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言辛弟子。”
崇龕看著掌心滲出的鮮血,低聲開口。
他險些中招。
懸布地底的那些天命金線,質地不俗,若是自己沒有猜錯……這並不是大道道意所凝的道域絲線,很有可能是經過【渾圓儀】淬煉過的特殊寶器,至少抵達了“靈寶”品級。
此刻遍布蘆葦蕩的金線不知還有多少,如若自己當真以肉身碰撞上去,很可能會遭受重創。
他雖是陽神八重天,但畢竟不是武夫,肉身尚有缺陷。
正常對決,大道護體。
這些金線自然傷不了身。
但陳鏡玄方才設計的“陰險”之處就在於,大道長河寶術完成壓製的同時,讓崇龕短暫失神,無法凝道……他想要抓住崇龕分神的刹那機會,完成這致命絕殺。
隻要時機得到。
這種殺招,未必不能奏效。
“隻可惜……你還是太年輕。”
崇龕神色淡然,輕輕甩了甩手掌。
方才那一擊,將小半座灘塗濕地鑿空。
地麵儘數坍塌,黑袍大真人馮虛禦風,懸空而立。
手臂垂落之後,鮮血順延掌心流淌而下。
一連串殷紅血珠,墜入地淵,被金燦絲線切割化為兩半,而後繼續下墜。
“倘若……你們隻有這些手段,恐怕還差了很遠。”
金線暴露。
崇龕已經有了準備,他默默運轉元氣,道袍之中掠出一口凝實的混沌濁氣。
陳鏡玄有“靈寶”。
他一樣也有。
這口混沌濁氣,名為“混沌息”,乃是從【陰陽鏡】中提煉而得,混沌息算得上是一種陰穢物質,陰陽二氣碰撞之後,產生“混沌汙濁”,被寶鏡摒棄,這片汙濁不染道法,不沾塵埃……原本隻有一縷,被崇龕刻意留下收集,逐漸積少成多,最終凝成拳頭大小。
這一口“混沌息”,幾乎可以與所有附著大道的寶器進行對撞,不落下風。
倘若再次身陷金線籠中,他便可以催動這口混沌濁氣,與天命金線硬碰硬——
“……”
不遠處,陳鏡玄與唐鳳書對視一眼。
兩人心有靈犀。
唐鳳書再度擲出拂塵。
大道長河寶術第二次施展——
崇龕已然收斂心神,他清嘯一聲,黑袍法相縱身而出,一拳對準“大道長河”打出!
轟!
諸多寶術,若乾神通,被崇龕一拳打爆!
唐鳳書倒退一步,一口鮮血湧至喉嚨,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其實她在出手之前,便猜到了這般場麵。
大道長河這等寶術,唯有初次施展才能收獲奇效……想要依靠一道寶術,完成以下犯上,實在太難!
但……
唐鳳書這一擊,隻求“迅猛”!
崇龕生性暴烈,打起架來更是不拖泥帶水,先前被“大道長河”壓製,如今第二次麵臨這寶術,必定強勢出擊!
天頂萬千銀光如煙火迸射。
大道長河被黑袍打穿。
真正的殺意才剛剛顯露,隻見那尊久居凰火陣法之中的青衫儒生,忽然橫跨一步,雙手結印。
“嗖嗖嗖!”
銀光如瀑垂落。
地麵湧出無數金霞。
數之不清的金燦絲線從蘆葦蕩中激蕩射出!
既然“天命金線”的存在已經暴露,陳鏡玄索性直接將整座“金線籠”都召喚而出,隻見成千上萬道纖細金線聚攏掠向天頂,麵容冷峻的青衫儒生法相,在結印之後做了個抬手提拎的動作,這萬千金線便就此收攏,化為一座巨大鳥籠,這鳥籠所困之人隻有一位。
崇龕!
“……斬!”
陳鏡玄雙手合十,深吸一口氣。
萬千金線掠出大地,起初速度緩慢,金線末梢於天頂聚攏,化為鳥籠之後,收縮速度便越來越快。
嗡嗡嗡!
金線所過之處,蘆葦蕩支離破碎。
萬千草屑翻飛。
無數泥濘炸裂。
就連虛空都無法承載這金線的切割之力——
“……嗯?!”
崇龕大真人瞳孔收縮,他固然已經做好了防備,但卻沒想到,這天命金線還有這般主動搏命的打法。
陳鏡玄依舊在貫穿先前的思路。
抓住崇龕“分神”的刹那時機,完成逆伐!
金線浮現,巨籠收攏,隻在瞬息之間,幾乎和崇龕打爆大道長河寶術同時發生——
唐鳳書大道長河寶術破碎的銀光還未墜地,數之不清的淩厲金線便已然來到崇龕麵前。
黑袍大真人下意識後退,但後背也傳來凜冽寒意。
崇龕以極快速度環顧一圈。
上下左右,頭頂腳下,儘數都被金線籠罩,遁無可遁,逃無可逃。
所以……這就是陳鏡玄的“壓箱底底牌”?
一刹之後。
金線交叉掠過,儘數彙聚收縮抵達“一點”!
單一一縷金線,如螢火一般微弱渺小,難以吸引注意……但數千根,上萬根金線聚集在一處,便形成了一道令人無法直視的刺目熾輝,黑袍大真人的身形被儘數淹沒,無數金芒交迭碰撞!
哢哢哢哢!
令人牙酸的斬切之聲密密麻麻響起。
數息之後。
天地歸於寂靜。
陳鏡玄死死盯著金線籠收縮後的終點。
無數金線將崇龕籠罩,隻剩一道模糊人形。
按理來說,這位陽神八重天大真人,經曆兩場大戰之後……身負傷勢,元氣受損,此刻戰力應當大大折扣。
金線籠畢竟是通過【渾圓儀】提煉而出的靈寶。
這一擊。
總該能夠起到效果了吧?
“刺啦。”
一道金線迸碎的聲音響起,刺耳如裂帛。
金線籠無法承受壓力,開始崩裂。
陳鏡玄沉默地注視著這一幕。
這枚極儘全力收攏的金線籠,已是自己所能施展出的,最有殺傷力的神通術法。
這些綿延十數裡的金線,經過大道道念,壓縮到丈餘,殺力成幾何倍數提升……但即便如此,依舊未能斬破崇龕大真人的肌膚。
準確來說。
金線根本沒有接觸崇龕肌膚的機會……
金線籠被撐破,一縷灰白濁氣顯露而出,這縷濁氣極其纖細微薄地平攤開來,貼附在崇龕肌膚之上,將金線籠的“斬切”儘數擋下。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一擊,甚至沒有先前效果好。
先前那一斬,至少讓崇龕措不及防之下,受了傷,流出了些許鮮血。
“……”
唐鳳書神色有些難看,女子齋主看著這一幕,心中生出些許絕望。
這就是陽神八重天和新晉陽神的差距麼?
她下意識望向陳鏡玄,卻發現青衫儒生似乎在默默敲著縮在袖中的手指。
這是在等待著什麼。
這是……在倒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