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島高等法院的花崗岩門廊在陽光裡泛著冷硬的光，門前兩尊正義女神雕像垂眸凝視著台階下的銅獅——一尊口銜法環，一尊爪按典籍。
法庭內的中央空調發出低沉嗡鳴，與天花板上懸掛的水晶燈折射的冷光交織成網。
身穿黑色律師袍的sandy向法官說道：“法官大人，既然協議有效，那麼這1960萬就是葉東升先生的合法財產，而道亨銀行既然承接了恒豐銀行的債務，就應該償還這1960萬給葉先生！”
辯方律師走上前來，笑著道：“法官大人，我方對協議的有效性依舊持保留意見，堅持認定這筆存款的歸屬人是雷達鏢先生。
說道亨銀行不還款，這是對道亨銀行的汙蔑，也是那位雷達鏢先生的一麵之詞。
我方道亨銀行從未說過不還，而隻是短時間內無法解決。
法官大人，想必您也知道2000萬是多麼大一筆巨款，道亨銀行接手恒豐銀行，已經承接了其很多債務，像這種大額客戶，需要給銀行一定時間才能慢慢消化。
況且，道亨銀行已經解決掉了大部分儲戶的提現問題，我認為這已經能體現道亨銀行的社會責任心！”
聽眾席上，不少人竊竊私語：“我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2000萬確實不是短時間好解決的，那個雷達鏢是不是太急了？”
“對啊，說不定等個半年，銀行就能還掉了，我感覺他50萬就轉讓掉了2000萬還是太傻了！”
sandy立馬質問道：“那你們那份5萬買斷合同怎麼解釋？”
“這份協議沒有絲毫違法之處，我們是為了部分緊急用錢的客戶考慮，簽與不簽，完全憑個人自願，這恰恰體現了道亨銀行為客戶著想！
雷達鏢先生不讚同該方案，我方完全尊重其意見，並未采取任何強製手段。
其實雷達鏢先生完全可以耐心等待，他這筆存款，道亨銀行從未說過不認賬！至今依舊認定存款是雷達鏢先生所有！”
說到這裡，辯方律師走到葉東升麵前：
“相反，據我方調查，這位葉先生的東風快遞生意極好，日入百萬，歸還我方貸款毫無問題。卻拒不認賬！”
這話一出，全場觀眾嘩然一片，他們知道葉東升應該是富豪，但是也沒想到其有錢到這種程度！
“日入百萬？太誇張了吧！”
“他是在吹牛嗎？送快遞而已？日入百萬？！”
“日入百萬，那一年豈不是要賺3億多！這比好多大公司還要賺吧！”
“肯定是這個律師在誇大其辭吧！”
sandy急忙起身：“反對！葉先生的收入情況和本案無關！”
法官敲了下錘子：“反對有效！肅靜！”
但是辯方律師笑容未減，因為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讓陪審團知道這位葉老板多有錢，就不會將其當成弱勢的一方，抓著其不還錢老賴這一點釘死，能讓陪審團最大程度對其產生惡感！
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憑什麼你日入百萬，賺這麼多？而我隻能每月區區幾千塊！
平時的時候我們這些平民拿你們大富豪沒辦法，這回可是有機會主宰你的輸贏！
這麼一來，最終的審判結果將會對道亨銀行有利！
辯方律師繼續說道：“我有幾個問題要問葉先生，你隻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請問我方工作人員是否多次上門催促你歸還貸款？”
葉東升點點頭：“是。”
“那你是不是拒不還款？”
葉東升再次承認：“是！”
辯方律師笑著道：“法官大人，我問完了！”
他坐回位置，看向場中眾人，露出得意之色。
即便剛剛法官敲了錘子，不過場中還有些人在小聲嘀咕交流著。
陪審團中，劉淑芬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想，但是此刻看著這兩方就覺得是兩個資本家互相撕逼！誰都不值得同情！
而且她覺得葉東升這種富豪用50萬買下雷達鏢的1960萬存款，也是欺負雷達鏢沒見識，是趁人之危撿便宜！
甚至她潛意識裡還產生一種葉東升日入百萬，兩周就賺到1400萬了，這都不舍得還銀行錢，實在太吝嗇了！太沒良心！太惡劣了！
場內竊竊私語，但sandy依舊鎮定，不急不緩地起身：“法官大人，關於葉先生的貸款，我方也有必要做出相關聲明！”
她將一份資料提交給法官，然後對眾人解釋道：
“葉先生這1340萬房屋抵押貸款，其實並非和道亨銀行產生，而是在恒豐銀行借的！也就是說，道亨銀行是因為收購了恒豐銀行，才能夠接手葉先生的這筆1340萬貸款！”
場中瞬間一靜！
眾人都不由心中驚咦，沒想到又來了轉折！這筆貸款的債權人竟然還是那家破產的恒豐銀行！
這事情，可就變得奇妙了，兩筆錢都跟那家恒豐銀行有關係！
然後sandy走到了道亨銀行代表身前，開口問道：
“道亨銀行收購恒豐銀行後，是不是找到了葉先生，想讓其補簽一份協議？將協議的債權人由恒豐銀行變更為道亨銀行？”
道亨銀行代表張了張嘴，也隻能點頭：“是，可是葉先生拒絕了！”
“不，你說謊！”
sandy看向眾人：“事實是，作為一名遵紀守法的良好公民，葉先生第一時間並未拒絕，他並不想要賴賬，原本打算簽下這份協議！
但是葉先生也有個要求，就是道亨銀行也要就那筆1960萬存款同葉先生簽下一份協議，承認其歸屬權，但是你們道亨銀行卻拒絕了！”
“所以真相並非葉先生想要賴賬，而是你們道亨銀行拒絕承認葉先生的財產所有權！
這兩筆錢都是出自恒豐銀行，既然你們不承認葉先生的財產所有權，那麼葉先生也不會承認你們自認為的貸款所有權！”
這下不僅是聽眾席，就連陪審團都熱鬨了起來。
“這可真是有意思！一筆恒豐銀行的存款，一筆恒豐銀行的貸款，兩家相當於在相互要賬啊！”
“要真是這樣的話，我覺得原告做法沒問題，既然道亨銀行不認賬，那他肯定也不會認賬！”
“對啊，道亨銀行想要彆人認賬，自己當然也要先認賬啊！”
辯方律師立馬起身抗議：“法官大人，首先這兩筆錢是完全獨立的，不應該將它們聯係在一起，其次，我方堅持承認雷達鏢係合法債權人，而非這位葉先生！”
sandy說道：“法官大人，權利和義務是對等的。既然道亨銀行接手恒豐銀行，那麼在占有了抵押貸款這些優質資源的同時，就應該有義務償還恒豐銀行的儲戶存款。
而您剛剛也已經認定轉讓協議有效，那麼葉先生就是這筆存款的合法所有人！
道亨銀行的這種行為，分明就是享受到了權利，卻不想儘到義務，以銀行強力身份欺負弱小儲戶！”
“抗議！這是對我道亨銀行的汙蔑，剛剛我方已經表明，並非不還錢，而是雷達鏢的近兩千萬數額巨大，需要時間！”
“需要時間？你們需要多久的時間？3個月？半年？1年？還是10年？你們不會想要拖到30年後再還吧？！”
“我方拒絕回答！我方保留對原告與存款關係合法性的態度，在確定這筆錢歸屬權之前，恕我方不能透露提款方案，這涉及用戶隱私！”
“法官確認有效的協議你們不願意承認，問你們多久還款又不願說期限！分明就是抵賴的行為！是銀行利用強力身份欺淩客戶合法權益！”
sandy看向法官：“為證明道亨銀行的強盜行為，我申請證人進場！”
法官想了想後：“同意！”
這下讓辯方律師皺起了眉頭，雷達鏢作為證人出席他不意外，但是現在對方還能找什麼其他證人？
片刻後，隻見法警帶著證人走了過來，但讓人意外的是，這次證人的數量可不僅僅是1個，而是5個人！
等5個人到位後，sandy先問第一人：
“劉先生，你和道亨銀行簽下了協議書，拿到了5萬元，請問你是否自願？”
男人說道：“當然不是我的本心意見啦！我在恒豐銀行存款73萬，最終隻給我5萬，這放到誰那裡會甘心？
但是沒辦法，我家奮鬥幾十年的積蓄都被這一遭搞沒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沒錢都要揭不開鍋了，不答應又能怎麼樣？哪裡還拖得起啊！”
聽到這個，辯方律師臉上變色，立馬起身：“抗議，法官大人，證人所說完全與本案無關！”
sandy辯駁：“法官大人，證人所說正能證明道亨銀行存在對客戶的欺淩行為！”
法官看了下雙方，然後看向陪審團，征求意見：“陪審團認為呢？”
陪審團幾人交流了兩句，迅速達成一致意見：“我們認為證人所述與本案有關！”
法官點頭：“抗議無效！證人繼續陳述！”
sandy露出笑容，然後向第二名證人提問：
“李小姐，你也簽下了協議書，是否自願呢？”
李小姐搖了搖頭，哭著道：
“我沒辦法啊！我父親住在醫院裡，要做透析，誰能想到恒豐銀行突然倒閉！
眼看著家裡沒錢了，我家的33萬貸款，不管怎麼求，道亨銀行就是不給，最後隻能簽下這份協議，拿到5萬元走人，不然我父親就要被醫院趕出來了！我總不能看著我父親送死啊！”
sandy一個個問過去，全場都安靜了下來。
陪審團中，劉淑芬隻覺得心在顫抖，這些人家境和她一樣，原本都是中產階級家庭，卻因為一場銀行倒閉而遭逢大難。
如果改天輪到她頭上，那家中存在銀行的五六十萬存款，最終卻隻能到手5萬，她甘心嗎？她當然不甘心！這可是她們奮鬥了一生的血汗錢！
sandy又問道最後一人：“張先生，聽說你有8萬存款，現在拿到了嗎？”
男人搖頭：“至今道亨銀行都未給我！”
“簽字就能拿到5萬，明明隻差3萬元，你為什麼卻到現在都沒簽字？”
男人氣憤道：“我憑什麼要簽字？明明是存了8萬，為什麼隻給我5萬？我也在恒豐銀行有貸款，道亨銀行要貸款時1分不少，輪到我要存款時卻少3萬，憑什麼？！”
這話一出，劉淑芬心中也是跟著質問，憑什麼？
也許在專業學法律人看來，這所謂的權責完全應該分開討論，但是在這些陪審團的普通市民眼中，那可就不是這回事了。
你道亨銀行憑什麼欠彆人錢可以拖著不還，甚至隻還十分之一，二十分之一，但是找彆人要錢的時候卻理直氣壯？！
難道隻有你銀行的錢是錢，我們客戶的錢就不是錢？
sandy這時才說道：“法官大人，諸位，想必你們也看到了，這些簽訂了買斷協議的，其實都是被逼無奈，他們的合法錢財受到了極大損失，卻沒有辦法，隻能吞下苦果！
而這位張先生，明明隻欠了8萬，相比雷達鏢的2000萬少之又少，但是道亨銀行也是拖到現在，根本沒有償還的打算！
這些人隻是很小的一部分，還有更多人沒法到場，這種種都表明了，道亨銀行的所作所為，本質上就是仗勢欺人，以強大自身資源為屏障，用種種方法拖欠，乃至威逼客戶！
這是對市民合法財產的巧取豪奪！”
這一下，法院內的眾人不由群情激奮：
“是啊！銀行都是這副德行，我們普通市民隻能淪為魚肉，任人宰割！”
“太沒天理了！銀行要錢天經地義，我們要錢就是沒有門路！”
“我們市民的錢就不是錢嗎？！”
看到這幅場景，sandy露出了笑容。
畢竟在場之人誰沒和銀行打過交道？誰家沒在銀行存過錢？隻要在銀行有錢的，都會產生同樣的擔憂，哪天輪到自己怎麼辦！
能否舉證道亨銀行不想還錢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挑動起全場的情緒，尤其是陪審團，讓陪審團產生同理心，徹底拉到他們這一邊！
sandy麵向法官：“法官大人，作為受害者之一，我請求法院為葉先生主持公道，讓道亨銀行即刻歸還1960萬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