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搖搖頭。
“這便真的不知了，我是得了水酒才開智的，兩位也隻是路過，並未稱名道姓。隻知他們要去往帝君壽宴，旁的確實不知。”
“帝君壽宴啊……”
陳戟搖搖頭，這可真的太難猜了。
若是按人間神靈體係記載，能稱帝君的也有足足幾十位。
考慮到真仙們的稱呼或許還與凡人不同，便是連方向都找不到。
“日後也不曾來過嗎？”
“不曾。”
山神似是猜出陳戟要問什麼，搖搖頭。
“我開智萬年也隻見過那一次。”
“這倒是更顯出山神運氣好，連唯一一次真仙出現都碰上了。”
山神庫庫笑著，身上不停抖落小石頭與草根。
“先生這麼說話可真是讓人高興，確實如此啊。”
“有時我也感慨自己運氣很好，連真仙贈酒這番好事都遇上，還恰好是座吸收了許多年日月精華的山，得此靈氣便開智……”
“嗯？”
陳戟聞言愣住，忽地想到什麼，欲言又止。
“先生有事要說？”
“隻是有個念頭。”
“何事？”
“不知山神有沒有想過，那日是真仙看出你這番狀態所以才會助你開智修行？”
“……”
山神的話卡在嗓子眼。
良久，咽下口中石子，啪嗒啪嗒緩緩開口。
“會是如此麼？”
“許是。”
陳戟也無法確定。
山神便默然無聲，思考起什麼來。
良久才回過神，重新看向陳戟。
“若是真如先生所說，先生可知仙人為何如此行事？”
“我若是知道，便是仙人了。”
陳戟搖搖頭。
他隻是恰好想到提一嘴罷了。
若是仙人真的如此想，便是垂憐眾生，若是僥幸而為，那也是理應如此。
就如同人看見螞蟻搬運東西，或許也會心血來潮丟下些食物。
至於這些螞蟻會發生什麼改變，怕是不會放在心上。
而山神歎口氣，也認真道。
“先生說的或許是對的，仙人行事，無需向誰解釋。”
“不過我總是得了仙人恩惠才開智入道，這番恩情倒是不能忘記。”
說著話，又取出兩尊人像石雕。
衣袂飄飄，氣息絕世，唯獨麵上一片空白，沒有表情。
“這便是那日的兩位仙人，隻是著實沒有看清麵容，便空在這裡，隻供奉無名仙長，可惜從來沒有靈應落下。”
陳戟也看過去。
仙人石像上確實殘留有許多香火氣息，卻無半點靈光。
便開口寬慰。
“山神有心供奉便已超過許多人了，或許哪日仙人想起便有回應。”
“也隻好如此。”
山神歎一口氣，恭敬看向仙人像，點點上三根香，祭上一杯地靈醴。
一直等供奉結束才看向陳戟詢問起山神廟的進度。
“山下已經開始製作五嶽大帝的神像，約莫一個月左右便可做好，若是修廟，也可選址了。”
“已經選好。”
山神回的很快。
“便是山人們常祭祀的位置。”
“是那裡啊。”
陳戟也想起在道旁看到過的位置。
腦中運起識地法，觀想著那裡的地形。
地處仙台山外山，恰好可望見內山瀑布方向，天門地戶，坤位大吉，又是仙台山靈氣彙聚之處。
“確實適合修山神廟。”
“自然，我是山神，還能虧待了自己不成？”
陳戟啞然。
倒是白費了心思看識地法，卻忘記山神自己便會這個，肯定不會挑差位置。
便詢問起修廟的財糧人手山神有什麼想法。
“用山貨換銀兩是不是落了下乘？”
“確實。”
“可要那些跑山人主動建廟，確實難辦……”
山神坦言道。
“修一座廟耗費的銀兩不少，鄉人財力淺薄，隻怕沒有多的錢。”
“這個簡單，我有辦法。”
“先生打算如何行事？”
“拋磚引玉。”
“何解？”
陳戟想了想，還是沒有好意思說出前世那套幾乎要申遺的七三分成的話來，便如實道。
“我與山間群妖都受過山神恩惠，些許銀錢於我們並不算什麼，便出了大頭先行動工，若是百姓見狀願意供奉，自是民心所向。”
“如此啊。”
山神想了下，深深頷首。
“確實可行，倒是麻煩先生了。”
“無妨，正好有狐可做這些事情，前期還省了人間工匠的手藝。”
“隻是還要山神辛苦一些。”
“何事？”
“需要準備好材料送去修廟處。”
“此事簡單，我可先挪移山石樹木過去。”
“那便好，等我帶狐去過清風觀回來便開始修廟。”
“清風觀？”
“便是日後要奏表為山神封正的那個道觀，道長與我相識，觀內都是些好道士。”
“難怪願意與狐論道，確實不錯。”
山神說到這，又摸出一瓶地靈醴交給陳戟。
“先前就說要勞煩道人塑像修廟奏表，心中過意不去，本想著托白姑娘送去謝禮，沒想到倒是先生先去那邊。”
“這些便是我送給他們的，還請先生代為轉交。”
“也好。”
陳戟明白山神的擔憂，頷首應下。
他和槐前輩的處境差不多，雖已化形，可一身法力基本在山上才能施展，若要去清涼山，恐怕修為下降嚴重。
此時正是封正關鍵時期，倒是不宜憑空招惹事端。
此後幾日。
陳戟便在山上待著，白日與狐們講述化形和修為的問題，晚上同蘇先生一起輔導學識課業，空閒時間還與槐前輩論道琢磨芥子須彌術，倒也算充實。
隻是越琢磨，越發現這門術法奧妙無窮，與先前學的術法都不一樣。
要先觀察芥子入門。
等能夠視芥子如妝篋大小便算入門，能以芥子儲存同樣大小的物品。
而至大成，竟是真的要達到觀芥子如須彌山一般才可。
不過陳戟問過槐前輩。
他從得法修行至今，也不過才能看到妝篋大小，還要幾片葉子合圍討巧才能做到。
自己能有這般進度已經不錯。
“先生如今能看多大了？”
槐前輩好奇問道。
陳戟便取出一片樹葉，又撿起一塊不足尺方的石頭。
石頭貼上樹葉的瞬間便消失不見，樹葉仍舊是樹葉。
隨手鬆開，緩緩飄落地麵。
重新撿起一抖，石頭落地，樹葉仍是樹葉。
“先生果然有天賦！”
槐前輩看著陳戟動作驚歎道。
“多虧槐前輩分享心得，這才能領悟其中奧妙，否則怕是要比槐前輩還要慢上許多。”
“先生謙虛了，我千年時間不過堪堪入門，先生隻用幾日便超過我的進展，足以見得天賦非凡。”
“若是能夠尋到須彌山石，恐怕真有機會修到大成，能夠開辟出芥子須彌。”
“須彌山麼？”
陳戟搖搖頭。
“那般神話之地，隻在釋門典籍中出現過，比玄山還要玄妙，恐怕更難找。”
“先生有大氣運，或許能夠遇上也說不定。”
“那便借槐前輩吉言，若是遇到須彌山石，定要努力敲一塊下來，再給槐前輩一塊。”
槐前輩哈哈大笑。
陳戟也格外坦然。
雖然踏上修行，每一句話都有可能牽動因果。
可他沒有說謊。
若是真的找到須彌山，便敲下來一塊送給槐前輩又何妨？
於是槐影婆娑，又是幾分清淨。
及至夜晚。
陳戟正在呼吸五氣，卻發覺身周氣息忽地出現道熟悉又陌生的氣息。
睜眼看去。
空氣中淡淡浮現出蘇先生的身影。
“陳先生！你可看出我有沒有什麼不同？”
蘇先生的聲音都透著幾分激動。
“嗯？”
陳戟定睛看去，才發現確實有些不同。
原本蘇先生的魂魄看著凝實，卻隱隱透著幾分虛弱感。
如今再看，體魄竟然渾厚許多，甚至隱隱有實體凝聚。
“蘇先生是修成了鬼仙？”
陳戟調侃道。
蘇先生臉色一滯，總算體會到陳戟能夠噎死人的回答。
換了口氣才搖頭回到。
“自然不是，鬼仙哪有那麼好修成的，我隻是算是初步吸收了桃仙鬼體。”
“初步吸收？”
陳戟不禁仔細看去。
他之前還以為蘇先生是已經吸收完畢，才有如此表現。
如今看來……
果然不愧是陸判都看重的東西，若是全部吸收完，蘇先生的魂魄怕是可以凝成實體。
這抵得上至少千年苦修了。
“還是要感謝陳先生，若非陳先生，我這輩子怕是都不一定見到這種東西。”
“無需客氣。”
陳戟擺擺手，隨後看向他。
“蘇先生總不至於專程來此就為告訴我已經突破吧？”
“自然不是，我是想問問何時去清風觀論法，我也想再去一次，會會老友了。”
“蘇先生可以外出了？”
“如今魂體凝實，比剛成鬼時還要強健，去趟清風觀而已，無妨。”
“便是立言術都可多用幾句。”
“你怕是又要去釣魚了吧？”
陳戟一口道破蘇先生目的。
隻是蘇先生本就是鬼，此刻趁著夜色竟是絲毫看不出表情。
梗著脖子搖頭。
“非也，此次去，便是讓那老道看看真正的儒修是如何釣魚的！”
“嗬，儒修的嘴，騙人的鬼。”
陳戟撇撇嘴，已經看透蘇先生所想。
不過想著山上小狐們的修為和時間，也差不多該過去了。
於是點頭應下。
“等我明日問過白姑娘，便一起過去吧。”
“無需去了，我們已經回來了！”
清脆婉轉的聲音響起。
陳戟回身，便看到白姑娘帶著幾隻小狐從雲端落下。
希雲道長的符船也在身後不遠處。
“倒是好巧！”
陳戟微微一笑，迎上眾狐，問起她們如何突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