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我剛失了孩子,又為他擋了箭……換作旁人,他也會……”
“姨娘這話可就錯了!你是真的看不明白嗎?大人是什麼身份?就算有人拿命護他,那也是底下人該做的事,何曾見他對誰這般上心過?”
她指著窗外廊下候著的侍衛,“您瞧那幾個暗衛,哪個沒為大人受過傷?可曾見大人親手喂過藥?”
蘇杳捏著帕子的手緊了緊。a精a¥武+小說t{網1? ?免?費!ˉ閱|{讀
小腹處的隱痛忽然泛上來:“或許因為子嗣……”
蘇杳的聲音越來越輕,輕得幾乎聽不見。
“我的好姨娘!大人可是朝廷的支柱,每日往這兒來,這得耽誤多少時間!他是什麼金貴身子?那是能在刀尖上走的人!若不是把您放心尖上,何苦來哉?”
春桃越說越激動:“奴婢沒念過什麼書,可奴婢知道,真心是裝不出來的。姨娘就彆再躲了,你莫要再傷了大人的心。”
蘇杳一時愣住,又似醍醐灌頂。
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命不好,所以才會經曆那麼多苦難。
她的眼裡,陸懷瑾是天之驕子,年少成名,不過二十多歲就已經登閣拜相。他這種人,是高高在上的人,不會懂她的悲苦。
可原來啊,這世間的芸芸眾生,各有各的不易。
從前是她狹隘了,並不懂得這些道理。
她忽然做了個決定。 愛尚
蘇杳突然轉過身:“春桃,替我收拾東西,我們回京。”
“姨娘,您身子還沒好呢!”春桃嚇了一跳。
“等不了了。6腰墈書王 哽欣最全他一個人在京城撐著太累了,我不能再讓他為了我,來回奔波。”
“姨娘若是真的這麼想,那可太好了啊。奴婢這就去收拾包袱。”
“春桃!”蘇杳忽然叫住她。
春桃頓住步子,轉身看向蘇杳,“姨娘還有什麼要吩咐?”
“你說……我是不是錯怪他了?”
春桃愣了愣,隨即點頭:“大人對姨娘的心,姨娘自己能感受到的。隻是從前……從前姨娘心裡有疙瘩。”
是啊,心裡有疙瘩。
蘇杳摸著小腹,那裡已經平坦如初。
可失去孩子的痛,和對陸懷瑾的誤解,像兩根刺,一直紮在她心裡。
如今,一根刺被陸懷瑾的行動,一點一點地拔掉了。
另一根,卻依然隱隱作痛。
剛過了酉時,陸懷瑾的馬便到了,長亭牽著汗濕的黑馬跟在身後。
他們竟比往日早到了一個時辰。
蘇杳立在廊下,紅色襦裙襯得她臉色比往日紅潤些。
烏發鬆鬆挽了個垂掛髻,一支淡水珠釵斜斜簪著,顯然是打扮過了。
見到那抹玄色身影,她迎上前兩步。
陸懷瑾見到蘇杳的裝扮,握著韁繩的手猛地一緊。
十數日來,她不是縮在被裡垂淚,就是對著窗外發呆,何曾這樣立在風裡等過他?
一席紅衣晃得他眼睫都顫了顫。=微§趣?小¢{ˉ說?¨網}¨, 已~發|¥?布|最1=\新章2=節?
他快步上前,鬥篷罩在她的身上。
“怎麼不在屋裡等著?外頭吹風怎麼辦?”
“妾今日特意等大人來。”蘇杳仰頭看他。
“等我?”
蘇杳晚起嘴角,看著他笑了。
陸懷瑾牽起她的手,指尖觸到一片冰涼。
“手那麼涼,等了很久了?”
他把她的手裹進自己掌心,嗬出的白氣混著雪鬆味將她攏住。
暮色漸濃,廊下燈籠的光映著兩人交疊的影子。
“大人,屋子裡備了酒菜,陪我一起吃點,可好?”蘇杳仰頭望著他,指尖輕輕蹭過他掌心的薄繭。
陸懷瑾哪裡舍得拒絕,攥著她的手往屋裡帶,一邊還用掌心替她焐暖。
屋內擺著四碟冷菜,青瓷酒壺正冒著熱氣。
春桃剛把兩盤熱炒的蝦仁和糖醋小排端上來,紅亮的醬汁在燭光下泛著油光。
“怎麼突然想起來喝酒?”
他瞥見蘇杳伸向酒盞的手,眉頭微蹙,先一步按住杯沿。
“你的身子未好,不能飲酒。”
說著倒了杯溫熱的梅子茶推過去,“喝茶。”
蘇杳望著他給自己布菜的手,指尖停在杯沿沒動。
“那大人喝酒。”
他抬眼看向對麵的人,見她正望著自己笑。
陸懷瑾執起酒盞湊近鼻尖,清冽的酒香混著梅子的酸甜撲麵而來。
淺酌一口,綿柔的酒液滑過喉嚨,竟帶著點意想不到的清甜。
“好酒。”
蘇杳笑了。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笑起來有多好看。
當年的這一笑,就已在陸懷瑾心上烙下了不滅的印記。
那時他還不是權傾朝野的首輔,偶然撞見她在杏樹下背書,風卷落英時她偏頭一笑。
後來他步步攀爬,從翰林院編修到內閣首輔,權柄越握越重,想要的珍寶古玩堆滿庫房,卻總覺得缺了當年那道驚鴻一瞥的暖。
他這樣的人必定對權利貪婪的吧!
他這樣的人又想要什麼得不到呢?
這樣風姿綽約的人啊,這世界好東西,本就應該名正言順、心安理得的擁有。
可他隻不過是想要她啊!
他卻無法說出口。
這個秘密,他隻能埋藏心裡……
多年。
直到蘇家出了事,他想幫她,救她。
可卻偏偏選了最笨拙的方式。
她從來不知道,那日青樓老鴇遞來的茶水裡摻了縱情之藥。
若是陸懷瑾當日不在,她又會送進誰的屋子。
陸懷瑾沒辦法看著蘇杳和彆人一起……
這秘密他藏了太久,久到連自己都快忘了。當年那個在杏樹下微笑的少女,早已是他權傾天下後,唯一不敢宣之於口的軟肋。
他亦是知道蘇杳不愛他,可蘇杳是女子,又已經是他的人了,就應該要跟著他了。
這世間的女子又有幾人是能嫁給自己心愛之人的?
還不是盲婚啞嫁能過上一輩子的。
偏生蘇杳是個例外。
那些自幼習讀的女誡閨訓,到了她身上竟全成了耳旁風。
在他看來,自己是她的男人,就是她的夫君。
那便是她的天。
她該像其他婦人那樣,對丈夫恭順體貼,敬自己的夫君,愛自己的夫君。
可蘇杳偏不。
他隻能強取豪奪,一次,一次,又一次。
二人的關係卻越來越遠,她不惜一次又一次的逃跑。
想要逃離他的。
想要拋棄他。
她休想。
他從前不敢想,可現在她是她的人了,他自然會牢牢抓她。
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都不會讓她離開自己。
想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