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雲翻湧,在如墨般的天幕下劈落道道驚雷。
遼闊平原上電蛇亂舞,一道綿延數裡的巨大裂穀橫亙其間。
經曆一日疾馳,眾人已趕到了獄淵所在,目睹眼前此景不免心生震撼。
“這裂穀之下,據傳是上古大戰的埋骨之地,直通地脈深處。”
時玄悄然低聲道:“雖早有耳聞此地凶險,卻不想竟是這般駭人景象。”
鳳刹探身望向那深不見底的裂穀,不禁掩唇吸氣。
“這深淵究竟有多深?”
“於我們而言,愈深愈好。”
蘇承低沉道:“如此一來,便可杜絕許多宵小之徒染指傳承。”
說罷駕馭飛劍徐徐下降,攜著傀儡與鳳刹穩穩落地。
甫一踏地,灼熱氣息便撲麵而來。
地麵蒸騰起縷縷白煙,在三人周身繚繞不散。
“刹兒,可曾感應到傳承玉匣的具體方位?”
“我試試。”
鳳刹臉色微紅一下。還是第一次被公子如此稱呼,
她稍微定了定神,閉目凝神展開神識探查,片刻後卻蛾眉緊蹙。
這裂穀內熱浪翻湧,處處彌漫著詭異氣息,神識有些難以發散。
“隻能感覺到在很深處,但具體在哪裡實在是難以分清。”
“也罷,先下去瞧瞧再說。”
蘇承運轉靈氣,在四周撐開一片玄光,化作護罩將三人籠罩在內。
飛身一躍,迅速墜入裂穀——
耳畔風聲淒厲,四周黑潮翻湧,徹底遮蔽了視線與神識,仿佛墮入九幽黃泉。
【檢測到灼邪之氣正在吸收中】
轟隆!
悶雷聲漸起,遠處雷光時隱時現,在漆黑中炸開刺目銀芒。
鳳刹緊偎在蘇承懷中,貝齒輕咬下唇,雖麵色微微發白,卻始終未發一言。
“快要到穀底了。”
時玄話音剛落,蘇承周身靈風驟起,輕巧化去下墜之勢。
三人飄然落地,舉目四望,唯見一片無邊無際的漆黑荒原。
視線所及之處唯有荒涼死寂,好似真正的地底深淵,沒有任何生靈存在的痕跡。
漆黑雲層間驚雷閃爍,更有火光衝天,如同遊龍般翻湧扭動。
“刹兒,現在可能感應?”
“也不是這裡。”
鳳刹眸光微顫,驚疑地望著腳下地麵。“好像還在更深處。”
“應該還有其他通往深處的入口。”
經曆幾番秘境之行,蘇承對此倒是輕車熟路。
他正要派遣虛影分散搜尋,忽然心念一動,猛地回首看向遠處。
“有修士的氣息。”
“大約在十二裡開外。”
時玄幾乎同時察覺,低聲道:“對方斂息之術頗為精妙,若非正在施展玄術,幾乎難以察覺。”
蘇承若有所思。這絕地既無秘境又凶險異常,能引得修士前來,目的不言而喻。
“莫非九煌傳承的線索,已另有他人知曉?”
他腳下銀焰倏綻,摟著懷中兩具嬌軀,化作流光掠向氣息所在。
十二裡之距,不過轉瞬即至。
“”
方在一處破碎山崖前駐足,垂眸便見下方又現一處漆黑深坑,其間諸多古怪玄陣環繞,阻了去路。
玄陣上方,果真懸立著一道漆黑身影,在薄霧中若隱若現。
那人正掐動法訣,不斷往陣內打入玄印,引得地洞四周隱隱震顫。
“——何人在此,不妨現身一見。”冷冽嗓音驀然響起。
蘇承眼神微動,讓傀儡護好鳳刹,獨自現身而出。
衣袖輕拂間,彌漫四周的黑霧皆被揮散。
“在下東晨修士,前來探尋前人所留傳承。”
蘇承不急不緩道:“道友若遇玄陣所阻,可需在下相助?”
“”
那道裹在黑袍中的身影,緩緩轉身。
帷帽低垂,隻隱現半張玉顏,雪色下頜線條精致如琢,朱唇緊抿,不見一絲波瀾。
感受著對方的厚重威壓,蘇承神色依舊從容。
“道友這是何意?”
“如何證明你是東晨之人。”
冷如冰泉的聲音自帷帽下傳來,透出的眸光更是幽邃凜冽。“若答不出,便休想踏入此地半步。”
蘇承眉頭微挑。“姑娘又是何身份。”
“鎮守此地的護道人。”
黑袍女子纖指輕搭上腰間劍柄,目光掃見蘇承指間那枚婧印戒的瞬間,動作驟然凝滯。
“嗯?”
蘇承敏銳地捕捉到對方氣息微亂,連那投射過來的目光,都染上了一層難以言喻的詭譎。
“此戒,你是從何處所得。”
她驀然開口,聲音壓得更低:“贈戒之人,是誰。”
“自有前輩高人所贈。”蘇承心思微動。此人竟一眼便認出此戒來曆?
思緒流轉間,忽覺一股寒風裹挾著香息撲麵而至!
他暗自皺眉,察覺對方並無殺意,當即翻掌迎擊。
——啪!
二人雙掌相擊,氣旋激蕩,勁力竟平分秋色。
蘇承暗自訝異於對方那纖細身軀中蘊含的沛然之力。
卻見黑袍女子輕吸一口氣,倏然收手,如墨蝶般輕盈退開。
她垂眸凝視著自己指尖滋滋冒起的淡渺青煙,低聲呢喃:“九煌靈氣?”
五指悄然攥緊,再抬眼望來,那目光變得深邃難測:“你竟身負九煌傳承。”
蘇承麵色古怪:“姑娘此番出手試探,又是為何?”
“不過想看看,能得端木傾心的男子,究竟有何能耐。”
黑袍女子微微頷首,帷帽輕紗微漾:“如今看來,確有非凡之處。”
“姑娘果然認得端木前輩?”
“自然。”
她聲音裡的冷意淡去許多:“埋藏於此地的九煌傳承異變陡生,似有人暗中作祟,以至獄淵震蕩不安,我便代端木前來一探究竟。”
蘇承心頭微喜:“這麼說,姑娘也知曉端木前輩的下落?”
“你竟不知她隱居何處?”
“前輩當初贈我不少機緣,其中便有這枚玉戒。但她行蹤縹緲,並未言明去向,至今未曾再見。”
黑袍女子沉默片刻,帷帽下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歎。
“那女人,當真叫人捉摸不透。”
言至此,她目光再次深深投來:“她隱居神心華峰,你若有意,可自行尋訪。”
蘇承拱手致意:“多謝姑娘告知。”
“”
黑袍女子暗自蹙眉,眼底泛起一絲細微的波瀾。
——古怪。
自見著此人的第一眼起,心底便縈繞著一種莫名的、揮之不去的熟悉感。
與之交談數語,那絲熟悉感竟悄然化作了絲絲縷縷的歡喜?
莫非是因為九煌傳承的緣故?
念頭急轉,心緒卻如亂麻難理,她麵上不動聲色,冷然道:
“若為傳承而來,便隨我同入獄淵。你那同伴便留在此地”
“且慢。”
蘇承連忙道:“我雖身負九煌靈氣不假,但此番更是為了我的同伴而來,她才是真正的九煌血脈傳人。”
話音未落,傀儡已攙扶著鳳刹自山崖飄然而落。
黑袍女子眸光一凝。
“為何會有兩個傳人?”
“我體內九煌靈氣得她所贈。”
蘇承解釋道:“如今,也算作是道侶關係。”
“”
黑袍女子倏然沉默下來。
她緩緩抬起手,掀開了遮麵的帷帽。
一張絕色清麗的玉顏暴露在微光下,柳眉卻緊緊蹙起,蘊著冰冷怒意,眸光如利刃般冷冷刺來。
“濫情之人,惡心。”
那毫不掩飾的鄙夷與冷蔑,刺得蘇承嘴角微抽。
此女的態度,當真是說變就變。
“姑娘,我與端木前輩之間並沒有”
“噤聲,彆與我說話。”
黑袍女子寒聲打斷,冷哼拂袖。“安靜帶著你的道侶,隨我進獄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