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定至少持續兩個小時的歡迎派對,在十拿九穩校長的“努力”下變得一地雞毛,大家再也沒心情玩樂,歡快的氛圍也一去不複返。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對此遺憾,碧琪的二姐,灰琪,就始終維持著一副撲克臉。她不討厭聚會,但也談不上喜歡,參加的唯一原因是這是碧琪舉辦的。
從派對開始到搞砸,她都隻是站在室內體育場的一邊,喝著潘趣酒,淡定地看著。直到人群逐漸散去,她看到自己正對麵的體育場邊緣,同樣站著一個目無表情的男孩——有著稍亮的灰色皮膚,齊劉海的棕色鍋蓋頭,一對綠色眼睛,以及同樣低垂的眼皮。
他們看了彼此一眼,什麼也沒發生。過了一會兒,他們跟著人群一起出去了。歡迎派對結束,接下來就是自由參觀時間,下午則是各個代表團做最後的訓練與準備,直到第二天友誼大賽正式開始。在這一天裡,坎高的所有教室和學習用具都是開放的。
走出體育場,坎高女孩剛要討論如何讓奇跡先生神不知鬼不覺地過來,一聲呼喚就打斷了她們。“喲,這不是永不服輸的雲寶嘛?”雲寶一聽就知道是誰,臉立刻陰沉了,撅著嘴唇回頭瞪過去。
“閃塵……”她有點咬牙切齒。
說話的正是鷹才學院的閃塵,身後跟著吉爾達。她倆掛著輕蔑的微笑,體型看上去非常健美,流線型的肌肉在校服裡若隱若現,卻絲毫不影響苗條的身材。閃塵理了理頭發,繼續說:“初中畢業後,咱們有近兩年沒見了,是吧?”
雲寶沒有回話,隻是悶哼一聲偏過頭去。吉爾達見狀,忍不住笑了——不是善意的,而是譏諷的笑。雲寶旁邊的女孩們聽得出來,紛紛皺起眉頭。她們和水晶預科接觸得最多,一直認為水晶預科的學生是最討厭;但現在她們發現,鷹才學院的也不遑多讓,可是上次友誼大賽鷹才學院還不至於這樣。
“閃塵和吉爾達,我沒叫錯吧?”餘暉爍爍主動開口。“我不明白為什麼總是要把場麵搞得這麼僵,明明這叫‘友誼’大賽!”
“那你得問雲寶,她先非得跟我們過不去。”閃塵脫口而出。“沒關係,想挑戰?我奉陪!隻要雲寶你覺得有這個實力。”她自信地說,隨後注意到女孩們疑惑的眼神,表情逐漸變得滑稽。“等等,她沒跟你們說過?也是,那種經曆不說也罷。”
“既然她不說,我們也不說了,免得被她認為我們是在……‘得了便宜還賣乖’。”吉爾達補充道。她們倆說完沒等雲寶反應,便擦肩而過。女孩們扭頭目送她們離開,立刻轉頭看向雲寶,滿臉疑問。
雲寶歎口氣,開始解釋。原來,過去她跟閃塵、吉爾達在同一所初中,“雲城體育中學”上學,以培養體育專長生聞名。雲寶作為運動天才,和閃塵、吉爾達並稱為“雲城三傑”,總是蟬聯各種中學生體育賽事冠軍、亞軍或季軍。
她們各自都是爭強好勝的性格,誰也不服誰,起先關係都很不好,都盼著有朝一日徹底擊敗對方;但後來她們一起參加了校足球隊,還被分在同一隊,不得不從對抗轉向合作。她們起先在領導權的問題上爭論不休,然後蔓延至各種問題。但帶領她們的是一位很有能力的教練,沒有強迫,而是用一場勝利告訴她們:無論彼此之間如何不對付,隻要上了球場就隻有一個身份——隊友。當站在球場時,所有的身份、地位、人種和背景都不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團隊合作。
自那以後,雲寶、閃塵和吉爾達的關係趨近緩和,她們合作得越多,就生出越多的讚賞之情。當處於同一隊時,雲寶很慶幸有閃塵、吉爾達這樣的隊友。當時她們都是初中生,快意恩仇,很快就從宿敵變為親密好友。在足球隊的時候,她們形影不離,總是在訓練場呆到黃昏,踢得筋疲力儘,然後一起回家。
“在更衣室的時候,我們還會互相朝對方扔襪子。”雲寶懷念地說。“就算我現在不想承認,但不得不說,她們絕對是足球的一把好手,我很幸運‘曾’與她們同隊……”
“既然如此,你怎麼現在跟她們——”
“正因為我很重視這段友誼,所以當她們背叛時,我才會這麼憤怒!”雲寶立刻變得憤慨起來,氣得彩虹色的頭發都豎立了。“我當她們是最好的朋友,結果她們……”
這要追溯到初中畢業前的一段時間。在畢業前,雲城體育中學和另一所學校有一場重要的足球賽,而這也是她們的教練執教的最後一年。為了報答教練長久以來的栽培,雲寶打好120精神,發誓一定要為學校和教練贏下比賽,然而臨近比賽的幾天裡,閃塵和吉爾達連續缺席訓練,雲寶怎麼勸都收效甚微。
所以雲寶為了贏,隻能加倍努力訓練,教練勸她不要那麼拚命,但她不聽。最後在比賽前夕,她不小心崴傷了腳——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儘管處理及時她還是可以上場,但肯定無法發揮100的水準。
而閃塵和吉爾達在比賽當天都沒有出現。雲寶心如死灰,隻能獨自扛起帶領全隊的重任。可想而知在這樣的劣勢條件下,她們大敗而歸,她最敬重的教練在執教的最後一年,沒能看到獎杯。雲寶至今記得那天比賽中途開始下雨,直到後半場變成大雨,她還是拖著傷腳完成了比賽。她忘不了當時教練那遺憾與失落的表情。
“我們的教練當時就差一個獎杯,隻差那個獎杯就能拿到執教生涯的大滿貫!”雲寶義憤填膺地說。“儘管他隻是個中學教練,那些獎杯也隻屬於地方的小賽事,但那仍然是他應得的榮譽。他是我的引路人,沒有他就沒有我的今天。可我卻沒能……”她說到這兒時,憤怒變為滿滿的遺憾,然後變為一聲歎息。
“所以你一直對她們缺席那場比賽耿耿於懷?”蘋果嘉兒說。“彆是誤會吧?我猜背後肯定有原因。”
“我倒希望是誤會,但那不是。”雲寶搖頭道。“當時鷹才學院很早就開始關注我們這支球隊,並向我發出了邀請——我可以提前進入鷹才學院深造,當然我也得提前過去參加訓練。”
“什麼?!”女孩們失聲驚呼。“可……但你最後還是選擇了坎特洛特高中……但為什麼?”
她們的驚訝不無道理,單從體育領域來說,沒有任何高中能和鷹才學院相比,須知從這個學校出來的體育人才非常多,現今各大體育聯盟賽事,當家明星幾乎都出自鷹才學院。如果雲寶當初去了鷹才學院,那麼她的未來可以說無限光明。
“因為接受這個條件,就意味著我得缺席那最後一場比賽。”雲寶輕描淡寫地說。“我想去鷹才學院嗎?當然,畢竟那兒充斥著各種運動達人,還有著名的橄欖球名人堂傳奇,盧瑟坐鎮;但我必須完成最後一場比賽——我不能讓我的母校和教練失望。”
“這……這實在是……”女孩們不知道說什麼好。“這真的是很大的犧牲。”
“是啊……後來我發現,閃塵和吉爾達也收到了類似邀請。而與我不同,她們接受了。”雲寶失落地說。“她們缺席最後那段時間的訓練,就是因為要提前去鷹才學院報到。所以這不是誤會,就是完完全全的背叛!”
女孩們聽完故事,內心覺得五味雜陳。一方麵那場比賽的失敗跟閃塵與吉爾達的缺席關係很大,尤其那還是她們教練的最後一場比賽,她們又是那麼敬重那位教練;但另一方麵,有誰能苛求雲寶和吉爾達的選擇呢?似乎除了拒絕邀請的雲寶,沒誰有權利指責她倆——那可是鷹才學院,隻要進去後半輩子就穩了。大概許多人都會做出和閃塵、吉爾達一樣的選擇。
“那你的那位教練怎麼說?”餘暉爍爍問。
雲寶歎氣道:“他一向對我們很好,所以能夠理解閃塵和吉爾達的選擇,而且非常支持,因為那畢竟是鷹才學院。實際上我在接到邀請時,他就勸過我讓我接受;然而,我隻要在球隊一天,就不可能缺席任何一場比賽。他為閃塵和吉爾達有全新的平台而高興,但我知道,他同時也為最後一場比賽的失敗而遺憾。”
這的確是雲寶才會做出的舉動。可雲寶應該對此耿耿於懷嗎?閃塵和吉爾達隻是做出了所有普通人都會做的選擇。可事實是,閃塵和吉爾達的確背叛了雲寶,而且那場失敗給她造成了深遠的影響。
餘暉爍爍一隻手搭在雲寶肩上,輕聲說:“我知道你很生氣,可這不應該成為你討厭她們的理由。她們在為未來做打算,這是可以理解的。”
“我試過了,但她們的態度實在是——”雲寶咬著牙說。“如果她們在比賽前跟我說清楚這件事,我會不理解嗎?但她們隻是一言不發地離開,讓我帶全隊打比賽。事後我問她們,她們的態度也是那麼無所謂,仿佛這最後一場比賽在她們眼裡什麼都不是!”
珍奇一向善解人意,一下就從雲寶的話語中得到了其他信息。她也一隻手搭在雲寶肩上,“親愛的,恐怕對最後一場比賽遺憾的,不止是你的教練,”她溫柔地說。“我想,你當初也是那麼希望能最後和好朋友踢一場,畢竟那是你們畢業前最後的比賽。”
雲寶聽了,壓抑的情緒突然爆發,眼角突然濕潤了。她從來不肯承認自己的弱點,立刻抹掉眼淚,但隨即陷入沉默。珍奇說得對,她不止是為閃塵和吉爾達背叛足球隊而生氣,也為她倆背叛這段友誼而生氣。雲寶想在最後一場比賽和她倆好好踢一次,用出長久以來培養的默契,最後做一回隊友,可她倆就是沒來——這段友誼在她們看來,就那麼一文不值嗎?
女孩們各自拍了拍雲寶的背,安慰她。過了一會兒,雲寶整理好情緒,抽抽鼻子衝朋友們露齒而笑,說:“這裡麵也有好事,那就是我來到坎高,結識了你們——我最要好的朋友。如果我當初選擇去鷹才學院,我就不會認識你們了。”
女孩們點點頭,深以為然。緣分讓她們聚在一起,也是緣分讓她們成為最要好的朋友。命運多麼奇妙!
“好了好了,故事都說完了,我們快做正事吧。”雲寶擺擺手,結束這個話題。“為了不讓其他同學看到,奇跡先生隻能晚上再來。餘暉爍爍,你先在日記本跟他說清楚,看他有什麼問題。”
餘暉爍爍點點頭,拿出了筆記本。
……
另一邊,星光熠熠看著湧出體育場的人群,總是平靜的內心此時不免泛起一陣漣漪。她一一掃過人群的臉,看到了那個熟悉的麵孔,但她突然沒有勇氣上前搭話。不知為何,那個人也看到了星光熠熠。他們同時愣了一下,就像早上在校門口剛見麵時那樣,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兒,星光熠熠主動離開,走到無人的樓梯拐角,坐在樓梯上,眼皮低垂。正當她思緒飛揚時,一隻手突然搭在她肩上,嚇了她一跳。“誰?!”她有那麼一瞬間害怕他找過來了,但回頭一看隻是另一個熟悉的麵孔——白色頭發、飄逸劉海和淡藍色皮膚,不是特麗克西還是哪個?
“你怎麼在這兒?”星光熠熠迅速恢複了鎮定。
“一個優秀的魔術師,總會出現在任何意想不到的角落!”特麗克西開玩笑說。但她看星光熠熠依舊那副平淡的表情,知道這是自討沒趣。“好吧,隻是偶然瞥見你表情不對。是彆的學校的代表團的某個人讓你這樣嗎?”
“你什麼時候這麼八卦了?”
“嘿,我隻是關心一下同學!”特麗克西撅嘴道。
“關心?這可不像你。”星光熠熠覺得好笑,剛想笑出來,但很快忍住了。“你是吃錯藥了?”
“你再這樣說,咱倆的對話就沒法進行下去。”特麗克西嘴角彎了下去。“我是說真的,奇駿團精神不就是這樣嗎?雖然我以前一直看不起這玩意兒來著,但‘炫目節拍’的表演大獲成功……”她沒繼續說下去,因為她就不擅長袒露內心,但意思很明確:她過去總是自命不凡,從而被同學們孤立、討厭;但自從坎高奇駿團精神建立以來,同學們對她包容了許多,她的社交麵越來越廣,也越發認識到同學們的可愛之處。比如當她的表演道具丟失的時候,路過的同學會幫她一起找,諸如此類小善舉不勝枚舉。
尤其是“炫目節拍”的表演那次,她知曉了友誼的美好。儘管她不可能拉下老臉做那些“丟份”的事(她的傲氣是刻在骨子裡的),但她仍在慢慢地學會當一名好同學,乃至更進一步,成為一個好的奇駿團成員。
特麗克西說完便起身離開,但星光熠熠及時叫住了她。“等等,”她的聲音很小。“如果你要和闊彆許久的朋友見麵,你會做什麼?”
“闊彆許久的朋友?噢~~”特麗克西重新坐了下來,露出了然的表情。“我知道了,其他代表團的成員有你的朋友是吧?不過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直接上去攀談不就得了?”
“不,我隻是在假設。”星光熠熠嚴肅地說。“隻是問一問,作為一個心理上的小測試……”
“你說是就是吧。”特麗克西笑著翻了個白眼。“如果我是你——抱歉,應該說假如我是‘這個人’——我會直接上去攀談。”
“要真有那麼簡單就好了。”星光熠熠歎口氣,但表情還是那麼平淡。“假如你的老朋友比你優秀太多,優秀到你們隻有一點共同話題,最後不得不結束這段友誼……你會怎麼做?”
“我不覺得一個人太優秀會影響友誼。”
星光熠熠當即搖頭道:“那是你沒遇到過那種情況。假如差距特彆大,大到對方能去一個非常厲害的學校,而你隻能……你花了很長時間來追趕對方,卻發現始終無法達到那種程度……你會怎麼想?”
特麗克西眨眨眼,發現情況比自己想象的要複雜。她想了想,說:“如果是我,我會直截了當地問那個朋友‘你到底想乾嘛?你想不想繼續和我交朋友?’”
“那確實是你能說出來的話。”星光熠熠低聲說,接著不再言語。
特麗克西見星光熠熠沒有繼續說的傾向,撇撇嘴吐槽道:“既然你不想說詳細,一開始就不該跟我說。你還不如去問餘暉爍爍她們。”
“她們?她們有一堆朋友,不會知道隻有一個朋友的人的感受。”星光熠熠撐著臉,失落地說。“而你,特麗克西,可以體會得到。”
“你知道嗎,其實她們可以成為你的朋友,隻是你總是拒絕交新朋友而已。”
“你不也是嗎?”星光熠熠脫口而出。
特麗克西張張嘴,啞口無言。過了一會兒,她哼了一聲,站起身走了。她現在知道為什麼星光熠熠隻有一個朋友了——星光熠熠總是這麼急著反駁彆人,怎麼能交朋友呢?不過一想到這個,特麗克西意識到自己有時也總是急於反駁……壞了,她好像和星光熠熠是一丘之貉。
不過星光熠熠說的話多少讓她意識到了同樣的問題。
……
在一眾學校代表團中,星旋紀念高中的絕對是一股清流。坎高女孩們在想魔法以及雲寶的那檔子事,水晶預科總是覺得紫悅會成為內鬼,鷹才學院和水晶預科是一類人,西利亞高中的學生則基本分散開來——星璿紀念高中的學生則“歲月靜好”,仿佛他們真的隻是過來友好交流一般。
星璿紀念高中的代表團成員有:舒歌貝、月亮舞、布雷本、吹毛求疵、可可·帕梅爾。舒歌貝是一個看起來很小家碧玉的姑娘,淺色皮膚,有一頭相對蓬亂的紫紅色秀發;月亮舞是一個戴著眼鏡的文靜姑娘,有一頭亮紫紅色直發,穿插著紫色挑染,看上去比其他隊友更拘謹;布雷本是蘋果嘉兒的表哥,在歡迎派對時就已經敘舊過了,同樣戴著牛仔帽和牛仔靴;吹毛求疵則是看起來最不好相處的那個,穿個深綠色t恤,有棕色皮膚和黑灰色頭發;最後是可可·帕梅爾,看上去最柔弱,穿著卻相對更時髦些。
走在他們前麵的是神秘博士(真有博士學位),他正在慷慨激昂地跟學生講此行的目的。“同學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其他學校的代表團都把這個比賽當作展示自己的機會,但我更傾向於把它當作你們學習的機會。”
吹毛求疵立刻就悄悄跟布雷本說:“還不是因為我們壓根沒那個可以相比的實力……”
“吹毛求疵,我聽到你了!”神秘博士豎起一根食指搖了搖。“不要妄自菲薄,我們既然能過來,跟他們水平大概是一致的。最重要的不是成績,而是取得成績的過程。成績隻是一串數字,但隻要你掌握過程中學到的東西,以後能有無數機會去拿到這串數字。”
“但還是成績最重要。”月亮舞小聲咕噥。
“老師,我多少能明白。”可可·帕梅爾露出振奮的表情。“我意識到這個學校的學生穿著都挺時髦,我能從中學到很多設計上的知識!這就是您說的學習吧?”
神秘博士眨眨眼,不知道說什麼。“嗯,你可以這麼說……雖然我說的‘學習’,是比服裝設計更‘遠大’的東西……舒歌貝,你說呢?”
“啊?您說什麼?”舒歌貝仿佛突然回過神來,臉有點紅。“抱歉,我沒聽清,您能再說一遍嗎?”
“嗯,沒關係。”神秘博士搖搖手,忍不住扶額。他一腔熱血地帶學生過來見世麵,可似乎他們並不能很好地明白他的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