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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進城救錢進同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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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是真的?”

劉旺財蹲在生產隊辦公室前的磨石台階上,花崗岩地麵到處是旱煙鍋子磕出的點點白痕。

他抬頭望著眼前穿藍色勞動布工裝的小青年,反複問:

“我們給來支農的知青送兩把芹菜、豆角,就害得人家被公家單位定性為‘私運犯’?”

“一點沒假!老舅,你外甥我還能糊弄你呢!”小青年煞有其事的掐著腰說,“就是私運販!我聽的叭叭準!”

他是劉旺財的外甥叫牛成才,在上周日見過小分隊設卡抓錢進的場景。

今天他歇班,閒的蛋疼特意來找老舅問錢進當時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得知是真的,他就把自己打聽來的場景繪聲繪色、添油加醋再加水的說了一遍。

水很多。

不光是他自己加的,還有其他人加的。

當時他去的太晚,沒有親眼目睹全過程,隻好事後找人打聽怎麼回事。

但有些人不靠譜,最喜歡指著高粱杆說金箍棒。

他打聽到的消息已經是添油加醋還加水甚至加尿的了。

結果如今他再加上一波水,劉旺財得知的信息就是這樣子:

城裡麵有些乾部瞧不起農民泥腿子,得知錢進星期天去支農,還得到了農民的熱烈歡迎,對此非常不滿。

於是他們趁錢進回城,跟鬼子設卡查老百姓一樣,小分隊也設卡抓住了錢進,為首當官的還用皮帶扣抽他的臉!

“抽的很使勁,皮帶扣砸在臉上跟砸在車把上一樣哢哢響……”牛成才說他是親耳聽到的聲音。

劉旺財將煙袋鍋使勁在石頭上敲了敲。

煙灰散落。

落在地上他低頭看。

仔細看了半晌,才從灰燼裡看出字來,滿地都寫著冤這個字。

他頭也不回的問門口站著的劉有餘:“你都聽見了,錢進跟著咱生產隊倒黴了。”

會計偶爾會進城,覺得不對勁。

他問道:“成才,你是親眼所見?不是你道聽途說?”

牛成才先是心一虛,隨即想起看到的場景比劃說:

“我親眼看見了,你們給錢進裝的袋子都被人家給撕碎了,地上有茄子芸豆豆角有黃瓜西紅柿。”

“這麼長的豆角、這麼粗的黃瓜、這麼硬的苞米芯、這麼黑的茄子,對不對?”

“我看的猛猛準,當時地上的黃瓜茄子上還粘著你們紅星劉家的泥印子呢!”

最後一句話讓劉旺財忍無可:

“好啊、好啊,這是有舊官僚思想在作祟!這是逼著咱老少爺們上梁山啊!”

“敲犁頭!”

劉有餘去撿起鐵棍,跟張飛敲鼓似的當當當猛敲鐵犁頭。

清脆響亮的聲音傳開來,召集了附近的人。

劉旺財將消息發布給他們,他們向四周飛奔。

很快全生產隊的社員都收到消息來到了辦公室前。

婦女們納鞋底的麻繩繃得吱吱響,漢子們的旱煙卷亮起火星點點。

劉旺財拿著開大會用的鐵筒大喇叭,嗷一嗓子開始喊話時,聲音震得老槐樹上的麻雀竄稀。

他強忍悲憤把從外甥口中聽來的事情講給壯勞力們聽。

有些細節記不清了,他就摻點水說出來。

說完之後他大聲問:“錢進同誌對咱生產隊是掏心掏肺了,是不是?!”

婦女主任王秀蘭第一個竄出來:

“絕對的掏心掏肺!我家裡現在那些白花花的新棉花,就是用人家錢進補的錢、補的票買的!”

劉旺財舉起大喇叭說:“同誌之間不說錢和票的事,那太俗氣,咱就說當初人家頭一次來支農。”

“當時馬上就是暴風雨的天,暴風雨一來咱七百畝玉米都得完蛋!”

老隊長很激動,額頭青筋突突直跳。

“當時七百畝的玉米一點沒收!要是撲了發黴了,彆說交公糧,咱全隊四百多口人就得喝西北風!”

“人家錢進同誌到來後可沒把自己當城裡領導,人家來了悶頭就乾,一看乾不過來,人家去公社開拖拉機!”

“開來拖拉機,人家又說老少爺們聽好了!暴風雨催人命,咱們夜班還得乾,給拖拉機掛夜燈的乾!是不是?”

樸實的劉家社員記得錢進的好,而且老隊長說的是實話:

“是!”

劉旺財說:“彆以為開拖拉機輕快,那發動機跟火爐子一樣。”

“我進駕駛室看來著,錢進同誌在咱隊裡乾了三天,拖拉機坐墊曬乾了反出來的都是汗堿!”

“大家說,錢進同誌又幫大夥兒保住了口糧又回頭來給咱補錢補票,還有他做人實誠、辦事地道的嗎?”

“沒有!”好幾個人喊。

劉旺財說:“可結果呢?”

“結果因為咱隊裡,他在城裡倒落個裡外不是人、成犯人了!”

“咱莊戶人辦事講的就是有恩必報,現在該怎麼辦?”

人群外的牛成才擠擠眼:“犯人?不是,什麼犯人?不是販子嗎?”

新娘了上了老光棍的床。

是躺是趴由不得他了。

王秀蘭帶頭喊:“去給他討還公道!”

劉有餘去倉庫把煉鋼那年市裡領導獎的紅旗扛出來。

劉旺財說一聲兵貴精不貴多,點了二十多個青壯漢子組成個隊伍像條土龍似的往城裡遊。

穿過公社時,劉有餘突然扯開嗓子唱:“臨行喝娘一碗酒……”

眾人應和:“渾身是膽雄赳赳……”

公社領導被驚動。

站崗的民兵張愛軍蹬著自行車跟一頭脫毛黑熊似的追上來:“老班長,怎麼回事?”

劉旺財把前因後果講清楚。

張愛軍魯莽的瞪眼:“還有這樣的事?同去同去!”

劉旺財很欣賞他:“不愧是毛頭渡的第一條好漢!”

張愛軍梗著脖子喊:“那當然,你以為我高粱米都白吃了?”

“錢進開著拖拉機也給我們毛頭渡收過莊稼,這我一清二楚!”

“黃海的帶魚都知道感恩,我堂堂的領袖思想武裝起來的戰士還能不如帶魚有良心!”

說完他蹬著自行車在前麵當開路先鋒。

公社領導看他沒回來,尋思沒大事就去忙自己的了。

秋收還沒結束呢。

至於張愛軍怎麼沒回來?

領導們都知道這同誌哥在部隊當過捕俘手,戰鬥能力過硬,同時腦袋也又僵又硬,最終被退回了地方。

於是他們估計張愛軍半路腦子開小差,整個人也開小差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他們絕對沒有想到張愛軍跑到海濱市裡了。

還一路打聽找到了城南區打投所的所在地。

一行人浩浩蕩蕩闖進打投所。

裡麵的工作人員全懵了。

其實從星期一開始,該所的主任和副主任就挺懵。

當天開始到現在,陸陸續續有舉報信和建議書被投送到了他們單位。

信裡說有一位名叫錢進的支農模範、先進個人在支農歸來的路上被他們單位一個小分隊給誣陷了。

他們覺得這是小事不用管。

直到今天有一支鄉下的隊伍扛著紅旗趕來要為錢進討還公道……

所裡的頭頭們跟劉旺財交涉,搞清楚情況後麵麵相覷:

“誰把錢進扣了呀?這不是繩子綁了老鷹蛋——扯雕蛋嘛!”

劉旺財不信他們的話。

老隊長掏出搪瓷缸往台階上一墩,說:“今天不還錢同誌清白,老頭就把學大寨的勁頭使這裡!”

領導們懶得搭理這種不講理的老固執,直接說:

“去,通知治安所來清人!”

劉旺財從挎包裡掏出一捆管子扔過去:

“70年建防汛堤炸礁石剩下的,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響。”

“要不然試試?能響的話給領導聽個響?”

張愛軍樂嗬嗬的說:“我當過兵,這東西我熟。”

“你們彆擔心,裡頭不是黑火藥是c4,肯定能響、老雞脖子響了,估摸著全城都能聽見。”

大小領導全部額頭冒汗。

你叫我們彆擔心什麼?

彆擔心到時候會青一塊紫一塊嗎?

這個我們當然不擔心,這麼一堆的c4炸了,我們肯定是東一塊西一塊啊!

外表粗獷、作風勇猛的常主任流汗了:“老同誌、老隊長、老大爺!”

“咱有話好好說,可不敢衝動啊,這樣你先聽我說好不好……”

“俺莊戶人就衝動,我問你,你們是不是把錢進同誌定性為私運犯來著?”劉旺財打斷他的話。

主任正要回答。

劉旺財立馬說:“告訴你,你可彆衝我們胡咧咧,我們隊伍裡有人證!”

“當時就在現場的人證!”

主任沒轍:“那會是說錢進同誌是私運販子來著,不過那不是定性,就是……”

“彆就屎就尿的,有就是有!”劉旺財擲地有聲的說,“你們這不是汙蔑人嗎?”

“人家同誌三番兩次去俺隊裡支持工作,俺社員感謝他給他幾把隊裡種的菜,結果你們就要說他是私運犯,還有天理嗎!”

主任陪著笑臉連連點頭。

這時候一位辦事員趕來低聲說:“已經給泰山路居委會和治安所都打過電話了。”

“他們聯係上錢進同誌了,正在趕過來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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