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琢一夜好眠,鬱嵐清一夜勤練。
玄天劍法的第四至六式,已能被她熟練掌握,連帶著陪練的徐石也變得動作靈敏許多。寶蓮宗裡少有人練的步法,應是被他一個石頭練得八九不離十,要是再能配合上一朵寶蓮,步法將更加靈活詭變,同境界修士很難在腳步變換間捕捉到它的身影。
“可惜咱們宗門舊址,蓮池裡那些蓮子的生機都被它吸了去,一個漏網之魚都沒有,要不倒是能為它催生出一朵寶蓮。”徐真人有些遺憾的感慨。
徐石抬起小短胳膊,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肚皮。
都怪它,太貪吃了。
若是早知宗門還會有人回來,它一定克製克製自己的“食欲”,不去吸取蓮池中的能量。
可是……若它不去吸那蓮池裡的能量,它又如何能生出靈識,變成如今這副模樣,跟在徐真人與師兄師姐身旁?
石頭人圓圓的腦袋裡,滿是糾結。
一時間就連腦袋上那兩撇眉毛,也都擰成了疙瘩。
土豆見狀身影一竄,直接拿尾巴繞上了它的脖頸,接著用自己的腦袋,在它的大腦袋上用力一敲。
想那麼多乾嘛?
吃都吃了,那是它們該糾結的事嗎!
蓮子沒了,讓徐真人再弄就是,就如它,海晶石沒了,指望祖宗也就是了。
土豆之言似乎有幾分道理,徐石擰成疙瘩的眉毛舒展開來,決定不再自我糾結。
天光大亮,闊彆一夜的尤長老再次出現在眾人之前。
今日他們將繼續向西邊行,進入冰泉宮的領地。
與昨日的悉心裝扮不同,今日尤長老又換回了先前迎接他們時候所穿的素白直襟長袍,和一頂平平無奇的銀色發冠。
徐真人見狀,傳音與徒兒嘀咕:“一定是見土豆和徐石也穿了那麼一身,不好意思再穿了。”
徐鳳儀看了看今日格外恭敬有禮,不再故作與鬱道友熱絡的尤長老,總感覺師尊猜得不太準確。
尤長老……應當是見識過昨日的盛景,自慚形穢,知曉自己相距沈前輩甚遠,配不上鬱道友了吧?
寒玉輦起程離開天工城,徐真人的目光又往尤長老身上落了幾次,隨後湊到沈懷琢邊上,用胳膊碰了碰對方,傳音問:“冰泉宮那幾座曾經靈氣枯竭過的靈礦,我們肯定要入內仔細看看,這人一直跟著我們還如何單獨行動?”
沈懷琢麵色震驚,沒有絲毫遲疑便回答說:“這個好辦,到時打暈了事。”
“……”徐真人微微張了下嘴,隨後又動手將下巴合上了。
沈道友的方法,還是一如既往的簡單乾脆!
就如同他講話的風格一樣。
…
寒玉輦離開天工城,向冰泉宮方向飛行的同時,北洲東南海岸,一艘古樸大氣卻開啟著隱匿陣的靈舟緩緩靠岸。
“這次渡海,倒是比想象中快了許多。”一位與白眉道人同來的天衍宗長老低聲感慨。
東洲與北洲之間這片海域,他們先前也渡過兩三次,可沒有一次比這回快,之間幾乎差出了完整一倍。
“許是金釗宗主這上古靈舟,威力非同小可。”一位開陽宗長老順勢誇道。
金釗趕忙搖了搖頭。
自家人知曉自家事,他過去也不是沒有用過這艘靈舟。東南兩洲之間海域相隔的距離,與東北兩洲之間相似,路上需要耗費多少時間,他再清楚不過。
這次渡海之快,遠超尋常,並非他手上這艘上古靈舟的功勞。
而要歸功於海麵平靜,順風而行,一路格外順遂。
就好像天意讓他們儘快來此查明真相一般。
靈舟靠岸的地方特意選在遠離村鎮,荒無人煙之處。
到了岸上,各宗宗主、長老行事也頗為低調,刻意換下了身上可明確身份的衣衫與裝飾,且將修為掩飾在築基與金丹之境。
他們上岸的地方,就在雷鳴山西南,緊鄰雷鳴山結界的一片荒灘。
最近的城池便是以製香聞名的梨香城。
自打前幾日妖邪被除,為躲妖邪留居在梨香城的百姓紛紛遷回原本的住處,城中居住的人少了,可氣氛反倒變得更熱鬨起來。
人們臉上不再是提心吊膽的神情,露出了久違的輕鬆。
城中一片和諧。
惹得入城的宗主、長老們還以為搞錯了。
除了靈氣較大家遷離時變得更加稀薄了些,北洲似乎沒有什麼異樣。
可緊接著,他們就遇上了因重建村落,暫時落腳在梨香城的海雲村村民。
村子裡一些年輕,有修為的村民都在參與村落的重建,留在梨香城的多是一些上了年紀且修為較低的老者,以及尚未開始修煉的孩童。
雲海宗主等人注意到他們的時候,正有一位老婦向身旁的兩個孩子講述著村莊遇難,女劍仙從天而降,救他們於水火中的故事。
末了,還告誡靠在自己膝頭的兩個孩子,“你們一定要記得那位仙子的大恩大德,若不是她,我們海雲村如今早已淪為那妖邪的爪下亡魂。”
“你們長大了,若有機會,一定要報答仙子。”
“知道了,阿嬤。”
老婦眼含感激地叮嚀,孩童乖巧認真地回答。
好一副知恩圖報,令人認不出露出微笑的場景。
“這村落的名字,倒是和雲海宗主有幾分緣分。”金釗宗主小聲念道。
一個雲海,一個海雲,可不是有些緣分?
“我說怎麼聽著他們這村子的名字有些耳熟。”白眉道人也捋著胡須感慨。
雲海宗主卻是眸光一怔。
何止名字耳熟?
這些海雲村村民們感激不已的仙子,也很耳熟!
青衣,黑劍,遇敵不懼,劍法卓絕。
又有那可以將人收入其中的芥子空間法寶……
這說的,不正是沈長老的弟子鬱嵐清嗎?
看來這就是老祖入夢,以及沈長老傳音時所說的最初發現蹊蹺之處。
有一個名為“屠靈”的神秘組織,派人混跡在妖邪作亂的地帶,假借妖邪之名大肆殺戮!
各宗宗主商議過後,決定分頭行動。
“屠靈”雖在暗處,但他們的到來更是在暗,分頭行動,順騰摸瓜,早點搞清楚這個屠靈究竟是怎麼回事,也好早點趕往極北荒原與沈長老彙合。
雲海宗主可沒有忘了,沈長老現在還置身險境!
“沈長老以身涉險,我們也不能拖他後腿。需得儘快查明真相,趕赴極北荒原才是。”
雲海宗主如是堅定說道。
…
然而此時,被他以為置身險境,身邊危機四伏的沈懷琢,正舒服地坐在瑤華宮的寒玉輦上。
手邊是瑤華宮領地內特產的幾種冰果,桌上是一壺新沏好的極品靈茶,身後有著陣紋變幻出的兩麵扇子,正在動作輕柔地往他這邊扇著風。
並非冷風,而是混雜了寧神香的靈氣,每一下都聞著沁人心脾。
除此以外,窗外陽光灑下,尤長老還站在窗邊,悉心介紹路過的每一處風景。
如此愜意,哪裡看得出半分險來?
“前麵馬上就要進入冰泉宮的領地了。”尤長老對寒玉輦內眾人介紹。
這一回,他不再特意湊在鬱嵐清身旁介紹,而是客氣又不失恭敬地,麵朝沈懷琢所坐的方向。
然而他的話音剛落,就見前方身影一閃。
空中多出一位身著藏藍色素緞長袍,麵容有些嚴肅的元嬰境修士。
修士身後,還跟著一駕飛在空中,由兩匹三階霜雪馬所拉的馬車。
“孫道友?”尤長老認出來者,對沈懷琢等人介紹:“外麵這位是冰泉宮的內門長老,孫長老。”
他介紹的同時,外麵這位修士也開口道:“寒玉輦中,想來就是東洲來的貴客吧?”
說話的藍衣修士嘴角掛笑,但原本嚴肅的麵容,笑起來遠不如尤長老自然。
得到寒玉輦中,尤長老傳出肯定的答複。
藍衣修士又接著自報家門,介紹了自己的身份,隨後邀請道:“貴客遠道而來,我們冰泉宮理應好好款待,宗主如今身在仰月宮,無法趕回,特意命在下前來迎接幾位貴客,陪同貴客們在冰泉宮領地內遊玩。”
“還請諸位貴客移步我們冰泉宮的馬車……”
“接也接過了,陪同便免了,我也懶得換地方坐。”寒玉輦的簾子飄起,沈懷琢有些懶散的聲音從裡麵傳出。
他瞥了一眼一旁站著的尤長老,微微點了下頭,
“尤長老招待得不錯,接下來的路程,也讓尤長老陪同我們便是,你回去吧。”
被沈懷琢看那一眼,尤長老一個激靈,連忙挺直身子。
下一瞬,聽到誇讚之言從沈懷琢口中冒出,先是一愣,繼而麵上不由自主掛出幾分笑容。
早知道劍宗這位沈長老這麼好討好,他還何必舍近求遠,想要當他徒兒的道侶?
直接與他交好便是!
沈長老的徒兒,劍法雖然驚豔,人也生得清麗,但性情實在冷淡,他並非願意長久熱臉貼人冷屁股的性子。
眼見沈懷琢拒絕冰泉宮長老後,尤長老麵上壓都壓不住的笑容,徐真人也在心裡樂道。
這還真是個好糊弄的。
他可不信,沈道友將他留下,是因為他招待得好。
分明是因為他看著就比冰泉宮那個孫長老好糊弄許多。
等到了靠近那幾座靈礦的霜髓玉窟,隻要給上一下子,就能打暈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