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杳能感覺到他的視線落在自己腰側,她深吸一口氣:“我挺好……都挺好……”
陸初堯忽然向前一步,目光沉沉看著麵前的女子,好似將她每一個小細節都不放過。15~1`~c?o+
“阿杳妹妹……”
這個稱呼這世間上也就一人會喊,是獨屬他的稱呼。在他眼裡,她從來不是什麼蘇姨娘,她是他的阿杳妹妹啊!
“陸初堯!”
蘇杳猛地抬頭打斷他:“以後,你還是彆再來了……”
說罷,蘇杳轉過身,“你請回吧。”
陸初堯站在原地,“阿杳妹妹……”
他望著她微微發顫的肩頭,臉上漫開羞愧之色,“對不起,是我唐突了,我不請自來,給你帶來了困擾。”
蘇杳攥緊了袖中的帕子,指尖幾乎嵌進肉裡。
她早已在心底預演了無數遍,陸初堯會像夢裡那樣紅著眼逼問,會嘶吼著問她為何嫁給陸懷瑾,問她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誰的,甚至會說出那些淬著毒的怨懟之詞。
可預想中的質問遲遲未到。
隻有身後少年低低的道歉。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感受著自己紊亂的心跳,她才明白,比被恨更難受的,是這突如其來的歉意。
蘇杳深吸一口氣,卻依舊不敢轉身麵對他。
她盯著窗紙上搖曳的樹葉,輕聲道:“不關你的事,是我的原因……”
“阿杳妹妹,你當真沒有話想與我說?”
他的聲音依舊溫和,說話的語氣也如從前那般,這一秒,讓蘇杳有一種什麼都沒發生過的錯覺。00£¥小t說e??網? 首1¢發±e
就好似所有的恩怨糾葛都不過是場噩夢。
她轉過身,撞進少年盛滿星辰的眼眸。
“我嫁人了……嫁的那人還是……”
她說不下去了。
陸初堯隻是看著她,見她不說話了,他才緩緩開口:“我知道。”
蘇杳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已覆上層水光,好似一切都釋然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不該過來,你便該明白,往後我們須得避嫌。”
陸初堯好似感覺出他的不安,他喉結輕輕滾動,“我明白了。”
他最終點頭,聲音裡滿是遺憾。
下一刻,他轉身要離開。
蘇杳看著他一瘸一拐的模樣,心都要揪了起來。
“陸初堯。”
那人停住了步子,轉過身子。
陸初堯生的極好,雖然與陸懷瑾清冷的相貌不同,但他卻有著少年人特有的張揚。
可此刻這張俊臉卻嘴角抿得緊緊的,表情嚴肅。
“對不起。”
蘇杳終是說出了那句抱歉的話,這句藏在她心裡許久的話。′2c′yx~s\w?o`rg
陸初堯的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卻沒說話。
蘇杳知道,以後二人便是陌生人了。
她想。
在他心裡,自己就是那種攀附權貴的菟絲花。
是依靠男人不知廉恥給人當小妾的女人。
是為了榮華拋棄舊情的薄幸人……
如此,也好。
就讓他這樣想吧。
他也能放下她了。
陸初堯咽了咽口水,喉結滾動,開口:“阿杳妹妹,你從沒有對不起我。”
“是我沒本事,護不住蘇家滿門,護不住你……”
少年的目光灼灼,看向眼前的女子。
“這次回來,我才知道,原來你母親和阿姐都不在了……你這些年,該是怎麼熬過來的?”
他的蘇杳一直是嬌滴滴的小姑娘,又是如何一個人麵對這些風雨的,陸初堯不敢想。
蘇杳鼻子一酸,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
記憶裡那個少年已經長大了,此刻正用泛紅的眼眶望著自己,語氣裡的滿是疼惜,堵得她心口發悶。
她看向陸初堯,更不敢放肆呼吸,她怕眼淚稍有不慎,就會掉下來。
“阿杳。”
他忽然上前半步,又猛地頓住腳步,生怕驚擾了她。
“我不知道為何你會嫁給我爹,但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
“你一個女子在這世間定是不易,我爹也是這世上頂頂好的人,他……護得住你。”
“我……我就過來看看你。看到你一切都好,我便放心了。”
少年咧嘴一笑,那笑容溫暖,似能融化冰山。
蘇杳看著麵前的人,與記憶中照顧自己的少年不一樣了,但又好似沒有變過。
從前她在鬨,他陪她鬨。
她在笑,他陪她笑。
他向來是這個樣子,她好,他便也好。她高興,他自然也高興。
真好,他就是這樣的陸初堯啊,這世上最好的陸初堯。
蘇杳壓抑著內心翻湧的情緒。
原來,他沒有怪她,他隻是關心她。
她的心也好似被溫暖了。
“多謝。”
“阿杳,你與我生分了,我什麼都沒做,何必言謝?”
陸初堯笑起來,肩頭微微聳動,“我不過說了幾句體己話,怎就值得你道謝?”
這一笑讓蘇杳恍惚回到了少年時光。
她抬眼望向他,見他眼角眉梢都染著熟悉的暖意,終於忍不住彎起嘴角:“我送你出去。”
“好。”
二人好像如從前那般,並肩走著。
他因腿傷走得微跛,她則因腰上的箭傷不敢邁步太急,這段尋常不過的路,倒走出了幾分蹣跚的默契。
“還記得那年你偷爬我家杏樹嗎?”陸初堯忽然開口,目光看向那棵老杏樹。
“你吵著要吃樹梢的甜杏,我故意逗你自己去摘。結果你第一次爬樹就摔了下來,跟我現在這樣一瘸一拐地哭,褲腿都磨破了,最後還是哭著回尚書府的。”
蘇杳嗔怪地瞥他一眼:“你還好意思提?當初你信誓旦旦說會接住我,結果呢?”
“那時我才多大啊!”
陸初堯無奈地攤手,帶著笑意道,“而且,我明明接住了,隻是沒站穩……我哪舍得讓你真摔著?你摔下來那天,我爹回家就把我狠狠打了一頓。“
蘇杳一愣,原來陸懷瑾那時候就已經注意著自己了嗎?
“還是小時候好,無憂無慮的。”
風掠過他鬢角,將幾縷碎發吹得微微顫動。
蘇杳輕聲應了句,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在他側臉上。
他的側臉硬朗了幾分,更有男子漢的氣概了,倒真有了幾分沙場曆練過的英氣。
陸初堯駐足在那棵老杏樹下,伸手撫過粗糙的樹乾。
他輕笑一聲,聲音卻有些發悶:“現在長大了,再看這棵杏樹,好像也不那麼高了……”
蘇杳望著他逆光的輪廓,心裡莫名有些難受。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院外有人影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