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8號一早,縣供銷社給錢進送來一紙文件。
錢進滿頭霧水的打開,赫然發現裡麵是一張市供銷總社的紅頭文件——
【海供發〔1978〕47號
關於錢進同誌工作調動的通知
自店人民公社供銷服務社: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供銷合作總社〔1978〕12號文件精神,經海濱市供銷服務總社研究決定:
錢進同誌自即日起調離自店人民公社供銷服務社,赴海濱市供銷服務總社待崗。請該同誌於1978年9月5日前完成工作交接,攜帶組織關係及個人檔案至市供銷服務總社勞資科報到。
此通知
海濱市供銷服務總社勞資科
1978年8月27日】
看過通知的內容,錢進知道自己在自店公社的工作結束了。
他默默地把搪瓷缸子擱在供銷社光滑的水泥櫃台上,缸底殘留的茶葉梗慢慢沉下去。
玻璃櫃台外,一個穿藍布褂的老太太正踮著腳指向貨架,櫃台裡麵劉秀蘭笑意盈盈為她挑選商品。
老太太離開,劉秀蘭帶著殘留的笑意去擺正剛才動過的商品。
錢進說道:“劉師傅,我要調走了。”
劉秀蘭下意識回頭問道:“什麼?不好意思,錢主任,我剛才沒注意你說什麼。”
錢進將工作調動通知交給劉秀蘭。
劉秀蘭大概的掃了一眼,臉上笑意被震驚所取代。
她將通知放在櫃台上,難以置信的問:“錢主任,怎麼這麼突然?”
這事對錢進來說一點不突然。
因為他知道自己來公社下鄉工作是單位針對自己的考核,不管乾好乾壞遲早調回去。
但這是他的推斷,並沒有官方文件背書,於是他下鄉跟誰也沒有說過這回事。
接下來他要跟接任者交接工作,可是通知裡沒說接任者身份,這樣他隻能先回到辦公室裡去整理文件資料。
3月下鄉,如今8月。
時間過的很快。
他來的時候天氣寒冷,晚上睡覺要鋪著電褥子,可如今天氣炎熱,晚上睡覺需要開風扇了。
一邊整理資料,錢進一邊唏噓。
八月的陽光透過窗戶上的鐵欄杆照進來,在桌麵上投下一道道影子,像是給桌子畫上了格子。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是“咚咚”的敲門聲,沒等錢進應聲,門就被推開了。
“錢主任,聽說你要調走了?”趙大柱吃驚的站在門口,手裡還拿著本賬簿,額頭上沁著汗珠,顯然是匆匆趕來的。
他身後還跟著倉庫保管員金海。
金海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瞪著眼睛一個勁看他,臉上表情很複雜。
錢進放下手中的鋼筆笑了笑,沒有回答而是招手說:“你們來了?進來坐吧,我正要忙完手頭工作找你倆呢。”
兩人擠進辦公室。
金海順手帶上了門,屋裡人多,更加悶熱起來。
電風扇在角落裡“嗡嗡”地轉著,吹出的風都是熱的。
“是真的嗎?真要回市裡了?”金海終於開口。
他心裡已經有答案了,所以此時下意識的搓著手,黝黑的臉上終於換了表情,露出清晰的不舍之色。
錢進點點頭:“組織上的決定,調我回海濱市。”
他頓了頓,“我知道你們肯定好奇我調到哪個單位去,也肯定好奇組織上會派誰來擔任新主任,可我跟你們說實話,通知上一概沒有。”
紅頭通知還在桌子上,他直接推給了兩人。
兩人湊在一起盯著看,看完了紛紛歎氣:“還以為小劉是開玩笑……”
“唉,錢主任你真要走啊……”
錢進說道:“看來是真要走了,劉師傅跟你倆感情深厚呀,第一時間把消息傳給你倆了?”
心思細膩的趙大柱一聽這話趕緊說道:“錢主任,你知道的,小劉不是嘴碎的人,是這公社小的跟個操場似的,哪有什麼秘密?”
金海一屁股坐在辦公桌對麵的凳子上,從口袋裡摸出包大前門,抽出一支遞給錢進。
錢進說道:“我不抽煙,咱在一起快半年了,你還沒記住嗎?”
金海苦笑一聲:“記得住,肯定記得住,隻是我給馬德福遞了快十年的煙,這個動作深入骨髓了。”
“剛才我被你調走的消息給弄懵了,我都沒注意自己給你遞煙了。”
錢進繞過去拍拍他肩膀:“我知道我知道,沒必要解釋。”
金海嘿嘿一笑,把煙轉手給了趙大柱。
他劃拉火柴自顧自地點上煙,深深吸了一口。
隨即,刺鼻的煙霧在悶熱的空氣中開始盤旋。
金海抽著煙歎氣說:“錢主任,您這一走,供銷社可怎麼辦啊?剛來個明白人當主任,轉眼又要換人,指不定換個什麼人來呢。”
“老金。”趙大柱瞪了金海一眼,“彆胡說。”
金海不以為然地擺擺手:“我這人說話直,就這樣子。”
“再說了,咱辦公室裡就仨人,我怕什麼呀?”
“再再說了,我這不是實話嗎?錢主任在的這幾個月咱們供銷社變化多大啊?以前積壓的庫存清了,賬目理順了,連社員們來買東西態度都好多了。”
他壓低聲音,“要我說,錢主任這一走指不定會來個什麼人。”
“就怕來個關係戶,關係戶看錢主任把咱單位調理的好過來摘桃子,摘桃子不要緊,就怕再來一個跟馬德福一個德行的貪官。”
“金海!”這次趙大柱嚴肅起來,“你這話過了啊,在咱麵前你隨便說,咱都是自己人,這話出去千萬不能說!”
金海哼了一聲:“我又不傻,我出去能說這個?”
錢進看著兩人爭執,心裡湧起一股暖流。
他知道兩人是真心舍不得他走。
這些日子來他真心換真心,跟手下這幫人處的很好,都處成了自己人。
既然是自己人,錢進也不能一個勁打官腔。
於是他說道:“要是我推斷沒問題,回到市裡我應該會不大不小的當個領導,畢竟我是25級的職級待遇。”
“所以如果後麵組織上派個貪官來你們不要怕,聯係我,我像辦馬德福一樣把他給辦了。”
“可要是來個好領導,那你們彆跟人家裝逼,一定要好好配合人家工作,還是我平時說的那句話——咱就是為人民服務的。”
三人正在聊著天,門敲響,劉秀蘭又來了。
小姑娘眼睛紅紅的。
這是真傷心了。
“錢主任,“劉秀蘭聲音有些哽咽,“你這一走,我們心裡空落落的。”
“你不知道,自從你來了以後,咱們供銷社的風氣變了多少。以前那些走後門、拿回扣的事,你一來就刹住了,我們跟社員的關係變好太多了……”
金海連連點頭:“這個確實,小劉你上班時間短體會沒那麼深。”
“以前彆看我在咱供銷社上班,其實各生產隊裡沒多少人樂意搭理我,即使偶爾有人找我,那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跟著錢主任乾了,一切就變了,不光我們金家人,現在哪個隊裡人碰了我都愛說話,我親家往我家裡跑的尤其勤快了……”
“行了行了,彆說了,咱供銷社能有今天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錢進這麼厚臉皮的人愣是被他們的深情誇獎給誇尷尬了,“我不自謙,我確實做了作為供銷社主任該做的事而已。”
金海一拍桌子說道:“問題就在這裡,沒有幾個供銷社主任能做到你做的這些事啊。”
趙大柱掐滅煙頭,神情嚴肅:“確實,錢主任,你這就是謙虛了,你這工作哪裡是供銷社主任能做的?”
“不說彆的就說我這會計工作吧,以前就是一攤爛賬,我自己都理不清。結果你教我建新賬本,規範記賬方法,月初那陣省裡來了領導查賬,結果對我的工作讚不絕口……”
這點錢進倒是值得誇獎。
他為了做好主任工作是下了功夫的。
本來他不懂財會問題,愣是在商城買了好幾本關乎基層財會工作的書籍來學習。
他指點趙大柱的知識便是從這些書裡學到的。
但這個他不能說,便說多看書有好處,好好學習外語好處更多,“現在洋鬼子有很多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
“正所謂師夷長技以製夷,正是這個道理。”
四個人你一言我一語,不知不覺就聊到了中午。
窗外的知了還在不知疲倦地叫著,陽光已經移到了錢進的辦公桌上,照的屋子裡火辣辣的。
“好了,”錢進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到飯點了,你們先去吃飯吧,下午還得工作呢。”
“不過彆往外透露我要調走的消息了,這事不著急傳出去。”
三人依依不舍地起身。
金海走到門口又轉回來:“錢主任,晚上去我家吃飯吧?我讓我家那口子殺隻雞……”
錢進連忙擺手:“不用了不用了,你家剛給兒子辦喜事,錢花了不少,所以雞先留著,讓它管好自己的雞屁股銀行好好立功。”
送走了三人,錢進重新坐回桌前,心情波瀾起伏。
畢竟是朝夕相處好一段時間的同事,說是像他的兄弟姐妹一樣那就誇張了。
可自從他來到自店公社,這些人便選擇站隊在他這邊對付馬德福,小半年時間下來,他們一起工作、一起建設供銷社,確實也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他跟這些人分開,與跟徐衛東、魏雄圖等人分開的感覺不一樣。
離開城裡的時候他隻傷心於不能跟魏清歡朝夕相處了,其他人他管都不管。
因為他知道自己下鄉是暫時事件,用不了多久會調回海濱市裡去。
如今不一樣。
他知道自己要離開自店公社就是永遠離開了,以後即使回來也是像回娘家看看。
而不是再回來長久住一段時間。
也就是說,他跟公社很多人已經見完了這輩子的最後一麵。
當然這些人裡不包含金海、劉秀蘭等人,他們還會去市裡見他,自己也會時不時回自店公社一趟。
可很多雙代店的代銷員、更多接受過他幫助的顧客,他跟這些人以後幾乎不可能再相見了!
下午兩點多,錢進正準備去供銷社門市部看看,門外又響起了腳步聲。
這次來的是周古。
“錢主任!”以往表現沉穩的周古一進門就大聲問道,“聽說您要調走?是真的嗎?”
錢進連忙讓他坐下,又倒了杯涼開水給他:“慢點說,先喝口水。”
“我真服氣了,你又是從哪裡知道的這個消息?誰跟你說的?金海還是趙大柱還是劉秀蘭?”
周古一口氣喝乾水,用袖子擦了擦嘴:“都不是,他們也知道了?嗨,他們嘴巴可真嚴實,一點口風也不露呀。”
“那你是哪裡知道的消息?”錢進奇怪了。
周古說:“是運輸隊的小謝說的,他給我那裡送尿素,然後說聽縣裡領導提起過這個事,就問我是不是真的。”
“錢主任,這不是真的吧?不是,這還能真是真的!”
問到最後他整個人急迫起來。
錢進點點頭:“是真的,調令已經下來了。”
周古的臉色一下子黯淡下來,粗糙的大手無意識地搓著膝蓋:“你這一走,咱公社怎麼辦?我們這些分銷站可怎麼辦啊……”
錢進又給他倒了一杯水:“你相信我好了,隻要你們好好工作,不搞貪汙腐敗或者犯其他原則性錯誤,新來的主任不會撤你們職的。”
他理解周古的擔憂。
周古是他上任後提拔的第一個人。
老領導走了新領導上任,他自然擔心自己遭受清算。
這方麵他和趙大柱等人不一樣,他不是供銷社的正式工,是臨時工、編外工,人家領導說要撤他就能撤他。
於是錢進習慣性拍拍他的肩膀說道:“現在分銷站都運轉得很好,你們的工作不會有事的。”
“尤其是你的合作商店搞的很好,我下鄉時候找社員打聽過的,他們對你工作能力的評價很高,你好好乾吧,放心的乾吧,你完全有能力繼續做好工作。”
“上午金海他們來找我也提過怕被新領導穿小鞋這件事,我把當時送給他們的話也送給你。”
“記住,不管誰來接替我,你們都要堅持一個原則:為群眾服務。隻要你們能乾好這點,我保你們不會出事!”
周古重重地點頭:“錢主任你放心,我老周就是從最窮的公社裡走出來的,你吩咐我的話,我都記在心裡呢,就是……”
他猶豫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就是舍不得你走,真舍不得你走。”
錢進把周古勸走,去大堂裡頭轉悠一圈。
大熱的天來,來供銷社買東西的人都少了,但來辦事的人多了!
這次是食品站的曹梨花和孫友財,後麵還跟著回購站的站長管二鬥。
錢進一看他們聯袂而來,下意識看向劉秀蘭。
這把小姑娘給看怕了,使勁擺手說:“我沒說,什麼都沒說。”
錢進苦笑道:“我不是要責備你,我知道你什麼都沒說,肯定是老周說的!”
他此時有些懊惱。
光顧著叮囑金海劉秀蘭和趙大柱三人了,之前送周古離開的時候他陷入了經驗主義,以為自己也叮囑過周古了。
實際上他壓根沒叮囑周古彆對外透露自己調走的消息!
顯然周古沒有他的吩咐也沒有保持機密的覺悟,已經把消息傳給同事了。
錢進問孫友財:“是不是老周跟你們傳了消息?”
孫友財滿懷希望的問:“他瞎說呢?”
錢進說道:“沒有,他說的是事實,不過這消息現在還不能往外傳。”
“你們沒把我要調走的消息傳出去吧?特彆是你,曹梨花,你最愛跟人傳消息了。”
曹梨花急忙說:“錢主任,這次我誰都沒說。”
錢進又看向孫友財和管二鬥說道:“你們倆呢?”
“算了,不用問老管,老管是信得過的,他肯定不會亂說。”
管二鬥衝他感激的笑,又有些遺憾。
有個懂自己的領導不容易,可惜,馬上就沒有這個領導了。
孫友財解釋說:“我也沒有跟任何人傳你的消息。”
錢進說道:“那趕緊把老周叫過來,那個老孫你去叫。”
孫友財訕笑道:“恐怕得錢主任你自己去叫了,你騎著摩托車能追上他,他已經騎著自行車往他們西坪跑了……”
錢進無語。
不用說,周古這是給周鐵鎮送消息呢。
孫友財又勸說他:“錢主任,你調任的消息是瞞不住的,現在半個公社估計都知道了。”
錢進一愣:“什麼意思?你們不是都沒往外說嗎?”
“可剛才老周跟我倆說的時候,我們食品店裡好幾個老娘們在稱豆餅呢。”孫友財無辜的說。
曹梨花補充了一句:“那幾個老娘們我知道,嘴碎的跟笊籬舀過的豆腐腦似的,你都不知道有多碎。”
“這麼說吧,聽說國棉六廠的紡織女工縫線本事大,可就算國棉六廠所有紡織女工縫她們的嘴也縫不起來,太碎了!”
錢進很無奈。
不過消息傳出去就傳出去吧,也沒什麼關係,反正他接下來的工作是跟接班人交接工作,消息傳出去也不耽誤什麼。
他又看向管二鬥,詫異的問:“誒,你怎麼還拎著蘋果過來?”
沉默寡言的新任回購站站長手裡拿著個網兜,裡麵裝著幾個蘋果。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這是我戰友昨天剛給我送來過的蘋果,是國光蘋果,可甜了,我尋思給你送幾個嘗嘗,怕你和群眾都覺得我是送禮。”
“現在你要調走了,那我再給你送點東西應該算不上送禮了。”
錢進調侃道:“你有沒有想過,我是高升了,你現在給我送東西更屬於送禮行為了。”
管二鬥大吃一驚:“啊?錢主任你是高升了?那、那我再把蘋果拿回去好了。”
曹梨花嘴巴可比他靈活多了,說道:“就錢主任在咱公社的表現,他能不高升嗎?”
“咱都知道,他鬥倒了馬德福那貪汙犯,又把咱供銷社上下工作給捋順了,這不都是重大立功表現嗎?這樣他肯定要升職嘛!”
前段時間她表現很低調。
畢竟她招惹過錢進,另外她也聰明,錢進和馬德福兩個神仙打架,一個凡夫俗子靠邊站,因為她本來也算不上馬德福的心腹。
她能進食品站是王胖子饞他身子,所以她以前頂多能在食品站裡大吃大喝或者往家裡帶點饅頭油條鹹菜,不敢從糧油米麵肉菜等源頭食材上搞貪汙。
結果這救了她一命。
組織審查發現她隻有往家裡隔三差五拿點食品站是剩飯剩菜這種事,又因為她被王胖子利用職權逼奸,組織考慮到她犯錯不大而受害不小,便沒有追究她責任。
這樣錢進也就沒換掉她。
畢竟食品站是重要單位,有個老人在,工作進行的始終能順利一些。
但錢進不喜歡曹梨花,所以前些時間不怎麼跟她打交道。
如今看到曹梨花用話擠兌老實的管二鬥,他頓時不高興了,直接去從管二鬥手裡接過蘋果說:“你任何時候給我送幾個蘋果,都算不上送禮。”
“再說你的品德你的覺悟咱公社誰不知道?你就是對外說自己給領導送禮來著,也沒人相信呀!”
“另外我不是高升,我是跟你開玩笑呢,實際上我到底被調崗去哪裡還不清楚呢。”
管二鬥聽出他話裡對自己的維護,頓時咧嘴露出個笑容。
孫友財在後麵欲言又止。
錢進問道:“怎麼了,有話你們說就行了,咱都是一套班子的同誌,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對了,可彆搞拍馬屁或者肉麻那一套,我可受不了。”
孫友財訕笑道:“不是不是,錢主任,是這麼個事,我想問一下您走了,咱們食品店的改革還能繼續嗎?那些新製定的衛生標準、服務規範……”
錢進將蘋果拿出來一掰兩半分出去。
難怪孫友財欲言又止,這確實是個為難話題。
他想了想說:“首先,改革不是為了某個人,是為了更好地服務群眾。如果你們堅持原則,按規範辦事,那對咱們供銷社對你們個人都有好處。”
“其次,我推行的改革方案是個人行為,是我的工作項目,等接班的領導來了,我會跟他交代清楚,希望他能繼續下去。”
“如果他對這些工作有異議,那你們不必堅持下去,聽新領導的安排好了。”
三個人沉默的點頭。
他們知道錢進這番話最重要的是最後一句。
他們也知道錢進是個厚道領導,要走了還在琢磨著怎麼安置自己等人。
辦公室裡突然安靜下來。
電風扇的嗡嗡聲顯得格外清晰。
陽光已經移到了牆上,照在那麵“月州縣供銷社先進工作單位”的錦旗上。
這是今年上半年的評比所得,過去馬德福當政自店公社供銷社的主任十幾年,從沒得到過先進工作單位嘉獎。
錢進第一次上任甚至還沒乾滿半年,就帶隊拿下了這份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