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郡鎮遠將軍府內。
殘陽透過窗欞，拉長二人歪斜的身影。
沈正清負手而立，玄鐵甲胄尚未卸下，肩披的猩紅披風卻被弟弟沈修一把扯住。
“大哥何時變得這般畏首畏尾？怕了那楚天辰不成？”
“我沈正清自幼沙場廝殺，何曾怕過何人！葉霓裳既是我未婚妻，便斷無旁落之理！我相信她會回到我的身邊的！”
沈正清猛地轉身，虎目圓睜，腰間佩劍“嗆啷”輕響。
“好一句斷無旁落！”
沈修折扇狠狠拍在案幾，震得茶盞傾倒。
“那為何還不動手？等著看她投入楚天辰懷中？”
他繞著兄長踱步，神色憤然。
“北郡剛從魔修手中奪回兩城，鎮遠軍士氣正盛，此時便是動了葉霓裳，帝君也要掂量掂量，你難道還不明白麼？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沈正清喉結滾動，目光落在案頭的捷報上。
那是前日剛送來的，寫著父親沈嶽帶領鎮遠軍大破魔修賊子的戰功。
可是他心中依舊十分猶豫。
“葉家再弱，也是親王，貿然行事，恐落人口舌。”
“笑話！”
沈修冷笑，折扇直指兄長麵門。
“大哥當真是糊塗！如今沈家勢大，便是踏平南郡王府又如何？”
他湊近兄長耳畔，壓低聲音。
“南郡魔修餘孽蠢蠢欲動，屆時擄走郡主，隻要怪到他們身上不就行了？”
話音未落，沈正清已一拳砸在牆上，磚石碎屑簌簌而落。
他知道沈修是對的，但心中依舊畏懼，如此一來便是這般扭捏姿態。
“既不敢動手，便由我來！至於手段，大哥無需過問，葉霓裳隻能是沈家的人！”
見兄長沉默不語，沈修甩開披風，大步邁向房門。
門扉被重重推開，伴隨著腳步聲在暮色中遠去，房間內外徹底寂靜下來。
沈正清望著空蕩蕩的房間，咬牙一拳砸碎了一旁的桌子。
……
一個月後，南郡洛書城。
沈修獨坐客棧房中，琥珀色酒液在夜光杯中搖晃，倒映出他陰鷙的麵容。
忽聽得門外傳來三聲輕叩，壓低的嗓音道。
“沈二少爺，是我。”
沈修猛地起身，木門吱呀輕響。
秦明閃身而入，玄色勁裝包裹著全身，警惕地掃視四周，才反手關上門。
沈修已斟滿酒杯推來，眼中精光閃爍。
“怎麼樣了？那兩個家夥還在星髓天墟之中閉關麼？”
“正是。”
秦明端起酒杯一飲而儘，劍眉微蹙。
“不過沈少不必憂心，我算了算時間，今日他們二人便要出關。”
沈修摩挲著杯沿，嘴角勾起冷笑，燭火在他眼底映出兩點寒芒。
“來得好！待他們踏出天墟，便是我等動手之時，今夜月黑風高，正適合……”
話音未落，二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森然殺意。
……
星髓天墟內，距離二人進入此地閉關已然過去了兩個月。
當第六十顆流星拖著長尾劃過穹頂時，葉霓裳周身泛起淡淡星輝。
盤坐的玉軀微微震顫，高天之上的九天神凰突然昂首清鳴，雙翅展開足有百丈！
緊接著。
九天神凰周身靈焰化作赤色長虹，直貫而下沒入她眉心。
“轟！”
一股沛然氣息衝天而起，武道宗師九重巔峰的桎梏轟然破碎。
葉霓裳周身燃起的九天靈焰熊熊燃燒，將周遭玉樹瓊花映得通紅。
她緩緩起身，輕紗衣袂無風自動。
抬手間，虛空竟泛起陣陣漣漪，仿佛連空間都在這股力量下扭曲變形。
待靈焰漸漸收斂，她美目生輝，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終於突破萬象境了！”
話音未落，她玉手輕揮，一柄青鋒劍“嗡”地飛出儲物戒指。
隨著劍訣運轉，小圓滿劍意如驚濤駭浪般迸發，殿內星屑被劍意牽引，凝成萬千細小劍影。
“劍意也達小圓滿了！”
葉霓裳唇角帶笑。
下意識看向身旁的楚天辰，卻見他仍閉著雙眼，周身氣息內斂，全然不似有所突破的模樣。
“奇怪，以天辰的資質，怎會……”
葉霓裳話音戛然而止。
整座星髓天墟突然劇烈搖晃，穹頂星辰光芒大盛，原本充盈的至純元氣竟如沸騰般翻湧起來。
她駭然發現，楚天辰丹田處爆發出一股恐怖吸力。
方圓百丈內的元氣瘋狂彙聚，在他周身形成巨大的元氣漩渦。
“這……這是什麼功法？好生恐怖的吞噬之力！”
葉霓裳倒退半步，望著那如饕餮巨口般的漩渦。
更驚人的是，以楚天辰為中心，空間開始出現蛛網狀的裂痕，並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
玉樹瓊花乃至整個宮殿在這股力量下紛紛崩解，化作一道道精純元氣被吞噬。
就在葉霓裳心急如焚，準備上前喚醒楚天辰時，張太闕的聲音突然在她識海中響起。
“霓裳郡主，不必擔心天辰，倒是你留在其中十分危險，還是快些出來吧！”
葉霓裳咬了咬唇，深深看了一眼被元氣漩渦包裹的楚天辰，玉足一點，化作流光衝出星髓天墟。
身後，天墟的裂痕仍在擴大，一場驚天動地的突破即將到來。
葉霓裳足尖輕點，如流霞墜地般落在天機樓廣場。
張太闕負手而立，黑發在罡風中輕揚，早在此等候，見狀長身一揖。
“恭喜郡主突破萬象境，可喜可賀！”
“全賴宗主慷慨，才有這突破機緣。”
葉霓裳裾邊星屑尚未消散，忙還禮道。
二人話音未落，天穹突然傳來龍吟般的轟鳴。
抬眼望去。
星髓天墟如沸騰的熔爐，萬千星芒扭曲成漩渦。
整片天地的元氣竟化作流光，蜂擁著朝墟中湧去。
“如此下去，星髓天墟怕是……”
葉霓裳玉容微變，素手緊握。
“何止是天墟。”
張太闕輕笑，眼中卻閃過一絲異色。
“那枚天墟碎片，怕也難逃被吞噬的命數。”
葉霓裳驚呼一聲，掩住朱唇。
“這可如何是好？此乃宗主的鎮宗秘寶！”
“郡主莫急。”
張太闕望向翻滾的星雲，語氣從容。
“這星髓天墟本就是贈給楚小友的機緣，老夫押上這處底蘊，不過是在提前拉攏東聖國未來的第六位尊者罷了。”
他轉頭看向葉霓裳，目光意味深長。
“楚小友的天賦，值得一賭。”
葉霓裳望著那片即將崩解的天墟，想起楚天辰閉關時恐怖的吞噬之力。
眼中滿是對楚天辰的喜愛和期待。
“郡主離家兩月有餘，南郡王怕是望眼欲穿，楚小友突破尚需些時辰，不如先回府中探望？”
正此時，張太闕又道。
“多謝宗主提醒，霓裳確實掛念父親。”
葉霓裳怔了怔，隨即福身行禮。
她最後看了眼頭頂的星髓天墟，足尖點地，化作一道流光遠去。
張太闕望著她的背影，又轉頭凝視那片搖搖欲墜的秘境，喃喃道。
“成敗在此一舉，楚小友，莫要讓老夫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