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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為何也被捉了,可是杭州出事了?”
聽見方百花詢問,邵氏長長一歎:“唉!杭州城糧絕,官人率我等突圍,我軍多為步軍,教官軍馬軍緊咬著不得脫逃,於富陽將我軍擊潰,我不會騎馬,隻得乘馬車出逃,故而落在最後,教宋將楊誌捉了,送到這裡。”
方百花連忙追問:“我哥、大郎、二郎及他人如何,可遭敵人毒手?”
邵氏也很擔心地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當時太過混亂,大家都在逃命,跑得慢了,命就沒了,誰都顧不上誰。”
說到這裡,邵氏儘量往好的方麵想:“大郎、二郎騎馬跟在官人身旁,料想定會化險為夷。”
讓邵氏緩了緩,方百花才問了杭州那一戰的具體情況,以及他們率軍北上後杭州都發生了什麼事?
當一旁的陳妙真聽邵氏說,方臘已經改朝換代、登基稱帝,封邵氏當了皇後,方百花當了公主,將方家的人以及跟他打江山的人全都賞賜了個遍,甚至都把她陳妙真封成了摩尼教的佛母,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與方百花和邵氏拉開了一段距離。
陳妙真之所以支持方臘起義,是因為她看出來了,不殺光江南的官吏士紳地主,江南廣大的老百姓肯定不會有好日子過,而方臘並沒有反朝廷、反趙俁,隻是打著“清君側”的旗號殺江南的官吏士紳地主,與她的主張完全相同,她才會大力支持方臘。
不想,方臘竟然愚蠢地自絕了招安之路,更令她心寒的是,方臘竟背離了初心,從為民請命的義軍領袖,變成了為一己之私而妄想當皇帝的反賊,將起義的初衷埋葬在了金碧輝煌的龍椅之下,甚至讓上百萬方臘義軍為他陪葬。
方百花眼角的餘光看到了陳妙真避開她們的動作。
再想到,陳妙真準備委身給趙俁的態度。
方百花下意識地解釋:“我哥或有苦衷。”
陳妙真心裡跟明鏡似的,方臘這時候改朝換代自立登基稱帝,隻能是方臘的野心作祟和方臘昏了頭,不可能有苦衷。
不過,聽了方百花這話,陳妙真還是停止了遠離方百花和邵氏。
因為她已經反應過來,方百花和邵氏跟方臘不同。
按照她所知道的趙俁的喜好,再看方百花,雖然高大,但其實還是很漂亮的,而邵氏,雖然已經二十七八了,但容貌精美、珠圓玉潤、前凸後翹,很明顯風韻猶存,她們多半會被趙俁收入自己的後宮。
這樣一來,方百花和邵氏哪怕是女反賊,也不重要了。
想明白這些,陳妙真不再試圖跟方百花和邵氏劃清界限,而是直言不諱地說:“你哥是否有苦衷,已不重要,天無二日,國無二君,你哥既然偽立,陛下必剿他,不會再行招安之事,你二人若不想你方家九族同消,隻有一條路可走。”
方百花問:“何路?”
陳妙真說:“若有機會,你二人最好竭儘全力伺候好陛下,以求陛下降下特赦。”
一旁的邵氏,聽陳妙真這麼說,有點懵,‘伺候好陛下?陳十四娘娘說的是……官人?’
稍稍一想,邵氏就知道,陳妙真說的肯定不是方臘,不然她也不能說什麼“天無二日”、“國無二君”、“你哥偽立”這樣的話。
那陳妙真口中的“陛下”是誰,不言而喻。
如此一來,陳妙真所說的“你二人最好竭儘全力伺候好陛下,以求陛下降下特赦”是什麼意思,邵氏還有什麼搞不明白的?
可問題是,她和方百花怎麼會有機會去伺候趙俁?
邵氏看向方百花,想要聽她的解釋。
方百花知道這事瞞不住邵氏,她不說,邵氏早晚也會知道。
於是,方百花便一五一十地將趙俁喜歡玩弄敵人的妻女、親屬一事跟邵氏說了。
邵氏聽完,不禁有些傻眼!
她真是萬萬沒想到,等待她的,不是十字街頭的千刀萬剮,而是要成為皇帝的玩物!
是。
邵氏在嫁給方臘之前也是清溪縣乃至睦洲首屈一指的美人,要不是方臘是清溪縣乃至睦洲黑道一等一的人物,根本不可能得到她。
但邵氏再漂亮,也不敢想有一天會成為皇帝的玩物。
關鍵,趙俁可是真皇帝,不是方臘這種以為自己有天子福分的狂徒。
邵氏有些恍惚,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她自己的耳朵,‘真會有如此荒唐之事發生在我身上?’
邵氏越想越覺得不可能。
她都二十七了,還生過兩個兒子,趙俁這個什麼樣女人沒有的皇帝,怎麼會對她這個生過孩子年紀也不小的鄉野村婦感性趣?
最重要的是,不同於一直癡心妄想當皇帝的方臘,雖然方臘已經把她封為永樂朝的皇後了,但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她隻是一個鄉野村婦,所謂的永樂朝,隻是方臘等人搞出來的一個笑話,她何德何能,也能伺候真龍天子?
這麼說吧,她其實一直都很不讚成方臘逢人便說自己有當皇帝的命,覺得方臘這樣是大逆不道,是在找死。
可這個時代以男子為尊,方臘又是一個殺人放火什麼都敢乾的草莽英雄,她縱有萬般不願,也隻能夫唱婦隨,做方臘的賢內助,陪著方臘胡鬨。
不想,方臘是真能折騰,竟然真的率眾起義了。
作為方臘的老婆,她縱然心中萬般無奈與惶恐,卻也隻能硬著頭皮,義無反顧地站在了方臘的身邊,陪方臘一步步踏入了這風起雲湧的曆史洪流。
起義之初,她心中尚存一絲僥幸,以為方臘不過是想為百姓討個公道,待時局平穩,朝廷降下招安,方臘縱然不能當上大官使她獲得榮華富貴,也能帶著她歸隱田園,過上平淡的日子。然而,世事如棋,局局新,方臘的野心日益膨脹,最終走上了這條真正造反的不歸路,並且將她推向另一個陌生而荒唐的命運深淵。
此刻,麵對陳妙真的直言不諱,邵氏的心境複雜難言。她既覺得這事荒唐不可能,又為自己和方百花的未來感到迷茫和恐懼。
成為玩物,這對於任何一個有尊嚴的女子來說,都是難以接受的屈辱,尤其是對深受三從四德思想影響的女子來說。
但現實擺在眼前,她們已是階下囚,如果不能成為趙俁的玩物,那因為方臘已經造反,還搞出這麼大的聲勢,她們作為方臘的家眷和親人,肯定得被綁在十字街頭千刀萬剮。
兩害相權取其輕。
與被剮於十字街頭相比,是人都會選擇成為皇帝的玩物。
這時候就彆說什麼貞潔不貞潔了。
更何況,要是趙俁真收她們當玩物,她們沒準真能從趙俁那裡求到特赦,讓趙俁特赦方家的一些無辜的人,比如她的兩個兒子方定和方亳。
所以,自從得知她還有活路,甚至還有可能救她的兩個兒子性命了之後,邵氏表麵上沒什麼變化,但心裡則是對未來期待起來。
倒是方百花,忍不住問陳妙真:“我哥當真不能成事?”
在方百花想來,要是方臘能打退宋軍,占領江南,跟趙俁劃江而治,雙方簽和約的話,也能把她和邵氏給救回去。
誰想,陳妙真想都沒想,就搖頭:“你哥必敗無疑。”
聽陳妙真這麼說,方百花還有些不服氣。
直到她們三個跟著宋江北上,看到了朝廷收複地區正在快速恢複秩序和百姓開始豐衣足食、安居樂業,尤其是看到了北方百姓現在已經過上了她們那裡的百姓夢想過上的幸福生活,方百花才終於信了陳妙真所說的,趙俁的敵人,從來都不是方臘,而是士紳地主,方臘要是幫著趙俁打敗士紳地主,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得到趙俁的寬恕和招安。但方臘卻愚蠢地選擇了與趙俁為敵,站在了全天下的對立麵,這如何能不敗?
知道了方臘必敗無疑,方百花也意識到,能成為趙俁的玩物,是她唯一活命的機會,也是她唯一能救自己家人的機會。
好消息是,見宋江也對她們三個客氣有加,以及把她們跟童貫獻給趙俁的三百多個美少女放在一塊管理,方百花和邵氏終於開始相信,她們也是被獻給趙俁的女人。
壞消息是,見童貫一次就給趙俁獻了三百多個美少女,這些美少女不僅一個長得比一個漂亮,而且其中不少還是江南世家大族甚至是千年世家的女兒,方百花和邵氏再看看自己,一個長得太過高大,另一個生過兩個娃又二十七了,頓時就變得心虛不已,隻能將希望寄托在趙俁真的像傳說中的那樣喜歡玩弄敵人的妻女、親屬上。
值得一提的是,見童貫一次就給趙俁送了三百多個美少女,又聽那些美少女說趙俁後宮中有四千多位佳麗,方百花和邵氏,也不知是出於競爭壓力太大,還是出於看不慣趙俁如此好色,而開始希望方臘推翻趙俁這個昏君的統治。
——出身不高、見識較少的方百花和邵氏,覺得一個皇帝,如果太過好女色,就一定是昏君沒跑。
殊不知,帝王是否昏庸從來不以好色與否為評判標準。漢武帝劉徹後宮佳麗一萬八,然而,他在位期間北擊匈奴,開拓西域,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奠定了漢王朝強盛的根基,開創了影響後世千年的政治格局,誰敢說他是昏君?唐玄宗李隆基,後宮佳麗更是四萬多,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即位初期勵精圖治,開創“開元盛世”,將唐朝推向鼎盛,這等功績又豈能因後宮之事全盤否定?
等來到東京汴梁城,宋江將她們三個跟童貫獻給趙俁的那三百多位美少女一塊送入禮部,而禮部又無差彆地一塊給她們做檢查、詢問她們的情況以及教授她們宮廷禮儀,方百花和邵氏終於確定了,她們真要被送給趙俁,有機會被趙俁臨幸。
這讓邵氏和方百花心中五味雜陳,既懷揣著一絲僥幸的希冀,又難以揮去那份被命運擺布的無奈與悲涼。
邵氏望著方百花,這位曾經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元帥,如今眉宇間卻難掩茫然與無奈。曾經的英氣勃勃,在現實的殘酷碾壓下,似乎也蒙上了一層黯淡的陰霾。
方百花則望著自家嫂嫂,想到她即將給自己兄長戴綠帽子,心中亦是五味雜陳,既有對方臘自作自受的唏噓,也有對邵氏即將麵臨命運的同情與理解,還有對自我命運的悲歎。
方百花和邵氏彼此間無需多言,那份對未來的不確定和恐懼,已在眼神交流中傳遞得淋漓儘致。
幾天後,禮部將她們的一切都調查清楚了,並初步教會了她們宮廷規矩,然後將她們送進了後宮。
方百花和邵氏以及陳妙真跟另外一百多個美少女被安排在延福宮中的鉛英殿居住。
三女來到這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心中皆是忐忑不安,仿佛每一步都踏在薄冰之上,不知何時會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延福宮內,花木扶疏,亭台樓閣錯落有致,一派寧靜祥和,卻難以撫平她們心中的波瀾。
還不等三女適應這個新環境,就有侍寢女官跑來對她們三個說:“官家翻了你三個牌子,今夜侍寢,速做準備。”
三女一聽,皆是一驚,麵麵相覷,眼中滿是難以置信與慌亂,心中五味雜陳更甚先前。
邵氏雙手不自覺地絞著衣角,心跳加速,卻強作鎮定。她心中既有對未知命運的恐懼,又有一絲被選中的僥幸。
老實說,邵氏早就做好了被趙俁臨幸的心理準備,甚至期待這一天的到來,更怕她隻是空歡喜一場,趙俁根本看不上她這個村婦,那樣,她可就失去了救自己兒子一命的機會了。
不想,趙俁不僅真要臨幸她,而且,她剛進宮,趙俁翻了她的牌子。
邵氏的內心如鼓點般急促,難以平息,她忍不住去想,‘他不會最後關頭反悔罷?’
方百花秀眉緊蹙,英氣勃勃的臉龐上難得露出幾分掙紮與不甘,她雖知這是活命的機會,卻難以釋懷即將成為他人玩物的屈辱。
方百花心想,‘等他見到我如此高大,多半便會知難而退了。’
陳妙真則顯得很隨意,有一種既來之則安之的豁達,‘你千萬彆教我失望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