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方誌文的話,侍從眉頭一皺,看向管事的眼裡滿是鄙夷。
這都乾的啥事啊。
這跟強搶有啥區彆?
管事:……
侍從也沒多說,折回身仔細稟明季鶴伏。
“工部左侍郎,曾微與。嗤~”
季鶴伏眼底閃過一抹嘲弄,“倒是沒看出,他原是這等做派呢。”
平日裡裝得光風霽月,風骨錚錚,結果就這?
而舒姣,眼眸微轉——
方誌文。
果然是他。
這位可不得了,康正帝後期的心腹寵臣,下任皇帝的朝中棟梁,下下任皇帝的好太傅……
起於微末,三朝元老,功德加身,太廟嚴選。
舒姣輕推了下季鶴伏,“愣著做什麼?夫君,你的業績來了。”
季鶴伏悶笑一聲。
“好,我去去就來。你且在車裡好生坐著,莫要下來。外頭風大,小心入了寒氣。”
他體貼的說了句。
其實他不是很想管的,畢竟最近太子的業績量大管飽。
隻是夫人開了口,他捎帶手處理了便是。
“大人。”
見季鶴伏出來,侍從立馬躬身行禮。
他今日穿的便服,那管事倒是沒認出他。但瞅著季鶴伏那身氣度,也該知曉不是尋常人。
尤其是!
在他之前就報出曾府的名,這人還敢出來管閒事,就已經說明他根本不懼怕自家大人。
管事心裡直打鼓——
這位要真插手,他今日怕是很難帶走這姑娘了。
“方誌文。”
季鶴伏壓根沒看管事,隻垂眸看著跪在泥濘裡的方誌文,“你所言,可有證據?”
“有!”
見季鶴伏這個態度,方誌文瞬間激動起來,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眼裡都閃著光。
“大人,眼下我爹娘還臥病在床。”
“且,曾府尋我家麻煩,左右鄰舍皆親眼目睹!我家還留有一張曾府給的欠條字據,打傷我爹娘的,就是曾府的人……”
人證物證皆在!
事實,確實是方誌文說得那樣。
可若不是遇到舒姣和季鶴伏,最終方誌文也隻能眼睜睜看著妹妹落入曾府,不過三年便香消玉殞。
後來一朝崛起。
方誌文就把曾家給搞死了。
他這種人,才能叫上一聲“莫欺少年窮”。
舒姣坐到一旁,推開車窗往外看。
被抓住的小姑娘還未長開,素裙木簪,一張臉哭得稀裡嘩啦,都難掩美貌。
怪不得。
那姓曾的倒是好眼光,可惜快五十的人了,惦記一個都能給他當孫女的姑娘,實在無恥。
“欠了多少錢?”
季鶴伏好脾氣的問。
“一共,十三兩。”
方誌文應著。
十三兩。
僅僅隻是十三兩。
“帶著你妹妹回家去吧。”
季鶴伏斜睨一眼那管事,“欠的這十三兩,回去告訴曾微與,儘管來找我季鶴伏要。”
季鶴伏!
這仨字一出,那管事腿都快嚇軟了,當即強擠出一抹笑,點頭哈腰的走過去。
“原來是季大人。”
“恕小人眼拙,未曾認出。既然您開了口,此事作罷,作罷。哈哈……”
人是帶不走了。
何止是帶不走!
他得趕緊回去稟報大人——
大事不好啊,惹到季鶴伏這尊殺神頭上了!!
完蛋了。
可彆改明兒,季鶴伏就帶著玄衛把曾府抄了吧?那他還能再找到工作嗎?
不是……
他可彆也被牽扯進去蹲大牢啊!
管事這麼一想,心裡越發慌張,恨不得拔腿就跑。
可惜季鶴伏還站在這,他不敢走。
“多謝季大人!”
方誌文重重磕了個頭,便連忙將妹妹搶回來,“快,阿溪,趕緊謝謝季大人。”
“方溪多謝大人。”
方溪跟著跪在方誌文身邊。
這樣的感謝,季鶴伏聽在耳中,內心毫無波動,隻尋思怎麼把姓曾的給除掉。
畢竟今日事情一出,他也算是得罪了對方。
秉持著“先下手為強”的行事風格,和“不留隱患”的保命法則,季鶴伏決定——
後天就把曾微與送進大牢!
你問明天?
明天休沐,自然是要陪夫人。
“真真是可憐。”
季鶴伏正想著,舒姣的聲音便從身後響起,“方姑娘瞧著這般年幼,曾大人也下得去手?當真是畜生行徑。”
一邊罵,舒姣一邊將季鶴伏的大氅披在兄妹二人身上。
“起來吧。天寒地凍的,穿這麼單薄,傷身得緊。”
舒姣輕扶起二人。
“夫人。”
季鶴伏輕皺眉,走過去握住舒姣的手,“不是叫你在馬車裡等著嗎?一下來手就冷了,手爐也不帶著。”
“知道了。”
舒姣回眸笑看他,從他腰間解下錢袋子,遞給方誌文,“聽你自稱學生,想來也是個讀書人。”
“這些銀錢且拿去用。日後你若能高中入朝,善待一方百姓,也不枉我夫君一番善心。”
季鶴伏:……
區區一個毛還沒長成的小子,拉攏來有什麼用?
方誌文感應著身上的溫熱,和手上沉甸甸的銀兩,緊咬著牙強忍著沒讓淚珠滾落。
“多謝夫人。”
方誌文真心實意的感謝著。
季大人和他夫人,真是難得一見的好人!
他知道,他現在什麼也沒有。
但日後……
日後他若出人頭地,一定會報答季大人的恩情!
後來他一路高中,入朝之後聽得季鶴伏的光輝事跡之後,人都快傻了。
不過那是後話。
“夫君,回了。”
舒姣轉身走人。
季鶴伏看了眼方誌文,也跟著離開。
“那曾大人,想必不是頭一次做欺詐百姓、搶占民女這等事了。夫君可不能輕饒了他。”
“夫人說得是。”
二人的交談聲,傳入眾人耳中。
方誌文眼裡滿是痛快,而管事眼裡滿是悲傷。
等舒姣和季鶴伏的馬車一走,管事壓根顧不上方誌文兄妹,連忙帶著人就回府報信。
方誌文:“妹妹。”
方溪:“哥哥!”
“季大人為人正派,想必一定是剛正不阿的朝中清流。我日後也一定會成為季大人這樣的人。”
“嗯!哥哥你一定可以的。”
方溪重重點頭,而後擦了擦眼淚,笑道:“哥,這衣裳真暖和。”
“也不知是什麼皮毛。”
方誌文摸了摸大氅,“你我也算運氣好,才碰到季大人和夫人,若是……”
他緊了緊手,沒再說下去。
“哥。”
方溪也裝糊塗,“得救便是好事,我們趕快回去吧。爹娘怕是在屋裡擔心得很。娘的腳還摔折了走不得……”
兄妹二人裹著一件黑色繡金的大氅,頂著寒風一步步遠離那片泥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