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紅的太陽半沉入地平線,橘色的夕陽染紅了天邊的雲朵,荒涼的戈壁中暮色沉沉。
嘩啦啦!
一隻木桶落進井底,在反射著陽光的井水中蕩起一圈圈漣漪。
陳勝轉動軲轆提起一桶略帶雜色的渾濁井水,想了想,最終還是把這些水倒回了井裡。
轉而用寒冰吐息,以空氣中的水分凝結出一塊雞蛋大小的冰球,含在嘴中慢慢用氣血融化,滋潤起乾燥的喉嚨。
遍布在秦朝大地上的煉丹爐,已經快要把這枚果實的表層地脈榨乾了,鬼知道這片死寂大地的水脈裡會含有什麼詭異的成分。
這個小型部落賴以生存的所謂乾淨水源,其實是不能喝的。
不過,作為本就生存在廢土最底層的部落,能有水喝就不錯了,又哪裡能顧忌得了那麼多。
平日裡,陳勝所在的部落會挑著水井裡的水,種植附近的一片沙棗林作為主食,輔以捕捉戈壁中的蠍子、蜥蜴、蜘蛛等各種小蟲子為副食,偶爾還會兼職劫掠為數不多的路人,用一切能想到的手段來維持生命。
食物的短缺、戈壁中狂暴的風沙、成群結隊的妖獸、大部落的劫掠、以及會隨著年齡增長越來越嚴重的龍化症,會輪流摧殘著他們的生命,最終淒慘死去,無人能夠善終。
在龍血末日降臨的幾百年時間裡,這枚果實裡的底層百姓已經習慣了如今的生活。
但陳勝卻很不習慣。
他已經去屋裡查看過了,那個婦人的孩子,早就被一個逃跑的龍狼人給摔死了。
此時,落日餘暉籠罩的整個部落裡,隻有沙礫撞擊在屋上的劈裡啪啦聲,也隻有他一個活人。
隻靠陳勝自己一個人生活在空蕩蕩的部族裡,可不是個好主意。
畢竟,他這次轉生是為了尋找接觸並寄托閻浮果實的方法,可不能將大量時間白白浪費在維持生存上。
“閻浮果實的果殼、果肉和果核是一體的。
從始皇帝覆滅六國後,執意要在全國大建煉丹爐,抽取地脈的暴政來看,此人極有可能掌握了與閻浮果核有關的秘術,這條線索極為明確。
看來,等以後實力強大了,還是要走上造反這條老路啊。
至於轉生初期的目標,還是要儘快把修為提升上去。
在閻浮蟲豸轉職成閻浮成蟲後,轉生時已經可以將命道修為帶回去,恰好這又是個命道大昌的世界,這次修行便以命道為主吧。
不過,這個部落並不是個適合轉生初期發育的地方,我應該先去陽城縣的縣城看看。”
滿懷心事的陳勝倚在水井上搭著的亭柱上,嘴裡吸吮著冰疙瘩,看著夕陽緩緩落山。
時間就這樣一點點流逝著,在他殺光龍狼部族之人半個時辰後,【武聖】職業的九個天賦才終於完成了加持。
讓他蛻變成了一個空有武聖體魄,沒有一絲真氣,並且身懷兩種神通的強大存在。
固然,相比於正常的命道四階修士,在二三階時提前擁有神通,並不能完全發揮其威力。
但在二三階的戰鬥裡,神通依然能製造出一招定乾坤的效果。
對於意外入手的兩門神通,陳勝很是滿意。
而且,相比於彆人血脈傳承中覺醒的神通隻能局限於一類,他修煉的《萬龍經》又以手段龐雜豐富而著稱。
開始修煉此功後,他隻需要不斷融合新的龍妖血脈,就能融合出一具身懷萬龍神通的功體。
此功的修行需求,也是一個他必須離開這裡的理由。
夜幕完全降臨。
看不見星辰的灰暗天空中,不知何時開始飄起星星點點的美麗熒光,遍布整個蒼穹,看起來就像一條飄蕩在天上的天河。
那是從煉丹爐中飄出的丹渣,在幾百年的歲月中日積月累,永不落地,已經嚴重汙染了這枚果實的大氣。
陳勝看了一會兒天上的奇景,在部落中盤膝坐下,打坐運轉了一晚上的氣血。
等到第二天一早,便目標明確地向部落東麵的沙漠奔去。
如今沒有真氣的陳勝是不會飛的,在遠行之前,他需要先去融合一個合適的飛行神通。
……
荒涼的戈壁灘上,橫臥著半掩埋在泥土中的巨大光潔龍骨。
這有可能是當年從天而降的龍屍,也可能是幾百年間諸國戰亂時死在此地的強者。
漫長的時間和風沙,已經掩沒了它的一切信息。
循著前身的記憶,陳勝踩在龍骨的頭顱上向遠處眺望,入目所見,隻能看到一成不變的單調灰黃之景。
啾——
天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長鳴聲,一隻翼展丈餘的大鳥猛然收攏羽翼,化作一道黑影掠過地麵,兩隻的利爪深深刺入沙土中,抓出了一隻形似蜈蚣的三尺長巨蟲。
接著便將收攏的羽翼打開,在近地處一個漂亮的轉折,振翅衝天而起。
就在此時,附近的地麵卻突然集體裂開,有十幾隻外形形似七鰓鰻的巨大沙蟲破沙而出,結陣咬向了捕食的凶禽。
密密麻麻的沙蟲,就像一個準備多時的布袋陣,在迎接著這個自投羅網的獵物。
在這片貧瘠的大地上,獵食者和被獵食者的身份,在頃刻間就會發生轉變。
在這個危機的時刻,那隻巨禽的體型卻猛然變小了數圈,靈活扇動羽翼躲閃開了那些利齒巨口,以毫厘之差逃脫了沙蟲的圍捕。
讓它們無功而返,墜落回沙地裡消失不見。
“這隻二階的龍鷹確實不錯,體型夠大,速度夠快,足夠機敏,不愧是我相中的妖怪。
大秦的廢土雖然看著荒涼,實則遍布著各種危險,如果能用它的飛行神通趕路,一定能避過很多麻煩。”
站在龍骨上的陳勝,正要設法將巨鷹擒下,卻突然聽到一片尖銳的呼嘯聲。
他麵色微變,就看到一片灼熱的流光突然從遠處飛來,輕鬆洞穿、撕碎了正在空中進食的巨鷹。
將它打成了飛揚的羽毛、鮮血和肉塊,散落的掉落在地,被地上幾隻衝出的沙蟲爭先恐後吞食。
“臥槽,這是什麼鬼?”
陳勝麵色難看地轉頭向聲源處看去,就職【混血龍裔】後,悄然變成了兩圈的豎立瞳孔極限放大,視線便落在了二十多裡外,看到了一個不同尋常的東西。
那是一艘飛在天空上的玄黑色巨大飛舟。
鋼鐵熔煉的機身,比艙室還要大一圈的氣囊,下方敞開的機艙內,還用掛鉤吊著幾十個全副武裝的大秦武卒。
那些武卒全都長得一模一樣。
不過六尺高的精悍身體,全身覆蓋著黝黑的龍鱗,背後收攏著一對形似蝙蝠的翅膀,手裡拿著類似火神炮的炮筒,正瞪著猩紅的眼睛向這邊看來。
其中一個武卒的槍管,還閃著射擊後未曾散去的高溫紅光。
在那艘飛舟的正下方,茫茫戈壁中正坐落著一座有點像高爐的建築。
高爐的外貌大致呈圓柱形,高百餘丈,粗一兩丈,頂部的廢氣口,持續噴吐著在陽光下看不到的廢棄丹渣,
深深刺入大地中的煉丹爐,似乎正在不停從地底深處抽取著熾熱的熔岩,此時正有大量金紅色的岩漿,順著大地上龜裂的裂縫肆意流淌。
“這地方什麼時候建了一座煉丹爐?兩年前前身來的時候,明明還什麼東西都沒有。
難怪朝廷會在這裡布置武卒,也難怪武卒會清繳附近的妖獸。”
陳勝趕緊將目光移開,閃身躲進了下方的龍骨架裡。
大秦武卒是秦朝培育出的一種特有戰鬥部族,每一個武卒在正常成年後都將會擁有二階的實力,再加上朝廷配給他們的恐怖武器,在群體行動時將是名副其實的戰爭兵器。
在秦朝與六國的戰爭中,武卒數量足夠多的時候,這些操控強大武器的戰兵甚至能圍殺四階命道修士。
所以,彆看陳勝剛一轉生便實力不俗,他還真不一定能打得過這隊武卒。
而且,就算能打得過也最好不要打。
因為大秦武卒的通訊手段極為先進,他們在戰局落入下風時會召喚周圍千裡內的同僚相助。
在重兵圍攻之下,什麼強者都討不了好。
由於廢土的特殊環境,大秦是個內部統治極為混亂的國家,大部族隨意屠戮小部族,根本沒人管。
但同時,大秦又是一個擁有嚴苛王法的國度,始皇帝在全國的每個縣城裡都派駐個官員,負責管理和守衛當地的煉丹爐,並鎮壓六國餘孽的叛亂。
平日裡,官員們根本不會管屬地裡的小事,但若是無關人等敢出現在煉丹爐的附近,那便會充分品嘗到大秦朝廷的武力。
陳勝剛剛轉生,羽翼未豐,實力不足,他此時完全不想和朝廷產生衝突,當即轉身向遠處遁去。
他在戈壁中沿部落探索出來的安全路線狂奔了十幾裡,發現後方沒有人追上來,才鬆了口氣。
其實,陳勝也很好奇,這枚果實的煉丹爐裡究竟在煉製些什麼,可惜,現在還沒到探究這些隱秘的時候。
這次行動中的遭遇,完全是個意外,既然準備收取神通的妖怪被人殺了,他隻能轉道向另一個備選的妖怪巢穴趕去。
至於陳勝為什麼執著於一定要融合一個會飛的妖怪神通?
那是因為如果不會飛,在大秦的國土上完全是舉步維艱。
就以陽城所處的這片廣袤戈壁為例,在幾百年前,這裡原本是一片肥沃的開闊平原,隨便種點什麼農作物都能養活民眾。
但在地表的地脈被抽取之後,這裡就變成了很少有農作物能夠生長的絕地。
人類部落的地盤之外,較為堅硬的地麵上滿是各種扭曲異形的龍妖與瘋狂的怪獸,鬆軟的沙地裡則滿是穿梭的沙蟲,天上飛翔著凶猛的妖禽,戈壁少有人跡的最深處,還存在著當年諸侯國們龍血試驗培育出的各種失敗戰爭巨獸。
陳勝想要在這種廢土上穿行,必須要會飛,或者擁有一隻飛行坐騎。
他的真氣修為,想要修行到能長時間飛行的程度,至少需要數年的時間,坐騎又很難收服,飛行類的神通便成了最好的選擇。
……
禿頭山,風流洞。
在新建煉丹爐東南方一百多裡處,有一塊露出地麵,形似山峰的巨大岩石。
在不知多少萬年的自然風雨侵蝕下,石頭上被侵蝕出了密密麻麻的一連串洞穴,戈壁上呼嘯的狂風灌進洞中,會化作淩亂的風流在其中流淌。
風流洞的名字,便因此而來。
在充斥著各種妖怪的混亂戈壁裡,這洞每隔幾年就會變換一個主人,如今統治這裡的,是一隻二階的龍須虎。
風塵仆仆的陳勝來到禿頭山腳下,輕輕一跳,就躍上了最下方的一個風洞,踩著密密麻麻的洞穴幾次借力跳躍後,來到了石山的最上層。
他抬步走進狂風湧動的洞裡,不時就能遇到人或動物死後遺留的白骨,在堆積的破損骷髏裡,還能看到有蠍子在裡麵爬動。
一直頂著狂風走到風流洞最深處,一頭體長三丈的巨大老虎便映入眼簾。
它就靜靜地正趴在那裡,一邊閉目酣睡,一邊吸收著被複雜洞穴撫平後輕靈的風之靈氣。
作為方圓五十裡最強的妖怪,龍須虎似乎完全不擔心會被偷襲,從洞穴中堆積的那些白骨就能看出這一點。
陳勝並未掩飾的腳步聲,讓龍須虎的耳朵抖動了一下,睜開眼睛看向洞府中的客人,露出一個人性化的殘忍笑容,舔舔嘴唇道。
“吼,肚子餓了就能有餐食主動送上門來,這風流洞的日子實在是太美了。
人,報上你的名字,我會仁慈的記得每個讓我飽餐者的名號。”
龍須虎看起來是個的話嘮,陳勝卻不打算和這個獵物多廢話。
擁有武聖身體素質的他,本質上是半個三階高手,殺個二階的妖怪並不難。
在他變態的動態視力下,龍須虎的一舉一動都如在膠水中移動般緩慢。
說話的聲音放慢了數倍,化作可笑的怪音;被狂風吹拂的毛發胡亂飛揚,能看到飛起的皮屑。
在龍須虎視線沒有捕捉到陳勝的移動軌跡之前,他的身體已經化作一道殘影,縱身來到對方身邊,抬手鑿穿它的胸口,從中掏出了一顆仍在跳動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