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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開戰(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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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很少會反駁鮑德溫,不,應該說你從未站在他的對立麵。”雷蒙語氣冷硬的說道,他的嘴角往下撇去,兩道深刻的法令紋就如同印在一張肖像畫上的兩道墨水痕跡,幸而他還記得站在他麵前的,並不是一個以撒人的奴隸,而是埃德薩伯爵。

所以,他並未用訓斥仆人的口吻去命令,而是以一個長輩勸導晚輩的口吻諄諄善誘:“我知道你是一個謙卑,和善又重情誼的好孩子。你敬愛鮑德溫,不願意拂逆他的心意,我們都可以理解。但若是你要繼續作為一個領主和大臣,而非一個趨炎附勢的仆人待在他的身邊,你就應該曉得,有些時候過於縱容自己的國王,就像是將他推向危險的深淵。

而且這樣的感情是不長久的,隻要他在肆意妄為的生活中生出了一點理智,醒悟到自己的罪過,他就會疏遠你,把你驅除出聖十字堡和宮廷,到那時,你又當何去何從呢?

倒不如從現在開始去嘗試去做一個正直的人,這才是你應當走的道路。”

說完,他仔細端詳了一番塞薩爾的神色,這個孩子雖然一直在畢恭畢敬的聽他說話,沒有反駁,也沒有露出煩躁的神情,但令雷蒙氣惱的是,他依然沒有將這些話放在心裡,可以想象得到,等他離開後,他還是會我行我素,一意孤行。

“如果你不是佛蘭德斯的後裔,我根本不會與你說這些話,”雷蒙強行按捺下自己的失望,說道:“但我並不會責備你,這不是你的過錯——但你要知道,論起應當如何做一個領主和臣子,你是無法與我的兒子大衛,或者是亞比該,居伊,亞瑟等人相比的。

你被迫流散在敵人的領地,沒有接受過係統的騎士教育,在女人的溺愛下長大,成長為一個惡劣的頑童,直到那些異教徒將你從你的養父母身邊帶走,又讓你做了一個以撒商人的奴隸,這是你的不幸也是我們的。

但這不是你妄自菲薄的理由。無論你怎麼想,我都是真心實意的,希望你能夠成為不愧於這個姓氏與出身的正直之人。”

雷蒙的勸說聽上去十分的合情合理,不但站在鮑德溫這邊考慮了,也站在塞薩爾這邊考慮了。若是一個單純的年輕人,必然會被他的話語打動,畢竟雷蒙從鮑德溫三世開始,就已經站在了亞拉薩路的宮廷與朝堂上,而且即便按照譜係來看,他同樣是塞薩爾的叔伯。

但對於一個已經有了成型的三觀的人來說——塞薩爾隨時可以打斷對方話語中的邏輯鏈條。

首先,他指責鮑德溫的決定過於魯莽衝動,就是一件稱得上可笑的事情——塞薩爾不信他看不出,隻要他們沒有斷絕與拜占庭帝國之間的盟約,這場戰役就勢在必行。

不說他們共同的附庸安條克的大公博希蒙德,就說曼努埃爾一世,他與亞拉薩路之間的契約可是從阿馬裡克一世的時候就開始往來,商談和簽署,這些文書累積起來,幾乎可以填滿一整個箱子。

若是他死了,而他的繼承人又拒絕承認這些條約的話,相當於這幾十年來,十字軍與拜占庭帝國之間的所有盟約都要化作泡影。不僅如此,若是拜占庭帝國就此崩潰,又或者是改變了對十字軍的態度,這就意味著在小亞細亞半島,十字軍就隻有敵人,沒有朋友了。

這場談話最終不歡而散,雷蒙更是拂袖而去,發誓再也不會對這個固執的家夥說一個字,塞薩爾目送他著他遠去,相比起一旁驚疑不定的仆從,他倒是十分的平靜。

雷蒙所說的話,可能並不完全出於私心,有很大的一部分,他還是希望鮑德溫能夠成為一個好國王,而他能夠成為一個好臣子的。

如果沒有被劫掠的事情,埃德薩伯爵約瑟林三世也確實該與他們一同在亞拉薩路國王的宮廷裡共事,而他們的繼承人更應當成為形影不離,相互信任的摯友。

但誰讓世事就是如此多變呢?但塞薩爾也知道,想要說服一個頑固的人是很難的——他不是因為擔心失去鮑德溫的信任,才對他所做的任何事情緘默不語的——在雷蒙沒有看到的地方,他對待鮑德溫的態度甚至可以說是嚴厲。

有時候鮑德溫都會戲稱,雖然他們同齡,但塞薩爾看他簡直就像是一個嚴格的老師在訓導一個頑皮的學生。

但在這件事情上,塞薩爾是絕對站在鮑德溫這邊的,雷蒙等人之所以提出反對意見,是因為他們依然無法擺脫過往的思想,還是將鮑德溫看作一個孩子,但在十字軍的敵人麵前,鮑德溫已經是一個真正的君王了。

阿爾斯蘭二世以一個平等的態度提出要與亞拉薩路的國王會麵,說的不是鮑德溫,而是鮑德溫四世,那是兩個君王的會晤,不應受到臣子們的乾涉和阻擾。

即便隻是從這場戰事的角度來說,鮑德溫也不能拒絕,他難道能說,他拒絕與突厥人的蘇丹見麵,是因為他的臣子擔心對方拋下羅網,意圖對他不利嗎?人們都要嘲笑他過於膽小和怯懦,還是一個無法擺脫臣屬擺布的傀儡。

若是如此,阿爾斯蘭二世即便在之後的戰鬥中落敗,也不會對這個年輕的君主抱有一絲尊敬。

雷蒙的借口還是鮑德溫的年少——一個十六歲的國王,聽起來似乎是有可能還在懵懂無知的階段。

但難道就因為年少就拒絕去直麵這個殘酷又凶險的世界嗎?

十六歲還太年輕,十八歲也沒好到哪裡去,二十歲呢,也依然稚嫩,二十二歲還是很難令人信服,二十四,二十五……難道要等到進了墳墓才能夠被人認為老成可信嗎?

雷蒙隻是不願意放下手中的權柄罷了。

但若是拿這個理由去回擊雷蒙,他必然會聲色俱厲地否認,更會宣稱這是對他的戒備和羞辱,他依然會滿懷怒意的離去,隻會更加的憤憤不平。

所以塞薩爾就不多此一舉了。

塞薩爾不願意站在他們這邊,以雷蒙為首的老臣們還是未能阻止年輕君主的魯莽之舉。當然,這隻是對於他們來說的——雖然之前已經有了加利利海的一場大勝,但這場大勝來自於一場奇襲,並不能說是一位君主與另外一位君主的正式交戰,如今才是鮑德溫作為亞拉薩路的國王第一次出現在世人的麵前。

他們約定在兩軍之間的一處丘陵上見麵。為了展現自己的誠意,阿爾斯蘭二世允許基督徒與他的下屬一同搭建了一個巨大的帳篷。帳篷雙麵開口,好讓兩位君王同時進入這裡,而後分彆在帳篷的兩端落座。

這是一個相當奇特的景象。

帳篷的兩端被布置成了完全不同的風格。塞爾柱突厥人這裡充滿了富麗堂皇的東方風情,又帶著幾分野蠻和粗俗。阿爾斯蘭二世坐在一張鎏金塗銀的巨大寶座上,寶座的扶手,腳和擋板上雕刻著無數的飛禽與雲彩,前方擺著一個低矮的腳踏,上麵擺著一張鼓脹的絲綢墊子,深藍色,係著金色的絲帶。

蘇丹身著領口交叉的長袍——扣子在右邊,這是波斯人的著裝特點,與突厥人的略有不同,絲袍上繡滿了冠冕,獅子和植物圖案,每一種圖形都有著各自的意味。

這件長袍並不是正式的禮服,它有個專屬於他的名稱,叫做騎馬用外衣。蘇丹作如此裝扮,不像去見一個敵人,倒像是見一個朋友,這並不能說是輕慢,因為他端正地戴著兩頂王冠,一頂較小的王冠戴在頭上,另外一頂比較大的王冠,用絲帶與較小的那頂連接。

而跟隨著他的一共有六個大臣,他們分彆帶著寬邊帽,蜂巢帽或是蒙古帽。

另外兩個則是戴著纏頭巾的抄寫員,負責為這次會晤做記錄,而這些官員也各自身著豔麗的絲綢,其中兩位可能是將領,在輕薄的絲綢下隱約可見劄甲的輪廓。

而在基督徒這裡,他們的裝扮就要樸素很多。他們其中隻有雷蒙和鮑德溫身著絲綢,其他人不是身著棉布的罩袍,就是亞麻的外衣。

今天塞薩爾所穿著的就是一件白色的罩袍,心臟位置是一個亞拉薩路十字架的圖樣——以表示他雖然是亞拉薩路國王的臣子,卻暫時還未成為聖墓的守護者——鮑德溫還想要看他結婚生子呢。

畢竟聖墓騎士團的性質也是宗教組織,一旦進入騎士團,除了大團長之外,團員都要謹守貞潔的誓言。

他隻在腰間係了一條銀腰帶,做裝飾也是為了體現他此時的身份。若是他繼續隨意的係著皮革腰帶或者是布腰帶,說不定還有人認為這是一種沽名釣譽的虛偽作態。

阿爾斯蘭二世走進帳篷後,第一眼就落在了鮑德溫身上。

並不怎麼強壯的一個年輕人,他在心中說道,作為一位君主,也稱不上沉穩和從容,但那份令人嫉妒的年輕與野心,卻猶如早晨的第一縷陽光一般能夠刺痛人的眼睛。

他們麵對麵的坐下,彼此問好。

阿爾斯蘭二世依然希望十字軍能夠就此退去,他並不打算與他們作戰,雖然之前鮑德溫已經拒絕了他,但雙方當麵談話的時候,他還是做了一番努力,但就如鮑德溫之前所說的,他不可能舍棄曼努埃爾一世以及他身後的拜占庭帝國,阿爾斯蘭二世也不可能輕易舍棄這個可以重創宿敵的機會。

他曾經親身前去君士坦丁堡,在曼努埃爾一世的麵前卑躬屈膝,親吻對方的雙足,承諾納貢與允許對方派遣主教與官員——現在他不但可以摧毀以往的敵人,洗刷自己的恥辱,甚至還有可能更進一步。

但鮑德溫的態度很堅決,阿爾斯蘭二世也意識到了,年輕的國王正預備用這場勝利來奠定自己的權力——他要在第二年的二月份才能親政,若是能在這個時候取得一場大勝,對他來說是非常有利的。

他不由得感到了一陣遺憾,但這位蘇丹也不是懦弱無能之輩——他微笑著注視那個年輕人,對方就如此確定自己可以獲勝嗎?

“戰爭與戰爭也是有所不同的,基督徒人的國王。你們在加利利海已經取得了一場大勝,就應當保有這份顯赫的功績,不要讓它在接踵而至的失敗中黯然失色。”

鮑德溫則回答他說,“我倒覺得,與其將獲得的榮耀視作一頂王冠,應當時常擦拭,不讓它碰觸塵埃,接觸雨水,才能保有它的榮光。倒不如將這份功勳視作一柄刀劍,讓它在堅硬的石頭上不斷地磨礪,它才不會生鏽,腐蝕和斷裂。

我不會為了錢財而舍棄我的附庸和盟友,也不願意用陰謀或者詭計來對待一位與我平等的君王,讓我們開戰吧。

蘇丹,沒有什麼能比刀劍決出的輸贏,更能夠說服眾人。”

“你說的對,”阿爾斯蘭二世說道:“你是一個有膽氣的年輕人,雖然你拒絕了我,但我願意答應你的請求,讓我們開戰吧。

不過在開戰之前,至少在今晚,你應當得到我的款待,”說著,他拍了拍手,從帳篷外款款走進了一隊年輕的女孩,她們抱著琵琶,拿著手鼓,短笛和鈴鐺。

在阿爾斯蘭二世的邀請下,眾人席地而坐,他們享用了一頓豐盛的美食,飲了夜酒,又飲晨酒,這是一場粗糲但盛大的宴會,每個人都極其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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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約定的那一天的前一晚,基督徒們向上帝祈禱,而突厥人向他們的真主祈禱。

等到天色發白,鮑德溫與塞薩爾已經穿戴整齊,走出帳篷,鮑德溫先上了馬,渾身純黑的波拉克斯打著響鼻,似乎不太滿意潮濕冰冷的空氣,塞薩爾隨之翻身上馬,他伸手安撫著卡斯托——卡斯托則是不太喜歡身邊的那些人。

雷蒙轉過頭去,人們或許要說他刻薄,但他真的看不下去,白馬應當屬於國王才對,即便這是國王賞賜的,埃德薩伯爵塞薩爾也不該這樣坦然接受。

鮑德溫卻覺得很滿意,他當初將卡斯托送給塞薩爾,就想著有那麼一天,他們並騎馳騁在戰場上——那時候波拉克斯和卡斯托還是小馬,現在他們長大了,它們也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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