸枝木圈椅裡,纖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光滑的扶手。
她穿著家常的湖藍色錦繡襦裙,發髻梳得一絲不苟,插著一支赤金鑲紅寶的珠釵,臉上沒什麼表情。
門簾一挑,火柱一家子在雜役的帶領下走了進來。
一進這華麗溫暖、擺設著古玩瓷器的花廳,三人的眼睛都直了。
火柱臉上瞬間擠出巨大的、諂媚到近乎扭曲的笑容,腰彎得幾乎要折了,小跑幾步到晴雯麵前,聲音甜得發膩:
“姐!親姐哎!我苦命的好姐姐!可想死弟弟我了!”他張開雙臂似乎想擁抱,卻被晴雯冰冷而鋒利的眼神釘在原地。
他訕訕放下手,搓著手,目光貪婪地掃過晴雯身上的錦緞和頭上的珠寶,“這麼多年了接,爹娘和我可真是想你想得肝腸寸斷啊!唉當年那都是沒法子的事兒!家裡窮啊,揭不開鍋!爹娘實在不忍心,才讓姐姐你出去奔個前程的!姐你看,這不!你這不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嘛!成了這天下第一王府裡頂尊貴的夫人!爹娘和我,這心裡那可是比吃了蜜還甜!天天在菩薩麵前燒香磕頭,保佑姐姐你榮華富貴,早生貴子呢!”
火柱身後的幾個無賴也趕緊點頭哈腰,陪著笑臉,七嘴八舌地附和著。
“是啊是啊,姐,你還記得我不?我是大籃子啊!”
“我是小六子!”
“姐,我們小時候還在一起吃過野菜呢!”
火柱說:“能有今日,爹娘在地下……哦不,在家鄉也替你感到高興!”
火柱一邊說著抹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一邊偷瞄晴雯的臉色,見她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既不開口招呼他們坐,也沒有半分動容的意思,心頭也有些發虛,便直接往旁邊的椅子上蹭。
“坐下說話。”晴雯終於開口,聲音清冷,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火柱如蒙大赦,趕緊屁股挨著椅子邊坐下。
他其他朋友也想做,就聽晴雯說道:“你們幾個是什麼東西?滾出去。”
“我”
火柱擺擺手,示意他們先出去。
畢竟錢還沒到手呢,不能惹這位母老虎生氣。
眾人呼呼啦啦走了出去,火柱這才臉上堆著笑,搓著手,身子前傾:“姐,你如今是享福了!可咱家裡遭了難,流年不利,顆粒無收,前些日子一場大火又燒掉了半邊房子!爹娘還有我都好些天沒吃過頓飽飯了!你侄子餓得嗷嗷哭啊。”
他努力想擠出幾滴眼淚,卻怎麼也擠不出來,隻得乾嚎兩聲,眼睛卻死死盯著晴雯。
晴雯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收緊了一下。
她本來已經快放下了,可偏偏火柱進門後一句真情的話都不說,滿嘴的虛情假意。
這又讓她想起當年家裡人的嘴臉。
她看著眼前這個弟弟誇張拙劣的表演,心頭那股被塵封多年的苦澀和恨意,現在如毒藤般瘋長。
她沒有看火柱,而是轉頭,對侍立在一旁的貼身丫鬟紅玉冷聲道:“紅玉。”
紅玉立刻會意,躬身退了出去。
火柱以為是要擺飯招待,臉上露出喜色:“姐!我就知道你”
話音未落,紅玉很快返回,雙手捧著一大包銀子,恭敬地遞到晴雯麵前。
晴雯伸手接過,然後手臂一抬,看也沒看,“啪”的一聲精準地甩在了火柱懷裡!
那動作乾脆利落,帶著一種極致的輕蔑和打發叫花子的不耐煩。
火柱一愣,趕緊低頭看了看包裹。
粗略一數,不下百兩。
他臉上的喜色瞬間變得有些僵硬,喉頭上下滾動了一下,貪婪的目光在銀子和晴雯冷漠的臉龐之間逡巡。
“拿著這一百兩銀子,立刻帶著你的狐朋狗友滾出王府,彆讓我再看到你們。”晴雯的聲音如同淬了冰,在花廳裡清晰回響,沒有任何客套,沒有任何溫情,隻有命令。
說完,她微微側過身,端起旁邊已經涼透的茶盞不再看他們一眼。
姿態分明是——送客!
火柱抱著銀子,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然後肉眼可見地慢慢褪色,轉變為一種被人當眾扇了耳光的尷尬羞恥。他猛地站了起來!
“一,一百兩?”他的聲音因為驟然拔高和羞怒而變得有些尖利,臉上的諂媚蕩然無存,隻剩下一副被深深羞辱後強裝不屑的憤怒嘴臉。
“姐!你就拿一百兩打發你親弟弟?一百兩夠乾什麼的?!在京城夠塞幾天牙縫?買幾間屋?討幾房媳婦?!幾天就花完了!你這是打發叫花子呢?!”
他“啪”地將銀子拍在旁邊的黃花梨小幾上,力氣之大震得上麵的茶盞一顫。
他雙手叉腰,臉上扭曲著一種混合了貪婪、不甘和惡意的表情。
“姐!你現在可是攝政王世子的側夫人!手縫裡隨便漏點都不止一百兩吧?府裡那麼多大鋪子!就說離咱家門口不遠的車馬行!姐!這京城誰不知道那車馬行是你管著的?那日進鬥金啊!手指縫裡漏那麼點給我們算什麼?!”
火柱越說越來勁,絲毫不看晴雯那已經鐵青的臉。
“我可不要這點短命錢!姐!你給我在車馬行安排個管事的位子!舒舒服服拿月錢!這樣以後家裡也能有個穩定進項,我以後也絕不再來煩你!這要求不過分吧?!”
說完他湊近一步,語氣充滿了理所當然的逼迫感。
晴雯端著茶盞的手驟然停住了!
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身,那雙明媚的鳳眼裡仿佛淬了千年寒冰,死死地鎖定了火柱那張貪婪的臉。
一股無法抑製的怒火,瞬間籠罩了整個花廳,溫度驟降!
“小子,”她的聲音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凜冽的殺氣,“你聽好了。車馬行是王府的產業!是世子的!不是我的!我無權安排任何人!你拿著這一百兩,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滾出王府大門!以後再敢踏進王府一步,休怪我不講情麵!”
最後一個字落下,如同冰錘砸地!
火柱被晴雯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殺氣和冰冷的話噎得倒退了一步。
但那點貪婪和憤怒迅速壓過了恐懼,尤其同伴還在外麵,肯定也聽到了,他覺得顏麵掃地!
“不講情麵?!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