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稱呼自己為“死人”，看來這個名為凱麗的女人好像並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裡。
雖然上來就是一個下馬威，但吉姆倒也沒因此而失態。
畢竟他又不是什麼晚間八點檔動畫的反派，不至於就為逞一時的口舌之快，就把整棟建築已經處在自己倪克斯因子控製之下，以及自己還留有其他後手的事情都給說出來。
“雖然你們聲稱這裡是作為伊卡洛斯解放陣線的據點，但我猜你們實際上是在為阿波羅生物做事。”
隻是，為了在氣勢上能壓過對方，吉姆還是直接說出了這個重量級消息。
這半是回敬，也半是試探。
“是嗎？你為什麼會這樣覺得呢？”
麵對吉姆拋出的試探，凱麗回答的語氣中沒有一絲變化，依舊是那營業性質的甜膩。
“證據有很多，但最關鍵的一個，是我獲得了那種能夠穩定突變出虹橋腦區的原型技術——很幸運，我恰好碰到了一位當年新天理教的幸存者。”
吉姆繼續試探道。
在紀木的身上當然沒有那項原型技術，但假如幕後黑手真如自己推測的那般是阿波羅生物的話，那麼對方肯定會對“新天理教”這個詞產生一些額外的反應。
當然，訓練有素的公司職員或許能夠很好掩蓋自己的情緒，但對於此刻能精確感應到大腦神經活動電位變化的吉姆來說，任何的謊言與掩飾都如同低價買量的水軍發言一樣假得拙劣。
“能夠穩定突變出虹橋腦區的技術無疑會徹底改變當前人類的社會形態，研究並實驗這項技術正是所有有識之士都應該全力去做的事情，我想即便是新天理教的幸存者，也是會讚同這一點的。”
凱麗的回答依舊沒有一絲語調變化，她說話時表情一片坦然。
吉姆皺了皺眉頭。
且不提對方的回答怎麼聽都有些詭異，在聽到“新天理教”一詞以後，這個兔女郎的腦波居然沒有出現任何應激的電位變化——驚訝、疑惑、恐懼、無奈、憤怒通通都沒有。
換而言之，他自認為充滿巨大爆點的發言並沒有引起對方的任何情緒波瀾，就好像對方早就預料到自己會這麼說一樣。
這不應該啊……
假如對方早就料到自己會這麼說的話，那是不是說明連自己在這裡也是在對方預料之中的呢？
不，不可能。假如真這樣的話，那自己現在就不應該還活著。
再一次確認倪克斯因子的分布，以及自己其他後手的布置沒出問題後，吉姆一臉狐疑地繼續道：
“所以說……你這是承認自己是阿波羅生物的職員了？”
“無論是誰拿到了那項技術都會嘗試進行實驗並且推廣，新天理教如此，阿波羅生物如此，伊卡洛斯解放陣線也是如此。過去人類進化出自然語言解決同類之間的溝通問題，現在人類需要進化出能夠與網絡溝通的能力。”
凱麗如此回答道。
“這是在為自己反人類的行為在辯解嗎？還把伊卡洛斯也一起算進去，就不能要點臉？”
吉姆帶著慍怒地道。
“我們從來沒有犯下反人類的罪行，如果你認為進化是反人類的話，那麼我們現如今還在樹上生活呢。而且給伊卡洛斯的人選擇的機會，他們肯定會做出跟我們一樣的事情來的。”
凱麗說話的語氣中，並沒有吉姆想象中的諷刺。
“這麼說，你承認了伊卡洛斯的人跟你們不是一夥的，那麼你背後的人就是阿波羅生物沒錯吧？”
壓下怒意，吉姆繼續問道。
“阿波羅生物在虹橋腦區生成上的研究，比所有人走得都要遠。他們最終掌握這項技術用以改變社會形態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你有想象過一個所有人都可以像使用自然語言一樣，輕鬆與機器、網絡對話，所有需求都能夠通過命令便即可滿足的社會是什麼樣子嗎？”
“你這根本就不是在回答我的問題！我在問你是不是阿波羅生物的人，你跟我扯什麼虹橋腦區的社會影響？”
對方回答時依舊是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但相較於腦電波活動，吉姆更在意她剛剛那種完全回避自己問題的詭異態度。
對方的聊天風格就好像滑溜的鱔魚一樣，總是會從他提問的重點上溜走。
“我告訴你，就是因為虹橋腦區的普及非常重要，我所屬的勢力才會如此拚命的去實驗它。並且我還要警告你，我所屬勢力的強大是你無法想象的存在，知道太多對於你而言將會是致命的。”
凱麗保持著營業性微笑回答道。
吉姆一時之間有些被氣笑了，敢情對方這是在把自己當傻子哄著玩呢？還無法想象的存在……真要是存在那麼牛逼的勢力，還會需要苟在這間妓院裡，靠洗腦那些少女賣身賺錢維持組織運轉，靠欺騙那些精神障礙問題的人來散布寄生蟲？
阿波羅生物這麼乾還能靠需要低調行事來解釋，她背後的勢力比阿波羅生物還強不是扯淡嗎？
“哈，那我倒是想知道，那個無法想象的存在是什麼，我還真不怕因為這個丟掉小命。”
吉姆冷哼一聲，隨即連接網絡通路打算直接動手來硬的了。
“你知道以後就會立刻後悔，所以你是不會想知道的。而且既然你就連我都沒有辦法對付，更不用說那些對你而言絕對致命的東西了。我建議你還是直接離開這裡吧，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凱麗表情誠懇的勸說道。
說話依舊是任何的情緒波瀾都沒有，若不是能夠看到對方的腦波活動，吉姆覺得自己可能真會把這家夥給當成是機器人了——還是心智指數非常低的那種。
說話跟個偽人一樣，把她關進箱子裡回話怕不是連圖靈測試都通過不了……
等會兒！
突然想到了什麼的吉姆呼吸為之一滯，他重新打量起了眼前的這個兔女郎。
“你剛不還說我隻是一個死人嗎，怎麼現在又說可以放我離開了？”
他試探著問道，並同時在感應裡仔細觀察著對方大腦電波哪怕1微伏的活動變化。
“假如你不離開就會是死人了，假如你還堅持要過來，那麼你就一定會死。”
凱麗立刻回答道。
回答得太迅速太隨意，完全與先前她語意表現的態度完全不一致……
吉姆心想。
至於對方的腦電波活動如他所猜測的一樣，依舊沒有因為自己的問題而發生任何應激變化。
“那你覺得能夠穩定生產虹橋腦區的技術，對於阿波羅生物來說意味著什麼？”
思索片刻，吉姆問出了這個問題。
“阿波羅生物會壟斷這項技術，然後全世界的新生兒都會為了獲得這一改造而交虹橋稅。”
凱麗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字麵意義上的不假思索，說這話的時候她大腦神經活動不比脊髓反射要複雜多少。
“所以說，這就是你們研究這項技術的目的？為了向全世界人收取虹橋稅？”
吉姆繼續問道。
“我們研究這項技術是為了人類的進化，用金錢來衡量這項技術的價值是對它的侮辱。”
凱麗繼續不假思索的回答，她甚至都沒有發現吉姆在前後腳接著的兩個問題中，刻意模糊了指代的對象。
到這個時候，吉姆已經大致猜到對方是什麼毛病，或者說，對方的本質是什麼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道：
“我個人認為，意大利麵就應該拌42號混凝土，你覺得呢？”
對於這個無厘頭的問題，那個名為凱麗的兔女郎則是用依舊甜膩的語氣回答道：
“這樣嗎，但我個人還是更喜歡那不勒斯風味。”
嗯，如他所料，對方的腦波特征平靜，沒有對自己那摸不著頭腦的發言產生任何的應激反應。
而此刻完全明白了真相的吉姆，不禁在心中長歎了一口氣，進而為自己先前浪費的時間感到不值。
先前跟她在言語上的試探與周旋，現在看來完全都成了笑話。
這家夥的腦電波當然不會有應激反應了，因為對方的本質就是一個被抹除了自我意識僵屍人。
對於她來說，與人說話就跟膝跳反射一樣，完全是出於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