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楚楓帶著合同驅車來到葉檀清公司。
安娜進了研究室作業,會議室裡隻有鄭鑫和傑克,簽合同流程很順利,全程不超過二十分鐘。
看著對麵瀏覽英文版合同的傑克,其實楚楓心裡有點忐忑。
他不確定葉檀清打人的事傳到公司沒有。
怕傑克會問他——
關於他被留學生猥褻後,葉檀清去替他打架的事。
楚楓會覺得難堪,不太好回答。
又不能不回。
但還好,全程傑克都沒有向他提起過葉檀清,隻用翻譯器問了兩句能否按時交貨,楚楓都一一點頭回應。
然後傑克就走了,說是有其他工作處理。
會議室裡隻剩下他跟鄭鑫。
鄭鑫是個三十多歲的老學長,已婚,氣質看起來也有學霸的影子,說話做事都很沉穩可靠,穿著天藍色的板正襯衫。
這會兒正朝收拾合同資料的楚楓說話。
“小楚總,最近幾天葉總比較忙,關於貨品材質和指標,您有任何不清楚的地方都及時跟我聯絡,我積極配合。”
“好的。”楚楓佯裝淡定點頭。
鄭鑫沒提葉總在忙什麼,他當然不會主動說葉檀清跟人打架了。
並且是因為他被猥褻才跑去跟人打架。
怎麼想怎麼丟人。
但意外的是
鄭鑫猶豫過後,竟然開口安撫楚楓。
他說:“您在校應該聽見了關於葉總近期的一點小風波,不用擔心,我們會儘快處理好的,不會影響咱們之間的合作。”
“這樣嗎,好的,好。”楚楓稍微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過來。
鄭鑫畢業好幾年了,沒有登入校園論壇的習慣。
警方也沒通報說楚楓跟打架事件有關。
所以,外界都不知道楚楓跟這件事有脫不開的乾係,自然也不會知曉,楚楓在停車場被留學生猥褻過。
這就是葉檀清在審訊室一個字都不說的原因。
他打人就打了,不告訴任何人楚楓被男的抱住並險些強吻,一個字都不傳播,不想讓楚楓被異樣眼光議論。
至於楚楓在審訊室自曝被留學生性騷擾。
審訊內容不會公開。
葉檀清一聲不吭,不是因為藐視審訊。
是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楚楓。
就像楚楓急著自曝,把自己被猥褻的事情昭之於眾,也要承擔責任保護葉檀清一樣。
他們其實都很想保護對方。
彼此在乎對方,遠勝於在乎自己。
這些情感從許多小細節中浮現,仿佛海麵黏稠陰暗的大霧,正一點點被和煦陽光驅趕,基本已經擺在明麵了。
他們看見了甲板上,近在咫尺的對方。
過往長久的缺乏溝通,也沒能找到正確的相處方式。
才造就出從前錯峰失語的局麵。
大霧消散,愛意趨向擱淺。
楚楓終於看見了。
“”
走出公司後,他坐在車裡發了會兒呆。
手機留在副駕駛上。
“叮咚。”
【對啞巴人需要多點耐心:你在哪裡?】
早上葉檀清沒做成排骨湯麵。
因為他要拆紗布,楚楓製止他了。
現在是傍晚六點半。
天色漸晚。
【寶寶:剛從你公司出來,你換衣服下樓,我帶你出去吃,不要做飯,不許拆紗布。】
【對啞巴人需要多點耐心:可以在家嗎。】
“”楚楓看了看這行字。
按以前的脾氣,可能就發火說你愛吃吃不吃滾蛋。
現在不一樣,他多問了一句。
【寶寶:為什麼非要在家裡吃飯?】
【對啞巴人需要多點耐心:外麵不安全,很多人會盯著你。】
“?”楚楓愣住。
葉檀清很快撤回消息。
【對啞巴人需要多點耐心:好,我換衣服下樓等你。】
選擇聽楚楓的。
“葉檀清你精神真的有問題,要不我先陪你去醫院掛個心理”楚楓頓了頓,把沒說完的語音刪除,沒發送出去。
因為他覺得——
這也不算什麼大病,無非是安全感太低。
低到近乎為零了。
對待病人要像春風一樣溫暖。
他琢磨著,給葉檀清打字回微信。
【寶寶:那就在家吃,我打包飯菜去找你,你要注意手掌的傷,我很快就到家。】
【寶寶:(小狗叼玫瑰花)】
手機安靜了十秒鐘。
【對啞巴人需要多點耐心:好的,我等你,我會等你。】
關掉手機,楚楓開窗吹了吹傍晚的風。
海城這座暫時老舊的臨海城市,舊時代與新發展摻雜,到處充斥著萬家燈火和數不儘的喧鬨,大街小巷的人們正處於下班時間,摩托車電動車,破舊的小三輪和百萬級豪車,它們全都奔跑在馬路上,弄出一幅‘在人間’的煙火小城圖。
楚楓心臟從來沒有這麼滿過。
他掌著方向盤,目光略過亮起一盞盞燈光的住宅樓。
等他再摸索一段時間,摸索著跟葉檀清創造出合適的相處模式,他就也能擁有一個小家。
看起來目標離得很近了。
一切都有奔頭了。
至於葉檀清被他窺見到的心理小毛病,慢慢就會好吧?楚楓是這麼認為的。
愛能治愈萬物,能叫枯枝添新芽。
但顯然——
他低估了葉檀清!
“”
晚上九點。
楚楓跟葉檀清吃過飯,先去浴室洗澡了。
回想著剛才吃飯時葉檀清對他淺笑,笑的很好看,就有種莫名的可愛感。
畢竟葉檀清很少有笑容,楚楓感歎果然愛能治愈萬物。
可是等他擦著頭發回次臥時。
就發現他的手機
“你在乾什麼?”楚楓站到床邊,彎腰把床上這人塞枕頭下麵的手機,拽出來,打開就是微信頁麵。
“?”
葉檀清在翻他微信!
楚楓驚愕,目光從微信移到葉檀清臉上。
這人看著還是曾經那個站在演講台、清雋冷峻的葉學霸,卻做出了這種很難讓楚楓接受的事。
不留半分體麵的窺探他隱私。
楚楓一瞬間心都驚了。
對他來說,有種葉神人設崩塌的感覺。
他詫異盯著床上:“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你還是葉檀清嗎。”
葉檀清是這麼疑心病重、喜歡探究他隱私的人嗎。
就是從來沒想過會有這種事情。
“對不起,我隻是看看,”葉檀清向他道歉,臉龐卻肅冷至極,在台燈不太明亮的光影下,他半邊臉龐都陷在陰暗裡,眉眼沉沉的抬眸,“我的手機也可以給你看。”
如果是互相喜歡。
那,互相看看手機不可以麼。
“我不看你的,”楚楓當然拒絕,“就算是再親近的關係也得保留基本隱私吧,你不能亂翻我手機,沒品,感覺很低級。”
沒品,低級?
葉檀清嗓音冷漠:“人是靈長類生物,人性本就低級。”
他就看,就是想看。
不看睡不著。
一想到楚楓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麵。
不知道有見過哪些人。
說過什麼話、做過什麼事。
葉檀清就睡不著。
“彆說這種話顯得你多有文化、多懂哲理,我說,你不能亂翻我手機。”楚楓不太適應這種感覺。
類似於窒息感?
他也說不清楚,就感覺難受。
“你心虛,不給我看。”葉檀清說。
不給他看就是心虛。
就是。
楚楓:“?”
愛能治愈萬物,治愈不了偏執石頭人。
他不聽你說話他就活在他的世界裡。
這怎麼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