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星河仿佛沒有聽到許星辰意味深長的話,雙眼茫然,心神恍惚,臉上神色,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他師弟丁春秋,當年之所以背叛他們的師父,就是想從無崖子身上學到逍遙派最高絕學:北冥神功。
後來,心願沒有達成,丁春秋很不甘心,結合一身毒功,創出了與北冥神功有著幾分相似之處的化功大法。
幾分相似之處,在於北冥神功和化功大法,都能讓敵人勤修苦練多年的內力,消失不見。
不同之處在於,北冥神功可以把敵人的內力汲取、轉化、成為自己的力量;而化功大法,隻能化去他人內力,無法吸收轉化,成為自己的力量。
兩者之間的功效,不可同日而語。
不過,丁春秋能夠創出令江湖人士聞風喪膽的化功大法,其武道方麵的天賦才情,卻也勝過了江湖中絕大多數的人。
如今,讓丁春秋念念不忘,幾成執念,同時也讓蘇星河心中有過幾分念想的逍遙派最高神功,竟然被兩個年輕後輩輕而易舉的學去
這般變故,讓蘇星河這個逍遙派掌門人親傳大弟子的心中,五味雜陳。
震驚、詫異、難以置信
然後還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與懊惱
他卻不知,許星辰故意泄露自己和段譽曾經學過北冥神功的事情,其實是說給很有可能隱藏在那幾間木屋精舍裡麵的無崖子聽的。
無論是李秋水,亦或者是無量山的劍湖宮,又或者是那尊不知是李秋水、還是李滄海的玉石雕像,再加上逍遙派的最高武學:北冥神功
這樁樁件件,都與無崖子息息相關。
許星辰就不相信,無崖子能夠沉得住氣,繼續在那裡麵裝死苟且。
如果無崖子真能沉得住氣,不現身出來,那許星辰就破掉他自己布下的珍瓏棋局,徹底絕了他最後的念想。
看書中故事
珍瓏棋局應該是無崖子自己布下的、自娛自樂的一盤殘局。
隻是玩著玩著,卻突然發現,自己竟然破不了自己布下的殘局,又覺得此殘局千變萬化,奧妙無窮,戀戀不舍,難以放棄。
久而久之,也便成了他心中的一個執念。
否則,在書中故事,無崖子也不會用“誰能破解珍瓏棋局”的方法,來篩選徒弟。
如果不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執念,無崖子絕不會用這等荒唐的辦法,來收徒弟,來傳內功,來傳掌門之位。
因為,他之行事,完全不合邏輯,太過超乎常理。
在這方真實的天地中,許星辰不知道無崖子有沒有經曆過被自己孽徒丁春秋打下懸崖之慘事?
也不知道他現在是因為身受重傷,一直沒能夠複原,而不敢現身?
還是因為身體癱瘓,不能動彈,而不能現身?
這兩者之間,既有著很大的差彆,但對於一個壽命將近的老人,似乎又沒有太多的區彆。
許星辰也不知道珍瓏棋局是不是無崖子的一個執念。
但破了便是!
在許星辰看來,段譽作為無崖子的徒弟,遠比虛竹更為合適。
蘇星河回過神來,神情複雜的看著許星辰和段譽,緩緩說道:“你們不是要殺儘天下逍遙派的弟子嗎?什麼時候動手殺老夫?”
許星辰擺了擺手:“不急!不急!先來下棋吧,看我們二人如何破掉珍瓏棋局。”
“哼,珍瓏棋局可沒那麼容易被破解”蘇星河下意識的想要嘲諷兩句,可一想到許星辰剛剛所展現出來的超乎他想象的武功,已經狠狠地打了他的臉,後麵嘲諷的話,硬是給憋回了肚子裡,隻說道:“我想了幾十年都沒有解開,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誰人的棋藝能夠勝過我”
一邊說著,一邊經過許星辰身旁,回到涼亭之中。
“聰辯先生,切莫小瞧了天下人,也切莫高看了你們逍遙派。”
許星辰淡笑著回應,招呼段譽一起進入了涼亭,在蘇星河的對麵站定。
看著棋桌上犬牙交錯的黑白子,許星辰將段譽按坐在石凳上,笑著說道:“段兄弟,我跟聰辯先生比武,你跟聰辯先生下棋;咱們文爭武鬥,一人一局。”
聽得這般言辭,段譽原本有些惴惴不安的心,頓時安定下來。
他本來就對自己的棋藝很有信心,當時雖然沒有深究無量山劍湖宮中的那盤珍瓏棋局,卻也有幾分信心與聰辯先生對弈一局。
蘇星河將桌上的珍瓏棋局恢複到原本的殘局狀態,抬頭看了一眼自信滿滿的二人,往身下的石凳上一坐。
伸手一引,淡漠說道:“許莊主,你讓老夫切莫小看了天下人,也切莫高看了我逍遙派;這般言辭,讓老夫這個逍遙派弟子很是生氣”
“彆看你剛剛在武功方麵打敗了老夫,實則是因為老夫的武功,在逍遙派中完全上不得台麵,並不代表我逍遙派的武功就真的不如你”
“但在圍棋方麵,老夫自負還有些真本領”
“老夫倒要看看,你們如何破解珍瓏棋局”
“段公子,請!”
接下來,蘇星河執黑子,段譽執白子,開始在珍瓏棋局上對弈起來。
段譽在圍棋方麵的造詣果然不凡,與蘇星河對弈,竟然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下得有來有往。
如果蘇星河不是執棋者,段譽不是破局者
如果兩人從頭開始,好好下上一場
最後誰勝誰負,尚未可知。
不一會兒的功夫,兩人便下了十幾子。
即便以蘇星河之心高氣傲,亦不得不承認,對麵這名大理段氏的世子,棋藝之高,絕對不容小覷。
下著下著。
段譽思索落子的時間,越來越長。
蘇星河落子的速度,始終保持不變。
這盤珍瓏棋局,他下了二三十年,關於其中的種種變化,早已爛熟於胸。
段譽則不然,他雖然曾經見過一次珍瓏棋局,但當時行事匆匆,並沒有認真鑽研。
如今與人對弈,必須要長時間的思索,方能決定所下棋子,落於何處。
許星辰走的是武道專精之路,並沒有在琴棋書畫等方麵鑽研過深。
得益於對自身力量的精準把握,他或許能夠書寫出一些凜冽如劍的文字,又或者可以將自己心中所思所想的圖畫,完全呈現於紙張上
但對於圍棋這種需要動腦來玩耍的東西,不下一番苦功,很難有所成就。
因此,許星辰大致看了幾眼桌上的棋局之後,便轉頭四顧,打量起了周圍的風景。
涼亭外的草地上,聾啞門的門人弟子正在填補著被許星辰和蘇星河戰鬥,轟炸開來的一個個坑洞。
山穀之中,鬆濤陣陣,竹林瑟瑟,各種花卉有序分布。
雖然看不出一些什麼來,但許星辰分明感覺到一種愜意與舒暢,油然而生。
想來,這裡的園林布局,應該也有幾分說法。
正當許星辰四下觀賞著風景,卻聽段譽說道:“這一局,我輸了!”
他醒過神來,低頭看向桌上的棋局,隻見黑子連成一片,將白子圍追堵截,困於一隅
哪怕是他這個外行之人,也能看出白子已經毫無生路可言。
蘇星河被段譽高超的棋藝所折服,心中傲氣稍減:“段公子棋藝高超,如果不是對局這珍瓏棋局,老夫未必能夠勝得過段公子。”
說完這番話,眼神不經意的瞟了一眼旁邊的許星辰,帶著幾分嘲諷意味:“許莊主,接下來你是不是要親自上場,與老夫對弈一番?”
“在下可沒有段兄弟這麼高的棋藝”許星辰擺了擺手,自棋盒中拿起一顆棋子,目光在棋盤上四下打量,哪裡有大量的白子被圍,便瞅哪裡,嘴上說著:“再說了,這場棋還沒有下完,你們還得接著下”
話音一落,他便將一顆白子落下。
蘇星河定睛一看,不由氣惱的大聲說道:“許莊主,你既然不會下棋,為何還要胡亂為之?你下在此處,豈不是將自己的棋子逼死一大片?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他向來癡迷於琴棋書畫等雜學,特彆是對自己師傅留下來的這盤棋局,鑽研多年;心中絲毫容不得他人對珍瓏棋局的一絲不尊重。
在蘇星河看來,許星辰胡亂下子,逼死自己一大片白子的行徑,根本就是閉著眼睛胡來,是對自己師傅所留珍瓏棋局的一種褻瀆。
故此,他才大發脾氣!
段譽亦有些瞧不明白許星辰所下這一步棋子的奧妙,丈二摸不著頭腦的抬頭看向許星辰。
許星辰落下一子之後,不再關注後麵的變化,轉頭對滿頭霧水的段譽說道:“置之死地而後生,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段譽將自己被吃掉的白子撿起,重新放回棋盒,低頭看著空了一大片的棋盤,神思恍惚。
片刻後,眼睛驀然一亮。
自棋盒中抓起一枚白子,啪的一下,落在棋盤上。
原本心中甚是生氣惱怒的蘇星河,見到去掉大片白子後,棋盤上所展現出來的新局麵,神情不由一愣。
隨後,若有所思的自棋盒中拈起一顆黑子,放在棋盤上。
兩人再次進入快速對決之中。
啪!啪!啪!啪
黑白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清脆而響亮。
兩人越下速度越快,越下心中越是歡喜。
下到最後
棋聲戛然而止!
段譽看著棋盤上縱橫交錯的黑白子,半響後,抬頭看向許星辰,歡喜笑道:“珍瓏棋局,破了!”
“珍瓏棋局破了?”
“珍瓏棋局真的破了!”
低頭看著棋盤的蘇星河,嘴裡喃喃自語著,驚疑聲,一聲比一聲響亮,一聲比一聲歡喜。
到最後,猛然抬頭,仰天大笑起來。
“破了!破了!師父的珍瓏棋局,真的破了!”
“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