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援朝最近也是忙得腳不沾地，打仗歸打仗，國內的經濟發展不能停。
而發展就需要大量的外彙，海城的幾樣拳頭產品的生產工作，全都要落在他這個輕工業局一把手的身上。
再有一個多月，又該到了今年的夏季廣交會，到時候，無論是市裡，還是對外貿易中心，又得逼他一個人。
“你還有閒心來市裡閒逛？生產任務都完成了？”
馬援朝此刻一腦門子的官司，底下幾個廠子的生產進度緩慢，他這個主管輕工業發展的局長，最近在市委開會的時候，沒少被杜樹平點名。
可他又有什麼辦法？
人人積極工作，為國家建設無私奉獻，全都是電影裡演的。
真實情況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上麵的領導拿著生產任務壓他，他也隻能調過頭來狠拍生產廠。
現在看著李天明這麼清閒，馬援朝頓時感覺一陣火大。
“馬局，您心裡有火也彆衝著我來啊！我可沒招您！”
村裡工廠的生產根本不用李天明操心，張麗梅一個人就能處理得妥妥當當。
不愧是上一世能把生意版圖擴展到海外的女強人，操持幾個車間的生產工作，完全是手拿把掐，毫無壓力。
“說吧，來找我什麼事，趕緊說，沒空和你閒嘮嗑！”
李天明笑嗬嗬的遞過去一支煙，他知道馬援朝的壓力大，市裡和上麵都盯著他，還時不時的用小鞭子抽兩下，換作是誰也扛不住。
“馬局，我聽說……市裡的電冰箱廠打算和東瀛的鬆下合作，引進他們的生產線，這事運作的咋樣了？”
海城的招商引資工作，雖然一開始不順利，可後續也沒停下。
目前已經談妥了好幾個項目。
“你問這個乾什麼？要是想了解，你也應該去找盧源啊，這方麵的工作都是由他負責的。”
“電冰箱廠不是歸您管嘛，您還能不清楚？”
李天明說著，幫馬援朝把煙點著。
“彆提了，小鬼子的條件太苛刻，這事黃了。”
說起這個，馬援朝就來氣。
本來一開始談得挺好，海城電冰箱廠引進鬆下財團的生產線。
對方提供最新的製造技術，對海城電冰箱廠進行技術升級。
可是談到後麵，涉及到持股比例的時候，鬆下財團的代表提出要占到50，並且要全麵參與工廠的管理。
單這一點就談不下去了，按照上麵招商引資辦公室的規定，外資的持股比例不能超過40，更不能參與企業的決策。
“這還怎麼往下談，人家不讓步，咱們這邊又有明文規定，最後隻能黃了。”
“沒有後續的計劃？”
“什麼後續計劃？”
呃……
李天明被問得很無語。
不過這也是改開初期，招商引資工作的一大特色。
隻會坐等外資上門，根本沒有意識去主動出擊。
像這種事，哪能不多找幾個備選。
掌握電冰箱先進製造技術的又不是隻有鬆下一家，撒開網去多聯係幾家，鬆下財團的條件苛刻，總有不苛刻的啊！
“你以為我不知道啊？可聯係外資的權利又不在我手上，連商貿局的老盧都隻有參與權，沒有決策權，管事的都在上麵呢，可那些官老爺隻要結果，根本不管具體的事務。”
哈！
李天明也是剛知道還有這規矩。
“之前杜主任讓老盧聯係那個中野喜次郎，後來連杜主任都被說越權，上哪說理去！”
這還說個屁啊！
“你問電冰箱廠乾什麼？怎麼？電風扇、電飯煲做膩了，又打算玩點新花樣？”
馬援朝知道李天明做事從來不會沒有緣由，既然問了，肯定是有了新想法。
“有這個念頭，馬局，您要是不忙，咱們去電冰箱廠看看？”
“現在？”
再有一個多小時就該下班了。
“行吧！”
馬援朝也很好奇李天明在發什麼主意。
兩人下樓，上了李天明的汽車。
“還是東瀛進口的小轎車，我都沒這待遇。”
沒辦法，輕工業就是不如重工業吃香。
冶金局淘汰下來給煉鋼廠的，都比輕工業局的辦公用車好。
海城電冰箱廠在和平區，開車過去要半個小時。
幸虧這年頭不堵車，要不然等他們到了，廠裡早就下班了。
馬援朝刷臉成功，進了大門，隨後直奔生產車間。
剛一進去，馬援朝就黑了臉，還沒到下班時間，生產線就已經全部停擺，工人們成群的湊在一起，有的在閒聊天，有的在織毛衣，還有的在打牌。
“嘿！你們是乾什麼的？知不知道這是生產車間，閒人免進！”
一個小年輕走了過來，工作服穿得歪歪斜斜，手上還夾著支煙。
“出去，出去！”
馬援朝那張臉黑的都快透亮了。
得虧今天一起來的是李天明，要是上麵的大領導，他這局長也該乾到頭了。
“把你們車間主任找來！”
車間主任沒到，得著信的廠革委主任急匆匆的跑來了。
看到眼前的一幕，頓時感覺頭皮發麻。
完犢子了。
平時領導來視察都是提前通知，他這邊也好做準備，今天搞這麼一出突然襲擊，把廠裡的真實情況看了個滿眼，等會兒該怎麼狡辯？
“梁主任，過來，你給我解釋解釋，廠裡每天是幾點下班？”
梁主任磨磨蹭蹭的到了跟前，耷拉著腦袋，三月的天氣，滿頭大汗。
“五……五點！”
“現在幾點？”
“四點……三十五！”
“還有不到半個小時下班，你們廠平時就是這麼上班的？”
呃……
梁主任被問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時候說啥都沒用，上級領導已經全都看見了。
“對不起，馬局長，是我的工作沒做好！”
“你的工作當然沒做好，上班時間，織毛衣，打牌，閒扯淡，就是不乾和工作有關的事，你處在這個位置上，就是這麼糊弄事的？”
馬援朝越說越火大。
“難怪電冰箱廠的效益一直不好，有你這樣不作為的領導乾部，效益要是能好才叫壞事呢！”
海城電冰箱廠組建的時間不算長，是楚明玉當權時抓的重點項目。
當時引進了青島電冰箱廠的技術。
後來楚明玉倒台，有人給這個項目扣上了一堆大帽子，建議將其拿下。
卻被王作先給否決了。
投入那麼大，一旦拿下，造成的浪費就太大了。
最終力排眾議將這個項目推進了下去。
可電冰箱廠投產以後，非但沒能為海城的財政做出貢獻，反而成了拖後腿的。
生產的產品，彆說按照最初的計劃走向國際，就連國內都不認可。
噪音大，放在屋子裡就好像開著輛拖拉機一樣。
製冷效果也是飄忽不定，一會兒能把冰箱內部凍得跟冰山一樣，一會兒又能把東西給放臭了。
此刻梁主任被馬援朝一通批，心裡也是委屈得不行。
因為是上一任市革委主任力主推進的項目，電冰箱廠在海城的兄弟單位中本身就很尷尬。
更何況上馬太過倉促，隻經過了理論論證，技術能力根本不達標。
海城又沒有生產核心部件壓縮機的專業生產廠家，隻能從外地采購。
質量上很難得到保障。
廠裡沒效益，工人們的工資都隻能靠市裡的財政補貼。
大家夥要是能有乾勁兒才怪呢。
現在這樣死氣沉沉的，梁主任也沒有任何辦法。
生產出來的東西賣不出去，強行推進生產，也隻會造成貨物積壓。
原本還指望著能與東瀛的鬆下財團合作，引進對方的技術。
結果這事也黃了，工人們看不到希望，能有乾勁兒才怪呢。
馬援朝罵了一通，也知道光這樣解決不了問題。
呃？
下意識的看向了李天明，小諸葛不就在這兒嘛！
“天明同誌，你幫著……支支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