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世界之外。
一根由幾十顆骷髏頭豎疊,煉製為一體的高大旗杆上,懸掛著一麵冒著森森鬼氣的大幡。
激烈的虛空風暴從附近呼嘯而過,直將幡麵打得獵獵作響。
一個做文士打扮,將一支手臂插進天地胎膜內的中年男人,正用手指淩空畫符,引導著虛空中的靈氣化作符籙,打入麵前的大幡中。
卻是不浪費一刻時間,正在忙碌祭練著自己的本命法器。
就在果實內的陳勝,將五鬼體內烙印磨滅的瞬間,漆黑的萬魂幡麵徒然一震,讓手掐印訣的扶風子停下了動作。
他瞪大了眼睛,扭頭看向麵前赤紅色的天地胎膜。
“怎麼可能,五鬼在同一時刻失去了聯係,他們是死了嗎?”
跨越世界胎膜通訊是一種大神通,扶風子沒那種本事,但也能通過萬魂幡和鬼奴烙印之間的聯係,勉強感應到鬼奴的存在。
烙印的失聯,便意味著派進其中的惡鬼不是被人殺了,就是被人擒獲了。
而沒有惡鬼從果實內部配合,扶風子也將永遠失去進入其中,成為世界之主的機會。
“天上果然不會有掉餡餅的好事,本以為遇到了一個驚天大機緣,沒想到最後會是這種結果。
可惜,我現在已經折損了五隻四階惡鬼,還弄丟了幽冥化血葫蘆,這次魯莽行事的損失有點大啊。”
一想到若是能幽冥化血葫蘆賣掉,換得的資糧足以將自己的萬魂幡祭練得更上一層樓,扶風子便心疼的想要吐血。
“瑪德,這次老子認栽了。
這片區域屬於閻浮果樹的壬字號偏枝,枝頭上最大的開放果實是北柯世界,我曾經去過一次。
沒記錯的話,北柯世界裡應該有一個六階修士開創的商會,號稱壬字號偏枝上的什麼東西都敢賣,還會不定期舉辦唯有五階以上修士才能參加的拍賣會。
我要不要派個分身到北柯世界裡,把這枚果實天地胎膜破損的消息拍賣掉呢。
這樣一來,不僅能挽回我在此界中的損失,也許還能大賺一筆。”
扶風子是個散修,他能從一個小小的乞兒修成如今的陽神修士,靠的是在該恐懼時恐懼,該貪婪時貪婪。
人生中過往的經驗告訴他,現在及時收手才是明智的選擇。
但一想到進入隻要其中,就有機會奪取閻浮果核,將陽神寄托在果核上獲得永生,他便有些不甘心起來。
在思索良久後,扶風子終究還是做了一個違背理智的決定。
“自古以來,乾大事而惜身,非成事之才。
我謹小慎微了一輩子,此生中唯有在晉升五階時冒過一次險,便拚得了如今的成就。
人生哪有幾回搏,一定要抓住有限的幾個機會,才能有所成就。
現如今,我離此生的壽元大限已不足兩千年,若是如此輕易就放棄了這個機會,可能餘生都會在遺憾中渡過。
算了,這個消息我不賣了,我還是再拚一把吧。”
五階修士的壽元極為漫長,根據修煉之法、上位者賜予的加持、服用的丹藥靈果等因素影響,壽命在一萬年到十萬年之間不等。
扶風子不是個長壽者,隻有區區兩萬載的壽命可供揮霍,此時決定拚一把,完全是剩餘壽元不足以讓他突破六階的無奈之舉。
因此,他便生出了在北柯世界裡借貸一筆巨款,布置一座破界大陣,開拓天地胎膜上的洞口,自己親自進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原本,以這枚果實的體量和能級,完整的天地胎膜是七階修士才有本事打破的東西,但眼前這個破損的缺口,卻讓他這個五階修士借助外力也可以勉強籌謀一番。
暗自下定決心後,扶風子本人繼續停留在此處看守缺口。
他麵前的萬魂幡卻蠕動著化作人形,向北柯世界的方向極速飛去。
……
果實內部。
已將牛頭馬麵,黑白無常,執筆判官收入壺天之肺的陳勝,站在地肺旁邊,將一枚烙印打在了金扁擔裡。
汪嗚嗚——
一隻叼著烙印的金色狗頭從扁擔裡冒出,吐著舌頭把烙印吐了出來。
麵對兵器的反抗,陳勝隻是將大手覆在狗頭上,噴湧出一團佛火熾燒。
之後,任由金狗如何掙紮都無濟於事,那枚烙印還是融入進了它身體裡。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器靈的閻浮秘寶,紫微宮的煉器手法,卻是彆有一番玄妙啊。”
等到金光收斂,器靈便對陳勝表現的親昵起來,懸浮在他身邊蹦蹦跳跳,舔著他的手指,宛如相伴多年的忠犬。
陳勝用手摸著器靈的狗頭,心中卻在想彆的事。
“說起來,這大夏朝的反應速度也太慢了點吧。
五鬼進攻幽州福地已經過了這麼久,我這邊都把他們給收拾了,怎麼還不見大夏來動手捉拿偷盜金扁擔的賊人呢?”
也許是說曹操曹操到。
就在這時,白日星現,隱於天光中的漫天星辰同時星光大亮。
陳勝就抬頭向天空望去,隻見天空南方的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馬,張月鹿,翼火蛇,軫水蚓七團星宿此時格外閃亮。
幾十顆星辰,構成一隻栩栩如生的雀鳥,發出了震天的鳴響,彙聚出七道耀眼的光輝投射下來。
【南方朱鳥七宿者,在天成象,星座鳥形。】
轟!
代表著井木犴的那道星光降臨到這片區域,筆直的落向金扁擔,卻被陳勝用[萬字符相]扭曲了星光的軌跡,落在了十幾裡開外。
而陳勝又在此刻,把手裡的金扁擔隨手拋進了翻湧著岩漿的地肺中,控製它向地底更深處遁去。
此界的二十八件閻浮秘寶上應天星,下應地氣,中合人運,是名副其實的地域之寶。
其中的金扁擔便與幽州的土地和人族精密聯係在一起,根本無法離開幽州地界。
陳勝想要阻止朱雀護國大陣的成型,隻能通過這個笨辦法,不讓金扁擔參與到大陣中。
此時此刻,他的[目紺青色相]同樣看到了幾千裡外的景象。
大夏國土的六個不同方向處,也分彆有星光之柱降下,拉扯著六件閻浮秘寶高高升到了幾千丈的高空中,閃耀著奪目的光輝。
不過由於金扁擔缺席的原因,星空中的井宿很快就熄滅了,讓朱雀缺失了一片騰飛的羽翼。
群星的光輝蓋過了太陽,灑落在人間的星光開始在陳勝頭頂的高空中凝聚成一大團,很快蠕動變化成了一張威嚴的麵孔。
這張麵孔俯瞰著大地,聲如雷霆道。
“是誰?在偷盜我大夏的鎮國神器?”
陳勝抬頭看著那張臉,略微有些失神道。
“你應該就是皇帝吧,你和已死的勝德太子長得很像。”
陳勝出乎意料的回答,讓天上擬人的麵孔皺起了眉頭,語氣越發低沉起來。
“既然提起那個孽障,你又是他的什麼人呢?”
大夏朝的皇帝是陳勝的仇人。
九年前,因為太子的武功即將突破到四階,正處壯年的皇帝感覺到了威脅後,便在朝堂中提拔幾個的幸進之臣,接連辦了幾個大案用來誣陷太子謀反,將太子與其黨羽一網打儘。
這便是本朝赫赫有名的廢太子案。
此案牽連甚廣,共導致六百多名官員以及三萬多白身之人被誅,還有數倍於此的人被流放各地。
本是底層武官之家的陳家也在此案中闔族入獄,陳勝作為連坐犯人家屬中的孩童,被送到黑山金礦來采掘黃金,與所有家人失散。
他還是在奪取黑山金礦後,讓黑山礦監找關係打聽,才知道家族裡的成年男人早在案發當年就被全部斬首,家族中的女人則被賣到教坊司,也在三年裡陸陸續續也死了個乾淨。
陳勝是胎穿,在覺醒胎中之迷前,就與此世的家人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因此,後來他在萬壽道藏裡特意學了一門搜尋血脈類的法術,主世界的本體在修成後施展,確定自己三代以內的血親已全部死絕,才絕了去找他們的心思。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便是眼前的皇帝。
之前沒有選擇報仇,隻是礙於實力不足而已。
現在有了報仇的本事,他是必然要宰了皇帝的。
天空中的麵孔沒有等來陳勝的答複,但皇帝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自顧自的說道。
“原來是當年的餘孽啊,都怪辦案的官員沒把你們這些人清理乾淨,竟養出一個四階修士,釀成了今日這種禍患。
但是沒關係,朕會親自出手,送你這個多活了九年的餘孽去死,讓你和死去的家人團聚。”
在不屑的冷笑聲中,幾千裡外的那六件閻浮秘寶上,瞬間就射出了六道璀璨的星光。
大夏皇帝出手就是殺招。
對於每秒可飛行數萬裡的光速來說,幾千裡距離是如此的短暫,瞬間即逝,根本沒人能躲避這樣的攻擊。
即便因為大陣殘缺不全,星光的威力減少了至少三成,但就算是再善於防守和遁術的四階修士,在六道星光的圍攻下也撐不了多久。
皇帝看著星光落向陳勝,已經能想到他被圍攻的慘狀了。
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他心中陡然不安起來。
隻見在陣法發動的瞬間,陳勝就禦起了腰間的一隻血色葫蘆,從葫蘆嘴裡噴吐出一道黑紅二色的魔光。
那魔光在他周身一攝,竟將迎麵攻來的六道星光全吞進了葫蘆肚子中,而星光被血海和幽冥鬼氣一裹,又全部消融在了廣闊無邊的葫蘆裡。
幽冥化血葫蘆沒有如此手段,五鬼又如何能在青龍護國大陣的圍攻下支撐兩年之久。
連全盛時的青龍大陣都能擋,更彆說如今削弱了三成的朱雀大陣了。
而且,連五鬼都有信心應對大夏殘缺不全的朱雀護國大陣,陳勝這個穿著羅漢金身機甲的假和尚,還能怕了大夏的皇帝?
確認皇帝對自己無可奈何後,陳勝便一邊遙控金扁擔繼續向大地更深處遁去,一邊以[千輻輪相]閃爍瞬移起來,向著京城的方向極速遁去。
“陛下,你準備好了嗎?我要去找你討債了。”
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天邊的身影,天空上的星光麵孔凝重道。
“這個奇怪的葫蘆……有點像是大春國通報過的那件五階法器啊。
但在大春國殺得屍橫遍野的,不是五個陰氣森森的鬼修嘛,這件法器怎麼會落在了這個太子餘孽的手裡?”
大夏皇帝不過是個四階修士,靠著陣法之威才能掌控如今的攻擊力,完全沒看出陳勝還擁有著羅漢金身這個依仗。
眼見陳勝要襲向京城,他來不及多想,連忙控製大陣再攻。
一時間,星光如雨。
一道道璀璨的光華從千裡外襲來,大部分被陳勝用幽冥化血葫蘆收攝,偶有落空的星光,則會在大地上轟擊出一兩百丈深的孔洞,可見其威力。
但如此連綿的攻勢,卻根本傷不到陳勝分毫,直把京城中的皇帝急出了一身冷汗。
幽州離京城本就不遠,用了一炷香時間,陳勝就看到一座恢弘的城市。
大夏的京城布局看起來如同一圈圈同心圓,五道高聳的城牆從內到外,分彆圍出了宮成,二環,三環,四環,五環。
全城的居民,越往內層越貴,越往外層越賤,可謂涇渭分明,尊卑有序。
十歲之前,陳勝就是在這座城市裡長大的,如今再次回來,卻已然是物是人非。
此時,皇帝顯然已經將外敵來襲的消息提前通知到了各方,五道城牆上都升起了巨大的護罩,如同五層半球形的同心球,層層防護著京城的安危。
而在護城大陣之外,京城上空還飛翔著十幾個四階修為的高官。
陳勝的身影才剛出現在京城幾十裡外,還沒等他們動作,陳勝隻是簡單的揮了揮手,其中的八個四階性道修士就被直接抽離出了體內的罡煞之氣,打落境界,虛弱的向地麵掉去。
一出手,就把正準備聯手發動一個攻伐之陣的其它四階命道修士們嚇破了膽。
隻覺得這個外敵簡直強到沒邊了,立刻作了鳥獸散,向四麵八方逃散。
“大難臨頭各自飛,京城的高官顯貴們,看來也不過如此嘛。”
陳勝大笑著將定海神針放出,將它化作一根擎天巨柱,直直向著下方的京城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