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的姿月家的少主,也就是變成孩子的他,內心充滿了自信。
是的,這時的“他”對於自己的能力,還有掌握的信息,以及穿越者的優勢,非常的自得意滿,呈現出一種膨脹感。
那是內心幾乎滿溢而出的興奮,還有傲慢,畢竟,能夠“拯救”世界的欽定主角,現階段也不過是個小屁孩。
換言之,現階段的自己才是這個世界真正的“救世主”,他很堅信,光靠自己的力量就足以“逆天改命”。那麼,黑姬山小萩的人生,他當然也有辦法改變。
從那以後,這位姿月家的年輕少主,就養成了每天往小萩這邊跑的習慣。
“待在裡麵會不會很悶?你要不要吃這個?”
他經常過去,會給躲在房間裡不出來的小萩送些零食,還有玩具。
“那麼,要玩這個嗎?”
為了討好這個小女孩,他還試著送出手毬、劍玉和各種小巧的玩具。
奈何,小萩對此都不太感興趣。
對於送來的東西,她搖了搖頭,不會有太多的表示。
她生性怯弱,膽子很小,頭發也是黑色,半點也不像未來那位具備凜然之姿的銀發少女。
送給小萩的零食和玩具,她動也不會動,本家的人也不會刻意接近這裡,隻是依靠式神來照顧她。
黑姬山家的“公主”,現任家主的女兒,本來是姿月家視為座上賓的人物。
然而,偏偏她是那個黑姬山禦幸的女兒,姿月家對於這一族現在的狀況,還有禦幸這個令人琢磨不透的女人的種種打算,都有些應接不暇。
現任姿月家的家主,也就是他的父親,縱使性格寬厚,對人待物都很溫和的半老男人,也對禦幸這個蛇蠍般的女人感到忌憚,因為誰都清楚,毒蛇和蠍子總是會咬人的。
隻要考慮到禦幸會不會埋藏著什麼陷阱,就沒有人對這個小女孩等閒視之……
“禦幸一定是在利用自己家的女兒,打算玩弄什麼花樣?雖然不清楚是在做出什麼危險的算計,但是隻要放著不管,肯定會出什麼事的……”
姿月家的人大抵上都有這種懷疑。
畢竟是那個禦幸,誰都能夠看出,她的作風與其母禦角不同,反而是跟前麵幾代家主比較接近,那是想要挑起紛爭,製造對立,擴張自己野心的風格。
也因為這些原因,整個姿月一族都對小萩的態度很曖味,對方是個年紀不大的孩子,姿月家並不打算對她嚴酷對待,但是她也有可能是個危險的未爆彈,什麼時候爆炸都有可能性。
姿月家不敢大意,隻能讓她待在這個布滿結界的房間裡,也嚴禁外來者與其接觸。
“結果就是給她準備了這個屋子,還把她關在裡麵,隻用式神來照顧她嗎?”
變成孩子的他,從內心深處感到了一絲憤慨,不過,他在火氣上來之後,又冷靜了下來——他很快也就想明白,知道一族已經算是相當照顧這個孩子。
“畢竟,黑姬山一族近些時日來與姿月家關係不好,而且還很有可能導致一族的毀滅。”
身為姿月一族的少主,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防這一點。
另一方麵,雖然小萩並不會接受他給予的零食和玩具,但是她對於能夠找到人聊天,還是很有興趣。
可能因為彼此是同齡的孩童,小萩在這方麵戒心要比較少一些。
特彆是他一直堅持每天都去看望小萩,雙方的關係也越來越好。
從小萩那裡,他得知到一些事,比方說她對於外界的情報知之甚少。
“我跟爸爸一直住在一起,可是,對外麵的事完全一無所知。”
她說,自己一出生就住在很狹窄的屋子裡,不允許外出,也不允許與外人接觸。
禦幸,對幼時的她采取的是類似軟禁一樣的管理態度,小萩從小隻和父親,還有家裡的傭人接觸過。
“你的爸爸呢?”
他下意識地問出這件事。
“他死掉了。”
小萩淡淡地說。
那聲音沒有起伏,隻是單純的敘述事實。
“抱歉。”
他有些懊悔,自己就不應當提這件事。
因為有些關於遊戲的記憶還有些模糊,他幾乎都快忘記了小萩生父是怎麼死的。
“沒什麼……”
好在,小女孩並不在意這一點,她雖然習慣這種被軟禁一般的生活,但是心中還是充滿著無聊。
她說,自己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
因為不管是在黑姬山家,還是在這裡,一切都沒有什麼變化……她說:對於黑姬山一族來說,沒有用的人,就要放低姿態,認清自己的宿命。
聽到這裡,他對此感到了悲哀。
小萩似乎就是在這種觀念的灌輸之下長大的,她在那個家中,不會受到怪罪,也沒有刁難,隻是總有身邊的人會不厭其煩地叮囑她。
“放低姿態,認清宿命,你是個沒有用的人……”
因此,她聽天由命,甚至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合理之處。
隻是,就算不服從抵抗,又能如何?
在她所身處的狹小世界裡,自身也不過是甕中之鱉吧。
小萩說,她不喜歡零食和玩具。
彆人送給她的吃得喝得,隻要吃進肚子就沒了。
自己一個人拍球玩也隻是徒感寂寞。
“是嗎?”
他對於小萩的心情產生了極大的同情。
“那我就把外麵的事告訴你……那些事很有趣,一定不會讓你感到無聊。”
小萩對外麵的世界充滿著好奇,他也投其所好,把各種外界的事情告訴小女孩。
他會把自己身邊的事告訴小女孩,比方自己對式神的操控已經比大人們要強,分家的幾個臭小鬼令人煩悶,半妖仆役們笨手笨腳,還有他初次和家裡的退魔師外出消滅妖怪的出色表現,讓大人們大為讚歎。
……哦,對了。他還偷偷養了隻野貓被咲琉罵了一頓,
小萩對此非常的開心,因為這是她幾乎沒有接觸過的新鮮體驗。
對此,他的心情也還不錯,說來也很不可思議,在與小萩聊天時,能讓他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人家今天也想跟你聊天耶。”
藏在屋子裡的小萩,也會逐漸開始對他撒嬌。
她對一切都很好奇,姿月家的宅邸,那些分家的笨蛋小鬼,在宅邸裡工作的半妖們,還有他偷偷養的貓。
偶爾,她還會唱歌。
小萩說她會的歌,都是她的父親教她的。
“不過,為什麼你會對我這麼好?”
她有那麼一次,相當猶豫地向他詢問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使得他變得有些遲疑。
不得不承認,他會來找小萩,很大程度是因為她是未來的女主角。
然而,在了解到這個小女孩的過去後,他對自己以前的想法產生了一絲羞愧。
我應當做些什麼?
畢竟,我是個玩家,也是個穿越者,或許,我來到這個世界,就是有一種使命,那就是扭轉一切,挽回那些悲劇。
他暗自下定了決定,淡淡地道:“因為我們是朋友。”
“朋友?”
小萩的聲音有些疑惑。
他想了想,伸出手緩緩地拉近距離。
雖然不打算破壞屋內的結界,但是他還是把自己的手指輕輕翹起。
“……這是什麼?”
小女孩在門縫另一側歪了歪頭。
“是拉手指。咲琉說過,成為朋友的人會做這樣的約定。”
他笑著說。
小萩眨了眨眼,然後大膽地伸出手指來,和他的手指勾在一起。
他覺得對方的手指冰冰涼涼的,那種感覺並不討厭。
小萩更是“啊”的一聲,發出了打從心底感到高興的聲音。
他也覺得不可思議,嘴角向上揚起,露出了笑容。
“小萩真是個好孩子。”
他也開始在心底分析,覺得或許一開始是出於功利的心思,但是時間久了,他也漸漸喜歡上了小萩。
這終歸是個可愛的,天真無邪的小女孩,他沒有道理討厭她。
突然,一個冰冷的聲音從天而降。
“你真的這麼想嗎?”
這時候,在這段回憶裡,突然插入了一個陌生的身影。
那是個穿著和服的少年,那是個身穿涼爽的休閒和服,被其他人稱為自己的兄長的人,他的名字是“識”。
“那可是黑姬山家的‘鬼女’,你確定她的到來是好事?”
他是自己的長兄,年紀遠比自己大。
“識哥你很囉嗦,而且這件事跟你沒什麼關係吧!?”
那時的他,相當的傲慢,就算是大人也未必看得上眼。
這種傲慢自大的態度,也是建立在他“麒麟兒”的身份上,隨著他覺醒的記憶越來越多,對於《朧月之明》相關設定了解增長,他對於自身的靈力、法術還有鏡映之力的掌控也在持續變強。
同齡的孩子自不用說,大人們等閒也不是他的對手,以退魔師而言,他也過於出眾,年紀不大卻要遠比大夥強橫的多。
按照遊戲的設定,他的戰鬥力正在往超階退魔師的尺度跨越。
也因為他展現出來的過人天資,還有那股強大的力量,就連族內的一些人,對於這位神童也有些敬畏和懼意。
在一族之中,已經沒有多少人敢於正麵在他麵前表達出反對的態度。
“我有聽說,你打算讓父親把那個小女孩放出來,是不是這樣?”
姿月識並沒有這方麵的顧慮,他毫不客氣地開口道:“你知不知道,這麼做可能發生的後果是什麼?”
“嗬嗬,沒關係的。”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畢竟我足夠優秀,就算發生什麼事我也能夠自行解決。”
“是嗎?”
姿月識對於充滿自信的弟弟,也隻是以一種如同寒冰般冷峻的眼神,靜靜地俯視著他。
“在我看來,你的這種傲慢,遲早會鬨出大事來……”
“不,就算發生什麼事,我一個人也能夠處理。”
他對於兄長的警告,完全是不以為然。
……等一下。
百介瞪大了眼睛,他現在的狀態,就類似於跨越了時空的幽靈一類的東西。
他現在的所看到的,應該是過去的“記憶”。
可是,這“記憶”是不是哪裡不對。
他口乾舌躁。
心臟猛然一跳。
“姿月識……他是什麼人?”
百介依稀記得這個人的模樣,隻是他完全理解不了,為什麼對方會是自己的兄長。
姿月一族真的有這麼一個人嗎?
出於疑惑的感覺,不時有各種問號湧上心頭。
百介對於記憶裡的這個陌生人,感到一種強烈的違和感。
“我應當是姿月一族的少主……除我以外,我還有一位兄長,一個比我大的哥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切都很不自然。
百介心中充滿了不安。
那種違和感很嚴重。
姿月識,這家夥是個過去的記憶裡都沒有出現過一次的人。
他為什麼突然就混雜在自己過去的記憶裡。
也就在這時,記憶裡的姿月識輕聲一歎。
“你這個小鬼,還真是跟以前一樣固執……不過,你知不知道這麼自滿的結果是什麼——”
他的目光深深地看了過來。
“總有一天,你會滿盤皆輸。”
什麼意思?
百介皺緊了眉頭。
忽然,眼前的場景再度改變。
濃烈的火焰衝天而起。
百介驚訝地發現,景象再度改變。
這是記憶的片段在快速跳躍。
時間似乎也在飛速跳躍。
到了下一刻,過去幼時的自己,正站在一片狼籍的大地上,還是孩童的他,雙眼一片茫然。
火光衝天而起,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如同開啟了一扇地獄的門扉,湧現出了大量的黃泉穢鬼。
“這、這是什麼?”
他的雙眼茫然而又空洞,從遠處眺望著這一幕光景。
高大的穢鬼們趁著蒼白色的月光瘋狂疾行,宛如洪水一般吞噬著這一處村落,還有人群。
悲鳴聲就如同祭典的樂鼓聲響起。
黃泉穢鬼們的饗宴永無止境。
他呆怔在原地,完全無法阻止這一切。
“明白了嗎?”
宛如鬼魂一樣的姿月識,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身後。
“你那種不合時宜的溫柔,自以為是的憐憫,這才導致今天這場災難的發生。”
“黑姬山小萩不過是‘翁麵’暗中布置下的陷阱,那個家夥,早就盯上了一族的祭儀,而它,天生就可以利用那一族的女性,充當自己的媒介。”
“這就是傲慢,你的傲慢,造就這一切的緣由,就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