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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一語成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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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光的儘頭,有一隻玉手赫然出現,劈頭蓋臉地將他從黑暗中撈出。

瞬間到達的明亮,讓他的眼睛一時間無法接受。光,耀得他睜不開眼,甚至說,在天光的攻擊下,他覺著自己幾近失明。

“這是哪裡。。。”他下意識地低聲問了一句。

“放心,你還沒死呢,這裡也不是什麼天國。”緹瑟芬那冰冷的聲音傳來。

艾爾文拿手掌擋著光線,勉強能看清眼前這個身形纖細的女子的身影。她依舊是那樣,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模樣,他心想著。

“母親。。。”艾爾文為了不讓雙方陷入尷尬的沉默,艱難地先開了口。適應陽光之後,他的視力開始恢複。

緹瑟芬看著艾爾文那如喪考妣的倒黴樣子,居然破天荒的沒有出言諷刺,而是歎息了一聲。

“我是不是又讓您失望了?”艾爾文低下頭,神情麻木呆滯,“我又輸給龍族了。。。”

“怎麼,你把我給你的小女奴弄丟了?”緹瑟芬還真是深諳自己兒子這脾性。“能讓他如此失魂落魄的,也就是那個小狐媚子了。”她這當娘的,哪還有不懂兒子的道理,於是在心裡如此鄙薄道。

“母親,按常理,主人和奴隸之間應該是有感應的,奴隸契約的符文裡都是帶這些的。為什麼。。。從始至終,我都沒有這種感應?”艾爾文問道。

“因為你們之間的奴隸契約是我寫的。”緹瑟芬冷冷說道,“你覺著,那和常人用的那種法咒能一樣嗎?”

艾爾文聽著雲層下方那滔天的喊聲,放眼望去,竟是人類與魔物在廝殺。他這才意識原來他就在菲梅拉荒原戰場的正上方。他疲憊的大腦能想這麼多的原因,就是他不想回母親的話。他這母親有種奇特的“魔力”,隻要開口說上三句話,就能惹得艾爾文接不下去。

“你是想問,你能不能用那主奴間的感應,去找回你那小女奴,是吧?”緹瑟芬戳穿了艾爾文的真實想法,“跟我還這麼多彎彎繞繞。。。”

“如果那黑霧是冰龍創造的空間的出入口,那麼他們(冰龍與奧妮安)應該也就在這附近才對。。。”艾爾文自言自語地說著。他的心頭浮起一絲希望。

“你能在這出現,而不是迷失在那‘時空通道’裡,單純是因為我。”緹瑟芬奚落道。她把兒子那才燃起的希望徹底澆滅。

“那我有什麼辦法能找到她?”艾爾文瞟著緹瑟芬問道,“還是說,你希望你這便宜兒子,跪下來求你,你想看看他搖尾乞憐的樣子,是吧?”他說到“是吧”的時候,挑了下眉,把自己母親的口氣模仿得惟妙惟肖。

此時此刻,他就是想對他這便宜母親強調——我從您這遺傳最多的便是“刻薄”。

“即便你跪下來求我,我也沒有辦法。”緹瑟芬並沒有迎上艾爾文的視線去做針鋒相對的回擊,她看了一眼下方的戰場,“我給你們設的主奴魔咒隻能烙印在時間之上,也就是說,無論在哪個時空,她都是你的女奴。但是要用這個魔咒去定位她在哪個時空,隻怕它沒有這個效用。”

“噢,意思還有您辦不了的事?”艾爾文嘴上放肆挖苦的同時,心下其實一片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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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您的救命之恩。”不過在他頭也不回地一個裂空離去前,他還是禮貌性地表示了下感謝。

緹瑟芬撇了撇嘴角,笑容裡夾雜著幾分苦澀。她從不奢求這個孩子能理解她,她隻是希望這份苦澀不要再落到這個孩子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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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艾爾文再度現身戰場,人類一方的士氣在一瞬間達到巔峰。

在場所有的人(包括魔物),在他們隻見到艾爾文而見不到龐培身影的那一刻,就已經有一個猜測——艾爾文在這場單挑中獲勝了。

戰意極度旺盛的魔物們,可以接受自己的主帥在其他地方作戰,但是接受不了主帥陣亡的消息。

此時雨浩帶來的人馬,已經在阿芙的指揮下,從東麵進入戰場,疾速往南行軍。

一場對魔物們的合圍,開始了。

是的,合圍。人數一直處於劣勢的人類一方,終於要對魔物軍進行一錘定音的收尾了。

一開始剩餘約五萬人的魔物大軍,還能頗有章法地應對著人類的陣地進攻,直到——阿芙率領著萬餘梵蒂文洛斯騎士衝陣。這些重型騎士在把速度提滿之後,對於魔物大軍的陣型衝擊可以說是毀滅性的。

他們自東向西,一路狂飆突進,猶如一把尖刀,生生把魔物大軍切割成了南北兩個戰團。在夏燁、勢捌、豫讓、檽楓等將的衝鋒陷陣之下,魔物的北麵戰團很快就陷入了苦戰。等到自由軍新丁和雇傭兵登錄戰場的時候,北麵的魔物們已經在敗退了。阿芙見勝機已顯,便果斷指揮幾路人馬對合成一股魔物軍團進行最後的圍攻。

而艾爾文的現身,就像是對這些還在做著困獸之鬥的魔物軍隊敲響了一記響亮的喪鐘,此鐘聲回蕩在他們充斥著惶恐的心頭。

同樣的,艾爾文的赫然出現,也讓艾頓和菲玥陷入驚愕。

先前嵐姻獨自麵對艾頓和菲玥這兩位她的至親的夾攻,讓她頗為窘迫。即便雨浩適時殺出,救嵐姻於危難之中。但是這兩人在麵對那一人一龍時候,終究是處在下風。雨浩看著自己那渾身的傷,又看了一眼嵐帥那更是慘不忍睹,所以對於艾爾文的即時出現,他真是激動得熱淚盈眶,恨不能當著數萬人的麵去跪謝一番。

而在看到艾爾文的身影之後,艾頓便一個利落的回身,落到了月白銀龍的背上。嵐姻那聲“等等”還未來得及喊出口,這一人一龍已經往南麵的大山脈急速掠去。

稚年看到那人活著從那黑霧中出來了,竟在一瞬間泣不成聲。她捂著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哭得太過狼狽。而後她雙手緊握,閉上雙眼,仰起臉,對著上蒼低語起來。這是寒戍衛的家屬們特有的禱告姿勢,她們用此來感謝上天讓他們的家人活著從戰場上回來。

而當她睜開眼,男子的身影竟已經落在她的跟前。

他的臉,除開那些乾了的血跡,其餘部分都白得嚇人。他雙眼紅腫,眼睛裡充斥著血絲,像是為了什麼事狠狠痛哭過,又像是很多天沒有合過眼了。

稚年一臉心疼地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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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男子開口卻是:“你看到的預言裡,有沒有我和奧妮的?你知不知道我下次見她是在哪?”

姑娘被艾爾文那驚悚的神情給嚇得不善。此刻自由軍大帥仿佛得了失心瘋一般,眼神裡充斥著偏執和期待,臉上的表情就如同一個壓上了全部身家的賭徒在等著骰盅打開那一刻。更兼此時男子身上那股濃鬱的焦炭味,以及他眉目間那令他看起來仿佛老了很多歲的滄桑,都讓姑娘覺得無比陌生。她仿佛是在跟幾十年後的艾爾文在進行著對話。

“我不記得我有看到過有關你和她的預言。”稚年搖了搖頭。

“不過,那些畫麵太過零碎,其實我也弄不太明白。我一直以為。。。以為你這次會死在那黑霧深處,所以可見那所謂的‘預言’也沒那麼可信。”姑娘有些怕此時的艾爾文,故而立馬出言安慰。

“那我的未來裡。。。沒有奧妮了?”男子茫然道。

“這說不好。興許。。。我隻能看見關於你我之間的事?”稚年小意說道。而後她小聲問了句:“她怎麼了?”

艾爾文這才反應過來,稚年隻能預見她自己與他之間會發生的事。而他的全部未來,稚年不可能知曉。

“我早該想到的,我真是愚蠢得可以。。。”男子喃喃自語著,似乎忘了有“關心則亂”這麼一個說法。

而下一個瞬息,他的身影已消失不見。

再放眼望去,這家夥已經殺到遠處那荒原戰場之上。

自由軍大帥索性直接選擇放棄思考,他隻想讓廝殺來填平心頭的怒火與悵然。他不想知道,為何在那黑霧深處的戰鬥以及那漫長的時空通道穿梭像是讓他耗費了幾十年光陰的代價,但實則在現實的世界裡並未過去多長時間,他隻想知道,眼前這一片魔物身首異處的時候,血花濺起來的樣子能不能讓他畫下一幅華麗無雙且驚心動魄的巨幅油畫。

悲莫過於無聲。

他就像是一顆紮根在魔物大軍深處的樹,他想問問周圍這成千上萬湧上來的魔物,能不能來帶走自己的性命。

他的眼前,早已看不見那些屍山血海,而是那雪發女子似溫柔似哀怨地問了一句:“哪天要是我離開了,你會不會這般舍不得?”

總有生命不能承受之一語成讖,在強調著命運從不因任何人的身份而變得乖巧聽話。它總是戲謔地觀望著,然後一擊即中,打人一個措手不及的同時讓情節急轉直下。直至多年後,人們才能在午後陽光下的一兩聲的歎息中與當年那個自己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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