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跪下的朱允熥。
看著如此怨憤還有委屈。
朱元璋與朱標原本還帶著幾分笑容的臉色瞬間就陰沉了下去。
“允熥。”
“你有何委屈？”
“儘管說，皇爺爺為你做主。”朱元璋沉聲問道，神情也是格外的嚴肅。
一旁朱標的神情也變得嚴肅，凝視著朱允熥。
今日的朱允熥。
對於朱標而言，表現的太陌生了。
不過。
也讓朱標看到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朱允熥。
“自兄長薨逝後，孫兒就被父君讓呂氏暫管。”
“但，這些年呂氏從未真正真心對待過孫兒。”
‘孫兒自幼就遭受呂氏打壓，輕則斥責，重則打罵，為讓孫兒在父君心中價值不存，更是不允孫兒前往大本堂，更削孫兒俸祿，並且給孫兒定下規矩，麵對任何必須低頭以待，否則，打罵斥責。’
“……”
朱允熥沒有任何猶豫，抬起頭，一臉正色的說道。
話語很長。
但總結就是一點，呂氏苛責他，打壓他。
對他，如同毒婦。
對外，則是假裝恩澤慈母。
聽著朱允熥所言。
朱元璋臉色變得鐵青，朱標的臉色也是同樣難看。
“允熥。”
“你說的究竟是真是假？”
朱標站起來，一臉嚴肅的凝視著朱允熥，顯然是有些不相信。
畢竟在他麵前，呂氏何等的端莊溫柔？
從未表現過任何不堪。
如此女子？
怎會是朱允熥口中這等毒婦？
朱標真的想不通，更是想不到。
“請父親明鑒。”
“兒子若是沒有遭受不公，為何這些年會表現的那般不堪？”
“縱觀皇爺爺的子孫，何人有兒子那般懦弱？”
“兒子再如何也是東宮嫡子，也是父君的兒子，若非被逼，談何會變成外人眼中以及父親眼中那等不堪？”
“兒子也不想，但兒子卻不得屈從。”
“因為這些年，兒子一直都生存在了呂氏的掌控之下，如若不順從她，必是重責。”朱允熥雙眼通紅，無比委屈的道。
“那你為何之前不告訴孤？”
“孤也在東宮，為何從未聽說？你也從未對孤說過？”朱標萬分不解的問道。
“在經過舅姥爺點撥之前，兒子根本不敢違逆呂氏。”
“而且…而且當初遭受呂氏欺淩時，兒子也曾經向父親述說過，但父親根本就沒有當回事，甚至於還覺得兒子是不堪，不願受教。”
“久而久之，兒子怎麼敢再開口？”朱允熥仍是雙眼通紅的說道。
聽到這。
朱標臉色一變。
不由得回想起朱允熥小時候，的確是有過幾次單獨接觸時，曾經說過不想被呂氏撫養，選擇其他任何嬪妃都可以，但朱標根本沒有重視，而且也的確是出言斥責了朱允熥。
朱元璋帶著一種嚴肅的神情看著朱允熥。
以他的眼界還有閱曆，自然是一眼看出來。
朱允熥並沒有在說謊。
“允熥。”
“咱隻問一遍。”
“此事，究竟是真是假？”朱元璋沉聲道，語氣裡已經在壓抑著忿怒。
“孫兒以性命發誓，如若孫兒有半句謊話就不配為皇家子孫，更不配為人。”
“如若孫兒說謊，當墮九幽煉獄。”朱允熥沒有任何猶豫，納頭一拜，大聲道。
聽到這一句。
震耳欲聾。
朱元璋與朱標的臉色徹底變了。
“毒婦。”
“好一個毒婦。”
“咱的孫兒，她竟然敢如此對待。”
“難怪咱的孫兒這些年會表現得如此不堪，一切都是有緣由的。”
“原來竟是因為這一個毒婦。”朱元璋猛地一拍桌子，臉上儘是冷意。
一直以來。
相比於朱標對朱允熥的漠視，甚至是失望。
朱元璋還是稍微看著一些，期待著朱允熥能夠有所改變，能夠擁有屬於皇家子孫的氣度的。
畢竟。
朱允熥是嫡子。
雖說他已經老了，有了朱標作為後繼之君，但未來朱標還是需要後繼之君的。
朱允熥，作為嫡子，在知道自己大孫子還活著之前，朱元璋自然是對朱允熥抱有期望的。
對於朱允熥的表現不堪，朱元璋雖然失望，但還是抱著繼續教導的念頭，畢竟他的子孫從未見過這等不堪的。
如今。
隨著朱允熥開口，朱元璋也是徹底明白了。
一切都是因為呂氏那個女人對朱允熥的打壓，讓他變得無比卑微，無比懦弱。
一切的答案已然呼之欲出了。
“她為什麼要如此打壓你？”
“她在孤麵前表現的那般好，而且孤也那般相信她。”朱標則是有些不敢相信，失望的同時還有不解。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或許朱標正是這等情況。
“因為她想要通過打壓允熥來抬高她的兒子。”
“有了對比之後，便可展現出她自己兒子的不凡。”
“允熥作為嫡子不堪，讓你失望，讓咱失望，讓滿朝文武失望，讓天下人失望，未來他就注定無緣那繼承人的身份。”
“而標兒你如若不再迎娶正妃，不再育有嫡子，那她的兒子自然就會有機會。”
“如若咱死了，標兒你繼承了皇位，未來也必會因為對允熥的失望，還有那女人的魅惑而動搖，最終寵庶廢嫡。”
朱元璋臉色鐵青，冷冷說著。
以他的眼界怎會看不明白呂氏的目的？
隻待聯想到朱允熥今日所說的話，便可以直接明了。
呂氏。
野心很大。
而且大到要以妾身，以庶出之身來奪那個位置。
“難怪這些年呂氏留下了我，還沒有殺我，他就是利用我的存在來打壓我，抬高那朱允炆，這樣有了對比，父君未來就彆無選擇。”
而聽到朱元璋的話後，朱允熥也是徹底明了了，為何這些年呂氏打壓自己，甚至都有機會殺了自己，她卻都沒有動手，或許是因為自己被她完全掌控了，又或者說呂氏就是要用他的身份來抬高朱允炆。
一切都可以想得通了。
而朱標的臉色也是徹底沉了下來，眼中湧現著怒意，還有失望。
這一刻。
朱標隻想快些回到東宮，親自找到呂氏質問，為何要辜負他的信任，為何要如此陰毒的打壓朱允熥。
想到這。
朱標帶著怒色，直接就要向著殿外走去。
“標兒。”
“你要乾什麼去？”
看著盛怒的朱標，朱元璋立刻喊道。
“兒子要找這個女人問一個清楚。”朱標沉聲回道。
“允熥遭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
“如若你去問這個女人她就承認，那她也不會將你耍的如此，更不會讓允熥吃了這麼多年的虧了。”朱元璋歎了一口氣，對著朱標道。
“那兒子該如何？”
“雖然兒子曾經不喜允熥，但他畢竟是常姐姐生的，如果真的因為我選錯了人讓他這些年遭受了這些委屈，這些都是我之過，我如何能夠再坐視？”朱標一臉懊悔的說道。
雖然心底不願意相信。
但他也是能夠察言觀色的。
他也看得出朱允熥沒有撒謊。
這也足可證明一點，呂氏就是一個毒婦。
“如果你真的想要弄明白，知道這呂氏究竟是不是毒婦，那就交給咱來辦。”
“你此番想要去見這女人，無非就是還抱有幾分幻想，想要她給你答案。”
“她欺負咱孫子如此，咱可不能眼睜睜的坐視。”
“如若你相信咱，那就將此事交給咱來辦。”朱元璋凝視著朱標說道。
“爹，你準備如何做？”朱標轉過身，看著朱元璋。
“標兒你還是沒有看透。”
“這些年來，允熥遭受到了如此欺負，不僅僅是因為你對呂氏的信任，更是因為呂氏得到你信任後，掌東宮內務，在東宮內培育她的自己人，所以無人敢向你稟告呂氏打壓允熥之罪。”
“除此外。”
“就算是有些人知道，他們也不敢開口說什麼。”
“畢竟你太信任呂氏了。”朱元璋緩緩開口道，一語就洞破了根本所在。
“或許吧。”
朱標苦笑了一聲，而目光則是看著跪在殿內的朱允熥，眼神之中已經帶著一種慚愧之色。
愧疚，自責。
這些都在朱標的心底湧現。
如果朱允熥一切都屬實，那朱允熥這些年遭受的委屈就太大了。
“雲奇。”
朱元璋立刻道。
一旁早就心底顫動的雲奇站出來，但不敢開口提及任何事。
“傳蔣瓛。”
朱元璋威聲說道，帶著一種毋容置疑。
而聽到這。
朱標眉頭微微一皺，但，最終還是舒展開來，不開口乾預了。
一直以來。
對於錦衣衛，朱標是並不喜歡的。
東宮內也沒有任何錦衣衛的存在，因為朱元璋也不想通過錦衣衛來探查東宮，這也是給朱標一種無言的信任。
可也正是這種信任。
讓東宮內也是出了漏子了。
大差錯。
倘若錦衣衛在東宮內，那朱允熥就斷然不會遭受這麼多年的屈辱，朱元璋也早就會知道了，因為錦衣衛直接受命於朱元璋，任何風吹草動都會稟告的。
“標兒。”
“這些年，咱是顧及你的感受，所以未曾在東宮內派遣任何錦衣衛，所以咱對於東宮內的任何事都不知道。”
“倘若這一次呂氏這個女人真的做的太過了，一切都是如允熥所言，那你真的要好好反思了。”朱元璋也是帶著一種說教的語氣對著朱標說道。
話語之中也是帶著強烈的告誡。
似乎也是在告訴朱標，耳目很重要。
當然！
朱元璋已經相信了朱允熥說的話，因為他不相信自己這個孫兒敢如此大膽，在他的麵前撒謊。
此番讓錦衣衛出手去查，也是為了查一個徹底，正好也驗證一番當初的事情與這呂氏有關沒有。
在朱標還糾結朱允熥是不是真的遭受呂氏這麼多年打壓的時刻，朱元璋已經聯想到了當年的天花之事了，呂氏此番表現的野心極大，當初自己大孫子感染天花，然後自己的妹子感染天花，都是因此而逝去。
如若呂氏真的與此事有關，朱元璋絕對會讓他呂家滿門死的很難看。
很快。
一陣腳步聲傳來。
蔣瓛快步來到了大殿內。
當看到了朱標後，蔣瓛心底一顫，不過也不敢表現出來。
“臣，參見皇上。”
“臣，參見太子殿下。”
蔣瓛直接跪下來，大聲高呼道。
“給咱點齊一百錦衣衛，入東宮。”
朱元璋凝視著蔣瓛，直接下達旨意。
聽到這。
蔣瓛好似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猛地抬起頭，看著朱元璋，又忐忑的看向了一旁的朱標。
錦衣衛。
大明天下都可去得。
但唯獨一個地方不能，那就是東宮。
“怎麼？”
“沒有聽到咱的旨意？”看著沒有任何動作的蔣瓛，朱元璋眉頭一皺。
“這個…這個……”
蔣瓛麵帶猶豫，但目光則是看向了朱標。
“父皇已經下了旨意，那就去吧。”朱標緩緩開口道，仿佛失去了一些心氣。
“臣恭聽旨意。”
“隻是不知錦衣衛入東宮為何事？”
“還請皇上示下。”蔣瓛恭敬詢問道。
“這些年，咱的孫子受了不少委屈。”
“你給咱查清楚，這些年呂氏究竟對咱孫子做了什麼，不論是宮女，還是嬪妃，都給咱問清楚。”
“咱要清楚的結果。”
“儘快給咱查明，咱會在此等著你。”
“還有，不要讓呂氏玩花樣，咱要最真實的結果。”朱元璋一臉嚴肅的對著蔣瓛道。
一聽這。
蔣瓛看了一眼旁邊的朱允熥，也是立刻會意了。
正待他準備開口的時候。
“皇爺爺。”
“父親。”
“孫兒在來之前，讓十個護衛堵住了呂氏的殿門，讓她不得離開。”
“還請皇爺爺和父親原諒。”
朱允熥帶著幾分忐忑的開口稟告道。
一聽這。
朱元璋當即一笑：“好小子，做的不錯。”
“如此一來，錦衣衛去調查也更為簡單了，如果這個女人真的做了，那她根本沒有機會去告誡東宮之人。”
“此舉不錯。”
“咱，赦你無罪。”
看著朱元璋這樣子，可見對了朱允熥之舉十分的認同。
而一旁的朱標也沒有開口斥責什麼。
顯然。
他心底的天平也已然倒向了自己兒子這邊。
呂氏，已然得不到他的信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