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13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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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黛黎有一瞬間以為自己乾的事被秦邵宗知道了,但很快反應過來,他不可能知曉。

燕三和她同步進正廳,退一步而言,就算他識破她的計劃,他也沒時間向秦邵宗彙報,所以這人定是隨口說的。

不,也不全是隨口說,以她現今的人設,經常闖點小禍很合理。

眼角餘光瞥見雲蓉在看她,臉色有些緊繃,黛黎知她在憂心什麼。

她們暗地裡的合作已達成,雲蓉這是在擔心她借這個台階向秦邵宗低頭,兩人和好後,就沒她這個府君夫人什麼事了。

有沒有機會讓她吹枕邊風,就看現在。

黛黎抬手抵著秦邵宗胸膛,不許他靠近:“您這是說的什麼話,妾在您眼中就是那等一時沒看住就會闖禍之人嗎?”

說完這句,黛黎的手忽然改抵為揪,抓著他的衣襟,踮腳湊上去皺眉吸了吸鼻子:“宴還未開席就一身酒味,您這是喝了多少?少喝著,空腹喝酒既醉人也傷身,今夜您若醉了妾可不伺候。”

秦邵宗很是受用地低笑了聲,完全不在乎被一個姬妾當眾教育,“夫人說的是。”

雲蓉與上首的蔣崇海對了個眼神,前者微微點頭。知曉終於找到吹枕邊風的機會,蔣崇海頓時開懷,又命家奴將數個酒壇端上桌。

貴賓全部到齊,晚宴開始。

秦蔣二人坐於上首,黛黎和雲蓉則坐在他們對應下首的第一個位置。

宴上八珍玉食陳列於案,除了清蒸羊肚、炙鹿尾兒、醬汁鯽魚和栗子雞等熱菜之外,桌上還有拌野蒜和拌蘆筍的冷盤涼菜,與切得非常薄、因此顯得晶瑩剔透的魚膾片,還貼心地配有甜湯和粔籹蜜餞零嘴,可以說是三牲五鼎,五味俱全。

當然,除開各色美味佳肴外,宴上還有堆積如山的酒壇。

女人們在說說笑笑,男人們則在鬭酒。

黛黎注意到一個細節,他們喝酒喝得非常凶,且基本沒怎麼動案上的吃食。每當秦邵宗拿起玉箸,想要夾點什麼時,五回中總有三回會被各種情況拖住,而後不了了之,又轉到吃酒上。

黛黎夾了一塊栗子雞慢慢吃著,猜測蔣崇海估計想灌醉秦邵宗。

好酒的武將不少,因飲酒誤事的人也不計其數。昔年先有典韋醉酒被盜兵器最後戰死,後有張翼德因飲酒縱樂痛失徐州,可見酒這玩意小酌可以,酗酒誤事。

她如今和秦邵宗暫時是利益共同體,南康郡未徹底搜完,她還不知兒子是否在此地,他不能在這節骨眼上出事。

“啪!”

黛黎忽然將玉箸拍到桌上。

她是看準時機拍的,那時恰好是他們說話的間隙,因此所有人都聽見了。

一道道目光落在黛黎身上,她卻徑直看向上首的棕眸男人,語氣相當不滿,“秦長庚,我被酒氣熏得不舒服。”

全場一靜。

蔣崇海驚訝到酒液晃出了杯。

她竟敢在大庭廣眾之下連名帶姓喊秦邵宗,且說的還是這等嬌蠻之詞。看來果真如妻子說的那般,這位黛夫人嬌蠻且不識大體。

被點名的男人卻全然不見怒意,隻是聲音含糊地笑道:“既然夫人不喜,那便不喝了,若是惹惱了夫人因此讓我不得進屋那可不妙。來人,把這些酒壇給我撤下去。”

蔣崇海眉心直跳,心驚於秦邵宗的服軟,又暗自著急。今日這場宴席為的就是喝酒,應該說要借著對方醉酒,驗一驗某些極為重要的信息。

前兩天雲氏日日去和黛夫人閒聊,除了拉近關係外,還得了一個意外之喜。

據黛夫人說,秦邵宗近年收了一個怪謀士。此人善於謀斷,卻又極其厭惡為人矚目,隻想如陰暗角落裡一株濕漉漉的菌子自己待著,平日基本在自己屋中,幾乎不露麵,卻對秦邵宗有著莫大的影響力。

比如當初那一手名震天下的細作之計實則是他獻策的。而此番來討伐鹽梟,本來菌子先生被秦邵宗點名隨行,結果路途行至過半時他不幸染病,隻能被就地放下讓其療養了。

這也是為何入府的一行人中無謀士,不是沒同行,隻是走著走著耽擱了。

這些信息並非一口氣得到,而是摸到個線頭後,妻子從黛夫人嘴裡一點一點套出來,再將零碎的信息拚湊好。

疑心病讓蔣崇海憂心這是個圈套,但又忍不住想是否真有個菌子先生。

門閥豪族坐擁財富,亂世時有資本擁兵自重形成一方割據勢力。門閥子弟為主公,對外招募謀士與武將,前者有智,後者有勇。

而作為執棋者的主公隻需善於納策和有一定的魄力就能混得不錯,畢竟他本身的政治背景和軍事資源就是一種天然的優勢,遠非常人能比。

這世間智勇兼資之人不過鳳毛麟角。他秦邵宗投胎功夫上佳,再加武力超群已是難得,哪能什麼好事都讓他占儘?

三人成虎,流言可畏。說不定秦邵宗那些威名都是為了給自己造勢故意編造的。蔣崇海懷著惡意揣測。

於是琢磨許久,他安排了這場探虛實的晚宴。如今目的還未達成,眼看計劃要中斷,他如何肯罷休,當即給雲蓉遞了個眼色。

黛黎本來還擔心秦邵宗被灌醉會壞事,現在一聽他說的話,心裡有數了。

哦,他還這麼清醒啊,酒量肯定好極,那可以按計劃進行。

“妹妹,我也有些悶,不如咱們結伴出去逛逛如何?”雲蓉忐忑開口。

這事她哪有把握,這祖宗向來我行我素,根本不會顧旁人感受,但這回居然成功了……

“行吧,反正我也用得差不多了,出去走走消食也好。”黛黎放下雙箸,起身後又對上首的秦邵宗說:“您一身酒氣,今夜自個安寢吧。”

二女結伴離開正廳後,蔣崇海感歎說:“黛夫人不開口似牡丹明月,這一開口倒是成茈薑了,辣得很。”

“她這種甚好,尋常的我還嫌不夠勁。”秦邵宗笑道。

蔣崇海試著慫恿,“黛夫人已離席,不如我們繼續如何?”

秦邵宗默不作聲。

蔣崇海歎了口氣,“唉,今夜拙荊估計也不讓卑職回房。鬥酒相逢須儘興,長夜漫漫,不如一醉方休,君侯可敢應戰?”

“有何不敢?”

黛黎和雲蓉離開正廳後,漫無目的地在府上閒逛。

郡守府建得很奢華,亭軒遍布,長廊回折,主道上每隔十來步便有精致鏤空的、以白玉作雕的燈罩立起。隻需往內置入一支蠟燭,便能得到一個柔和的光圈。

金烏隱沒,天際的光暈漸散,夜幕降臨。黛黎看著女婢們熟練地點燈,心道這郡守府真奢侈,這蠟燭居然點在室外。

“雲姐姐,妹妹下午拜托之事,不知可否明日下午前為妹妹辦好。”黛黎低聲道。

普通百姓丟了傳若要補辦,得先向官衙彙報情況,再上交證明與申請文書等雜七雜八的材料,等審核通過後才能領到新傳。

但如果是權貴,尤其像蔣府君這種南康郡一把手,要重辦傳輕而易舉,甚至隻需一句話的功夫,反正他吩咐下去自有人加班加點忙活。

雲蓉眸光微閃,“妹妹為何如此著急,難道秦君侯不日將離開南康郡?”

“當然著急啊,萬一被他發現我又不慎將傳弄丟了,他有的是理由拿捏我了。”黛黎感慨道:“至於何時離開他倒沒和我說,隻說到時帶我去看賞桃花,我還未見過連綿不斷的桃林呢,到時一定得瞧個仔細。”

雲蓉愣住。

桃花林?

秦君侯此行目標明確,就是衝著剿滅鹽梟來的。南康郡在贏郡的正西方,想從此地去贏郡有三條路可走。

其一,先往東北方行軍,再往東南走,即從上方繞過去,此為上路。

其二,不改方向地直接往西行,直達贏郡,此為中路。

其三,先往東南方行軍,再往東北走,從下方繞過去,此為下路。

而這三條路裡,唯有上路會在中途途徑一座生有桃林的山,周邊的人把那兒叫做桃花峰,春日時漫山遍野開滿桃花,相當壯觀。

“雲姐姐,此事你應了我可好?”

雲蓉滿腦子都是秦邵宗的行軍路線,哪有心思顧及其他,隻倉促點頭。

黛黎露出滿意笑容。

又逛一圈後,雲蓉主動開口道:“妹妹,我們回去吧。雖說最後撤了酒,但男人麼,總是一時一個樣,最受不了酒水的誘惑,說不準不經意提兩句又被勾出酒蟲來,還是回去看看穩妥。”

“君侯酒量尚可,應該不至於發酒瘋。”黛黎目的達成,也不想繼續在外麵喂蚊子了。

兩人是中後段離場的,回到正廳時晚宴已進入尾聲。

富麗堂皇的正廳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酒氣,都甭看案上和地上數不勝數的酒壇,光是聞著濃鬱的酒香,便知他們後麵一定又喝上了。

一道分外強烈的目光直射過來,黛黎抬頭迎上上首,見是秦邵宗在看她。

他的膚色並不白皙,因此臉頰隻透出些微紅,看不出醉意幾何,唯獨那雙眼帶著沉甸甸的暗色,像是欲,也像是其他,看得人心驚肉跳。

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朝她招手:“夫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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