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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她來對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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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衝到賣抄手的攤位之中,一左一右兩個大漢架住了碧桃,氣喘籲籲對著街上其他的人吼道:“在這裡!”

碧桃順著他們的力度微微彎腰,莫名覺得這個姿勢有點熟悉……

她自然地借著這兩個壯漢肩膀的力量,給自己找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

待到那個肥粗扁胖的牙婆也氣喘籲籲地過來,滿麵怒容還未等發作,碧桃便吊著身體抬頭,對那牙婆粲然一笑。

溫聲軟語:“好大娘,彆惱呀,我沒跑,我實在是餓了,吃了些抄手……你幫我把賬付了吧。”

牙婆並不吃碧桃這套。

指著碧桃就要開口噴臟,結果她一動,抓著碧桃的抄手老板也動了。

“報官……我,我要報官!”抄手老板瞪大眼珠子,麵色從紅變得漲紫。

他竟然一把抓住了碧桃的手腕,碧桃也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

抄手老板在碧桃吃到一半的時候,看到她的吃相,看她隻穿著根本不能禦寒的破草鞋,就懷疑她給不起錢。

那來回捉人的牙婆等人他認識,那群人專門搜羅貌美女娘,賣去為奴為婢,做妾做娼。

最近又入了什麼清華神教,多了好些個不知道從哪來的壯漢,整日聚集在悅來客棧,隔著窗戶對街上來往人群虎視眈眈。

良家女子都不怎麼敢上街了。

這群人在流民之中抓了好些女娘,甚至連模樣好的男子都不放過,都不知道倒賣到什麼地方去了。

但是抄手老板沒想到,這群人竟然是抓這個女娘的!

牙婆雙眼一眯,指向碧桃的手指頭就指到了他的鼻子上,壓低聲音惡聲惡氣:“怎麼?你這買賣是不想乾了,還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

抄手老板像被戳破的風箏,氣焰頓時矮了好幾截。

他實際上是惹不起這些人的。

但他居然梗著脖子喊:“她,她吃東西不給錢,我小本生意,有人吃霸王餐還不許報官嗎!”

抄手老板這麼一喊,左右做生意的也都朝著這邊張望過來。

爛船還有三斤釘呢,這一條街上做買賣的不少,雖然有競爭對手但也有守望相助的好鄰裡。

那牙婆見狀竟然猶豫片刻,接著哼笑一聲說:“叫喚什麼,給你錢不就得了,把人姑娘撒開!狗爪子往哪摸呢?不要臉的老東西……”

結果牙婆回頭看了一眼桌上摞了一摞的大碗,也頗有些震驚地看了一眼碧桃。

這也太能吃了!

抄手老板被嚇得站在那兒簡直抖如篩糠。

在這世上能有兩分良知已難得,再加一點勇氣更是可貴。

碧桃生平第一次感受陌生人的善意,用有些神奇的眼神看著抄手老板因為恐懼佝僂的肩背,彎起眼睛笑了。

不過普通人到底招惹不起成群結隊的邪教徒,煉獄一樣的人間大家都自顧不暇,能做出個拉人一把的動作就已經是大大的好人。

抄手老板的勇氣還有良知就隻夠支撐到這裡。

哆哆嗦嗦接過牙婆給他的多一些的“封口費”,連看都沒敢再看那女娘是怎麼被人帶走的。

碧桃被一群人帶走,進了悅來客棧裡麵,被扔進一間房中,手也給捆上了。

碧桃一點都不慌,研究了片刻手上的繩子,沒有嘗試去解,找到鋪著棉被的床埋進去,吃飽喝足開始打盹。

現在這種局麵可以說是碧桃一手促成。

她趁著跑走的那一會兒,把四洞鎮情況了解得差不多。

有什麼營生好吃飯,去哪裡做工給的錢多,甚至連酒樓的跑堂都問了幾句,碧桃發現出了石嘎村,想吃飽飯仍舊不容樂觀。

碧桃假設了幾條出路,女扮男裝做工最好,奈何她天生麗質行不通。

而且如今這世道漂亮的男子和女子都不安全。

女子做工更是艱難,嫁人成了唯一的好出路。

然而碧桃一個窮鄉僻壤出來的女子,沒有家世背景,純粹靠相貌的話也嫁不了什麼好人家,不好的人家還是吃不飽。

總不能為了口吃的,去給沒有牙的老頭當小妾吧?

唯一能行通的就是隱居深山,畢竟碧桃會打獵。

但是碧桃都隱居那麼多年了,沒錢隱居實在太痛苦了!

她要吃肉吃肉吃肉啊!

不是自己做的那種隨便烤什麼野味兒,自己做的不好吃!

她要吃飯館!

一個像她這樣的妙齡美貌女子,想在鬨市安身立命吃飽飯不可能的。

出去做工一天都不用到黑,就會被人給惦記上,最後的結局無外乎被抓被賣。

碧桃不害怕,她嫌麻煩。

反正都是被賣,那她還不如先在這個邪教裡麵混幾天。

這群人出手給她付八大碗純肉抄手的錢眼睛都不眨,還多給了那麼多。

看那牙婆腰粗像地缸,平日吃的東西不知道多好。

雖然碧桃從小沒有人教育,但分辨何為好壞,似乎是自出生就刻在她骨子裡的。

好人不能害不能騙,但是這些壞家夥就可以搞一搞嘛。

碧桃打算先在這個邪教窩窩裡麵搞點錢再走。

打定主意,碧桃在賊窩安心睡覺,天色黑下來之後,碧桃被人給扯起來,迷迷糊糊塞進了一輛馬車裡麵。

然後就這麼跑了一夜。

馬車雖然有點顛,但是環境比驢車強多了。

首先碧桃就不冷,車裡甚至還有湯婆子,好大好暖,碧桃冷了就湊過去抱著。

結果第二天早上,劈頭就被人點著腦袋罵:“我一宿都沒睡著,你老往我懷裡拱什麼?你要吃奶嗎你?!”

碧桃眼睛一睜開才發現,哦,她抱了一宿取暖的不是湯婆子,而是牙婆子。

她嘻嘻一笑,不吃奶但是要吃飯。

然後又把牙婆子吃得罵罵咧咧,說她是個飯桶蠢豬。

碧桃啃著油潤的肉包子,哼哼兩聲權當豬叫。

就這麼又走了四五天,碧桃真的是吃得好睡得香。

而且因為她除了能吃之外真的特彆聽話,牙婆漸漸對她也不那麼凶了。

真正到崇川的那天,牙婆給她打扮了一番,梳了頭發,戴了首飾,換了漂亮的衣裙。

甚至還給她買了根糖葫蘆。

碧桃舔著甜滋滋的糖葫蘆,一身妃色的裙子曳地,外麵罩著一件絨毛夾襖,襯著她的小臉白裡透紅,麵如滿月。

她笑著,桃花眼含情脈脈,滿頭廉價的珠翠都好似珍品,她簡直像一株反季開在白雪之中的重瓣碧桃花。

她珍惜地啃了一顆裹滿了脆糖的山楂,細嚼慢咽吞下去,才笑意盈盈地問牙婆:“大娘~是又要把我賣掉了嗎?”

“那裡能吃得飽穿得暖嗎?”

牙婆也是奇了,乾了一輩子倒人的買賣,見過尋死覓活發了瘋要跑的,性子更烈的要跟他們同歸於儘的也有。

更多的是心如死灰以淚洗麵,還有畏畏縮縮,沒等怎麼樣就已經嚇病了的,或者自己把自己餓得麵黃肌瘦賣不上價錢。

晦氣得很。

這輩子沒碰見過這麼乖巧聽話活潑可愛的“豬”。

乾他們這一行的,把這些倒賣來倒賣去的全都叫“豬”。

她哼笑一聲,語氣還真的軟了幾分。

帶上那麼一點稀薄的好意,叮囑碧桃:“吃飽穿暖算什麼?隻要你想跟著我那麼聽話,山珍海味穿金戴銀少不了你。”

碧桃乖巧點頭。

當天晚上就被帶進一個大院子裡頭。

崇川城可比四洞鎮好了不止百倍。

城牆巍峨,都這個時辰了街麵上還能聽見嘈雜之聲,能聞到食物的香氣從前麵那條街漫卷而來。

碧桃眯眼深嗅,嗯?好像有豬蹄兒的味兒!

這大宅子和正街隻隔著一條街,朱漆的大門八進的院子,這宅子坐落的可是個鬨中取靜的好地方啊。

邪教徒們真有錢。

簡直富得流油啊。

她來對了。

碧桃被人帶著,從後門進去的,在一個偏僻的,燈火輝煌的院子裡麵被好幾個人相看了半天。

她一直乖乖站著,和牙婆說的一樣聽話。

讓轉圈就轉圈,問什麼都軟語應承。

笑眯眯的,不像一個被賣的豬,簡直像個將要嫁給心上郎君的新娘。

果然收人的邪教徒們也非常滿意。

漂亮的倒是不難找,他們地窖裡也有幾個,但是個個調教起來麻煩得要死!

像麵前這個又漂亮又聽話又懂事的一個都沒有!

牙婆帶了碧桃幾天,挺省事,甚至在吩咐那些人不用把她關地窖裡麵。

“隻要讓她吃飽穿暖就行了,把人關起來,招待大人們的時候,難免影響‘成色’。”

這個‘成色’,指的是容色。

美人不光看眉眼骨相,氣質狀態也很重要。

幾人都表示讚同。

但也有人警惕,用手捋了把自己的胡須,抱怨道:“黎婆婆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有多難教,裝乖的也不是沒有。”

“不過你格外關照的,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個,放心吧,虧待不了她。”

待到交易敲定,碧桃就要被人給帶著走了。

被稱為黎婆婆的牙婆,也要離開這裡。

碧桃頻頻回頭,依依不舍欲言又止。

最後掙脫開拉著她的人,說:“大娘~大娘你彆走呀,我有話要跟你說……”

黎婆婆人都已經爬上馬車了,見碧桃追過來,聞言莫名其妙從馬車裡麵探出頭。

還有些好笑道:“乾什麼,你難不成還舍不得老婆子我了?”

周圍的人聽這話都忍不住笑了,沒有再阻止碧桃湊到馬車前邊。

碧桃這麼多天實在是太聽話了,跟黎婆婆同行的一些人也對她完全沒有防備。

碧桃到了馬車邊上,對黎婆婆招手說:“就一句話,是好話,大娘湊近一些……”

黎婆婆因為她自己的大肚子費力地低下頭來的時候,心中還在想,下次來這邊的時候,要問一問這姑娘近況如何。

像她說的那樣聽話,至少沒有性命之虞。

說不定還能得貴人看中,自此飛上枝頭,成了真正的富貴人。

她心黑手狠,生平第一次希望一個“豬”有好的下場。

然而她的想法很快被一根捅進側頸的簪子給生生釘死。

常年打雁的人終究還是被雁給啄了眼。

這簪子還是黎婆婆親手給碧桃挑的呢。

雖然廉價,勝在鋒利。

碧桃確實有句好話要對她,畢竟她這一路上對碧桃還行。

碧桃說:“大娘~下輩子彆作惡了。”

就算她對碧桃還行,碧桃也不能放這個人離開繼續去拐賣其他的人。

就像她一定會把和她對抗過的狼弄死,免得放回狼群,引來報複。

碧桃早知道她叫黎婆婆,在倒賣人口這一行當,很是有些名氣。

這一路上碧桃裝乖賣巧,整日“昏睡”,聽著一行人肆無忌憚,以誇耀的口吻,說他們平日裡做的那些令人發指之事。

明白了他們搜羅這些“天女”和“天君”都是用來做什麼的。

聽著這清華邪教都乾了些什麼勾當。

以及還要乾什麼勾當,實在聽得連她都心驚。

碧桃其實還想說:下輩子你好好做個人吧。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碧桃直覺她下輩子應該是做不成人了。

殺人害命的人沒有來生,會被打入幽冥地獄。

血噴出來的時候,周圍人看到黎婆婆的驚愕和恐懼的眼神後,同時朝著碧桃撲過來。

碧桃心想:看吧,她就說人的皮膚沒有皮毛護著,非常脆,捅一捅就噗噗淌血。

很快就死啦!

“操!這又是個硬茬子!黎婆婆的脖子漏了!”

“七管事,人沒氣兒了……”

黎婆婆悄無聲息翻下馬車,龐大的身體砸在地上“咚”的一聲。

像一聲短促概括了她一生罪惡的喪鐘。

肥碩的屍體驚了馬。

碧桃很快被好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按住,拖拽著,拉扯著,腳不沾地地朝著後院去。

可笑的是他們十來個壯漢,生怕碧桃暴起傷人。

碧桃的手臂都被抓著,甚至沒有絲毫掙紮,有的人還離她遠遠的。

他們還對剛才的那一幕驚魂未定。

覺得她長得那麼美,上一秒還溫柔無害笑吟吟,殺人的手法卻那麼利落。

黎婆婆當場就沒氣了!

這簡直就是個紅粉骷髏!斑斕毒蛇!

有人在怪叫,馬匹在噅噅嘶鳴。

壓著她的人啐了口,正是答應黎婆婆會好好待碧桃的那個山羊胡的男人。

他親手按著碧桃的脖子,把碧桃給壓進地窖,推搡進了最裡麵的那一間。

這一間可是關押“罪大惡極”的硬茬子的。

“老實待著,要不然弄死你!”

山羊胡子男人得趕緊去處理外麵的騷亂,惡狠狠地指了指碧桃,砰一聲把破舊的木門關上了。

在外麵好像還上了個鎖。

碧桃被搡得半躺在地上,在這個和破廟一樣眼熟的破木門關上的那一刻,就已經把剛才那麼亂的情況下沒忘插回頭上的簪子,再一次抓在了手中。

這個一看就是粗製爛刨的土洞,內部光線非常昏暗,隻點了一盞油燈。

碧桃在地上打了個滾,抓著簪子緊靠牆邊,動作利落極了。

半跪在地身體前傾,壓低脖頸。

那是一個準備和野獸搏鬥的姿勢。

她聽到了這個土洞裡麵有野獸一樣粗重的喘息聲。

但是等了好一會,碧桃越聽越覺得聲音不太對勁。

好像不是野獸?

碧桃警惕地從土洞旁邊站起來,環視整個空間,朝著明亮的地方走了幾步,然後發現不遠處放了一張床。

床上有個人。

確切說是一個手腳扭曲,四肢被五花大綁,還有一些衣不蔽體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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