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門走進了停屍間時,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兩隻幾乎一模一樣的鬼魂相對著坐在桌子邊上。
站在牆邊的阿卿,對著我招了招手,我放輕腳步走了過去,用內力傳音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阿卿搖著扇子道:“顧家姐妹相見了。”
“顧彩月,想要勸她妹妹放棄執念去投胎。顧彩衣卻執意要報仇。”
“報仇?”我皺眉道:“她找誰報仇?顧家麼?”
阿卿道:“恐怕不止那麼簡單。”
我轉頭看向顧彩衣的身上,卻發現身上的紅衣帶著妖異的豔麗,正如顧宇說的那樣,身穿著紅衣的顧彩衣就像是冥河岸邊的曼陀羅,妖豔中帶著致命的危險。
我向阿卿傳音道:“你看顧彩衣走的是什麼路子?”
顧彩衣並不是單純的厲鬼。
在民間的說法中,子時陰氣最重的時候,穿著紅衣橫死的女鬼,會變成厲鬼。
實際上,這種說法並不全對。
紅衣,的確是厲鬼的標誌,但是,世上又哪兒來那麼多正好穿著紅衣死去的女人?
尤其是在古代,能穿紅衣橫死的女人就更少。
拿明清來說,明朝尚紅,但大紅色有嚴格限製,普通百姓不能使用。清朝朱紅是皇帝、皇後的專屬,普通百姓雖不能穿過於鮮豔的正紅色,其他紅色在服飾中的應用較為常見。
那時厲鬼身上的大紅,又出自何處?
事實上,厲鬼身上的紅衣都是他們怨氣化形出來的東西,怨氣越重衣服的顏色就越是鮮紅。
不過,厲鬼就算是化成了邪靈,在術士的眼裡也不難應對。怕就怕厲鬼會繼續修煉。
正常的鬼魂,最後無非就是走鬼神,鬼仙兩種路子。在機緣巧合之下與外物結合在一起的鬼魂,可能走上鬼怪的路子。
阿卿回應道:“我也一直在觀察顧彩衣。現在,我隻能看出對方的修為,怕是可以以一敵三。”
我不由得一皺眉頭:無論是鬼怪,還是術士,都習慣性的有所保留。
如果,阿卿現在看對方的實力跟我們旗鼓相當,真要是打起來,肯定會勝過我們一籌。
我正在盤算如何應對顧彩衣的時候,顧彩月已經開口道:“妹妹,顧家人已經都死光了,你的仇也報了。你還要報複誰?”
顧彩衣輕輕一揮手,停屍間冷凍櫃裡當即滑出了一具屍體,顧彩衣指著那具屍體道:“我的好姐姐,你看看他,你還覺得顧家人已經死光了麼?”
我往那具屍體上看了一眼,那人大概有六十多歲,估計就是已經失蹤了的岐黃醫院院長顧行言。
從他的麵相上看,顧行言應該是多子多福的人,他應該不是外界所說隻有一個獨子。
這種事情,在術道上也算正常。
術士的後代並不全是術士,有時候,術道家族也會刻意的把一部分子弟趕出家族,讓他們更名換姓,保護家族血脈的延續。
顧家,應該也這樣做過。
顧彩月道:“你想殺就繼續殺啊!”
“顧家的現任家主都落在你的手裡了,還怕沒辦法把顧家血脈一網打儘嗎?”
“如果,你覺得力有不逮,我也可以幫你。”
顧彩月也是被顧家迫害而死,她同樣對顧家帶著怨氣,屠儘顧家對她來說,不僅沒有心裡負擔,甚至還能讓她化解怨氣,修為更進。
顧彩衣搖頭道:“屠儘顧家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我要的是,屠儘天下術士!”
“如果,世間沒有術士,又怎麼會有我們的悲劇?”
“說到底,還是那些玩弄秘術自詡神明的人,在為了一己之私,巧取豪奪。”
“沒有他們,我們不會死,我的愛人,我的孩子都不會死!”
顧彩衣厲聲道:“你知道,他們對我的孩子做了什麼嗎?”
“我可憐的孩子,從出生就被他們打碎了神識,變成了隻知道吃、睡的傻瓜。”
“他們這樣做,隻是為了讓我的孩子變成下一個護佑顧家氣運的靈人。”
顧彩衣慘笑道:“他們就因為我跟人私定終身,便覺得,一個不受控製的氣運靈人會給家族帶來變數。所以,就想要一個什麼都不知道,隻能為家族吸納氣運的靈人。”
“可是,我的孩子,已經變成那樣,他們卻還不肯放過他。他們又動用秘術,把我的孩子身上澆上了銅水,活生生的做成了銅像。”
“我的孩子該有多疼啊?”
顧彩衣的聲音在停屍間裡回蕩,帶著無儘的悲憤與怨恨,仿佛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淚。她的身體微微顫抖之間,那身紅衣在燈光下顯得更加刺眼。
顧彩月沉默了片刻,才緩緩說道:“顧家的確該死。”
顧彩衣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血絲:“我知道,我的孩子回不來了。可是,我不能讓那些術士活得安生!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讓所有術士都為他們的罪行付出代價!”
她的聲音越來越高,停屍間裡的溫度也在逐漸下降,仿佛她的怨氣正在凝聚成一股強大的力量。
阿卿在我耳邊傳音道:“準備動手吧!”
我把手伸向刀匣的機關,想往外輕輕一拉,卻沒想到刀匣上竟然發出了一聲悶響,淩神斬在刀匣裡連顫了兩下卻沒能彈出鞘外。
刀匣的機關壞了?
這種事情發生的概率實在太低了,武者每天都會檢查自己的兵器,從不假於人手。怕的就是在生死搏殺之間,兵器會發生斷裂,或者難以出鞘的情況。
要知道,高手對決,眨眼就能決定生死。你拔不出兵器的瞬間,對方的刀尖就已經貼到你身前了。
我在微微一怔之間,阿卿的白紙扇上的扇軸,也在這瞬間一折兩段,扇子當場散得像是一張白紙。
我們兩個還沒反應過來,張慕瑤的冥淵鈴的鈴繩也在這時斷成了兩截。
顧彩衣笑著轉過了頭來:“我說過,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術士。”
“我好運,就是你們的厄運。同樣,我身上的厄運,還會讓你們的厄運變得更強。”
“我就是你們的劫數,也是術士的劫數。”
我心底不由得猛然一沉,顧彩衣本身是氣運之女,她被顧家秘術反噬之後,成為了氣運和厄運的共生體。
顧彩月又被我們廢掉了九成以上的修為,根本壓製不住對方。
這仗還怎麼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