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色雷斯俱樂部外麵熱鬨異常。
據有關研究表明，包括孩童在內，約有百分之四十七點九的男性會被正在運行的大型工程器械所吸引——許多人甚至會忘記自己原本要乾什麼，不自覺地駐足觀看那些重型器械的工作。
圍觀挖機拆房子仿佛是男性的某種本能一樣。
而當多輛重型器械不知為何突然失控，將那些本就在民間沒什麼好口碑的治安局警員給碾得到處躲閃的時候，圍觀的群眾便顯得更有興趣了。
“喔喔……”
“牛逼啊！”
“哎呀，怎麼就偏了呢？”
……
圍觀群眾的驚呼聲此起彼伏，儘管負責封鎖現場的警員已經不止一次警告過他們不要靠近了，但依舊抵擋不住越來越多的人翻越警戒線以找到更好的觀看或拍攝視角。
而在對峙的前線，相較於驅散圍觀群眾來說，指揮這場抓捕行動的負責人更關心一個最本質的問題。
怎麼解決掉那些家夥？
“不是……把吊車開過來乾什麼？那玩意沒用！不不不……你們理解錯了，不是俱樂部門口被停在那裡的重卡給堵住了，是我們正在跟那些工地設備交戰！交戰懂嗎？所以我才申請一些重型武裝過來。
“什麼叫我們自己能解決？你的意思是讓我的手下拿電棍跟麻醉槍去放倒那幾台鐵疙瘩？”
在申請重型武裝的請求被拒絕以後，這名負責人已經達到出離憤怒的程度了——按照先前的情報，他們唯一配備的破壞性武裝隻有用來破門的鋁熱劑，大部分人配置的甚至隻有非致命武器。
畢竟，誰能想到自己過來得跟重卡與挖機交戰呢？
“你是沒睡醒還是怎麼？那些工程器械都是無人設備，讓你們隨行的黑客駭進去給它們關停不就行了嗎？”
通訊另一頭傳來的嗬斥令他一下子如夢初醒。
對啊……隊伍裡的隨行黑客就是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發生的，自己怎麼跟個二愣子一樣在這裡愣鑽牛角尖呢？
掛斷通訊，負責人不禁拍了拍自己的腦門。
又是先前突然莫名其妙的走神，又是接連的指揮失誤，難道真是自己昨晚真沒睡好造成的？
這麼想著，他同時朝後方待命的黑客組下達了命令。
不過……
在重新部署完工作以後，這個負責人捏著自己的鼻梁重新陷入了沉思。
雖然那隻是一瞬間的失神，但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想到那個伊卡洛斯解放陣線宣傳的英雄呢？
…………
事實上，出現失神情況的人遠不止他一個人。
以色雷斯俱樂部為核心，大概比一整個街區還稍寬一些的範圍裡，所有先前吸入了一定濃度倪克斯因子的人，都在那一瞬間失神了。
倪克斯因子激蕩形成了某個特殊的信號，回響在了他們的腦海裡，這令他們或是幻視到了廖漆本人，或是聽到了類磁流體散布激活時的嗡嗡聲，亦或者是聞到了金屬燃燒的味道。
雖然那隻是一個非常短暫的刹那——絕大多數人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腦海裡突然閃過了什麼，即便有意識到，也是很自然的就忽略過去了。
但某些改變悄然而至。
在那些人腦機接口的位置，在矽與神經元糾纏的曖昧地帶，那一瞬間的閃爍激活了什麼，令他們的腦組織開始重新排布生長。
…………
扶著牆走出地下室的吉姆感覺自己此刻的狀態就好似宿醉未醒一般。
先前那股數據流的衝擊，簡直是奔著要弄死自己來的。遠超出安全閾值的數據直接闖進了腦機接口裡，儘管接口的熔斷保險機製幾乎是在瞬間生效了，但自己的精神還是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要知道，自己可是有兩顆腦子在分擔壓力的。若是隻有自己一人承受，恐怕不死也要變成白癡。
但利用過載的數據流弄死他明顯隻是附帶的，對方真正目的很可能是想通過自己散布的倪克斯因子傳播那種虹橋寄生蟲……
倪克斯因子作用於自我意識，據說俄爾普斯路徑更高層次的調整者能夠將自己的情緒、欲望或者感知借由倪克斯因子激發的磁場遠程投射進他人的意識裡，以此達成近似於心控的效果。
雖然說自己的能力並沒有達到這個程度，但隻要有倪克斯因子這個基礎存在，或許某些高層次的俄爾普斯路徑調整者就能夠加以利用。
倘若那種虹橋寄生蟲的本體是一段特殊擬感體驗的話，那麼說不定就能一下子傳播……
被擺了一道！
想到這裡，吉姆停下了腳步。
對方是怎麼預判到自己計劃的？
除了紀木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自己會在今晚動手。
就算是紀木，她也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具體計劃是什麼——尤其是自己打算大規模散布倪克斯因子的計劃，自己連倪克斯因子是什麼都沒有跟她解釋過。
況且……
【吉姆叔，你那裡怎麼樣了？我這邊顯示你的信號消失了三秒，你沒事吧？剛剛守護靈聯係我了，它們在賽博空間遭遇了驅靈師，外麵那些降靈的軀殼撐不住太久了，讓你趕緊撤離。】
紀木那邊發來了消息。
過了一會兒，她又問道：
【你那裡沒事吧？】
她的聲音透露著急切，吉姆從表征拓撲結構裡聽不出任何謊言存在的痕跡。
【放心吧，治安局的人不會把我給怎麼樣的……倒是你，趕緊按照我們之前計劃的路線撤離到安全屋。那些守護靈去找過你，留下的數據痕跡很可能會暴露你當前的位置。】
吉姆想了想，如此回答道。
他現在幾乎可以確定，在自己這裡沒有任何泄露計劃的可能。
換而言之，這個陷阱是對方分析了包括自己性格在內的一切情報以後，精心布置的。
可能對方唯一沒有算到的，就是自己通過與江舟之間的聯係，分擔了數據流的壓力。
不然按照對方的原定計劃，自己絕對是要死在這裡的。
畢竟，他們真的將那些關鍵信息存放在那台數據儲存器裡充當誘餌。
這麼想著，吉姆在自己的視覺界麵裡投射出了之前讓·伯耶所說的那些聯係信件。
這些他事後在數據儲存器裡翻找到的。
這些信件本身被加密了，目前隻能看到讓·伯耶為收件者所標注的代號。
【導演】
導演……是指擬感的導演嗎？
那部以廖漆為主角的宣傳擬感導演？
吉姆心想。
【怎麼樣？在色雷斯俱樂部有找到有關二類情景的相關線索嗎？】
就在他思考著最可能是“導演”的人會是誰時，一則優先度非常高的語音信息直接回響在了他腦海裡。
發消息的是人智倫理監察委員會的白橈，白委員。
對方的語氣似乎帶著某種若有若無的反諷意味。
吉姆覺得這似乎不是什麼好的預兆。
“怎麼了？”
他當即詢問道。
【剛剛收到了總部那邊的消息，西比爾帶來了新的更精確的預言。按照慣例，接下來會有一支由朱庇特集團特使牽頭，幾家奧林匹斯秩序企業聯合的安全部隊來諾德了。】
白委員如此道。
“什麼預言？”
吉姆問道。
【也就是說，目前已經可以確定第二類危機在諾德安置區初始爆發的時間與原爆的地點了，你要不要猜一猜是什麼情況？】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說……”
吉姆暗叫了一聲不好。
“就是現在這個時候，就是你現在所在的地方。”
白委員接著道：
“那麼現在，你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