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清音入水後的第一感覺便是冷,徹骨的冷。
她的骨頭像是被人打碎了,周身冒著無儘的寒氣。
水下的視野不好,薑寶珠的手有節奏的劃水,一鼓作氣鑽入水底。
就在氧氣快耗儘,薑寶珠忽然摸到冰涼柔軟,還在微微掙紮的手臂!
是戚瑤光!
哪怕肺快要憋到爆炸,可薑寶珠還是差點沒忍住留下眼淚,心中那塊大石頭終於落地了。
薑寶珠遊到戚瑤光的下方,環抱戚瑤光的腰身用力往上遊。
“呼!”
薑寶珠憋著最後一口氣將戚瑤光送上岸。
可就在上岸瞬間,薑寶珠周身一軟,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得模糊。
她想開口喊人順便把自己也撈上來,可周身的冷意讓她甚至都聽不見自己在說什麼。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慢慢往下降,冰涼的水淹沒她的口鼻。
就在薑寶珠以為自己真的要去見閻王時,手腕處忽然傳來一陣熾熱,緊接著自己整個人騰空而起,溫暖的狐裘將她團團圍住,鼻尖周圍再次充斥著熟悉的竹香氣息。
薑寶珠呆呆地仰起頭。
“王……王爺。”
裴渡低著頭,神色極為複雜。
忍不住罵道:“蠢貨!”
薑寶珠本來是要暈了,聽到裴渡這話氣的瞬間清醒。
剛準備說話,薑寶珠忽然看見遠處燈火通明,以嘉帝為首,宮中大臣和娘娘家眷們正朝他們地位置走來。
戚瑤光也在這時嗆了兩口水幽幽轉醒。
“嫂嫂,你沒事吧?”薑寶珠從裴渡身邊離開,擔憂地走到戚瑤光身旁。
戚瑤光麵色蒼白,但搖了搖頭:“無礙。”
“叫太醫。”裴渡盯著顫顫發抖的薑寶珠,吩咐禁衛軍:“再找個擅長治腦子的太醫過來。”
為了戚瑤光竟然連命都不要,硬是憋著一口氣要將人找到才肯上岸。
如果找不到,豈不是能把自個兒淹死?
感受到裴渡看豬的眼神,薑寶珠暗自咬了咬牙。
早上生氣,中午生氣,晚上還是生氣!
一天這麼多氣要生,怪不得英年早逝!
那頭嘉帝也走了過來。
嘉帝麵上慍怒,剛到便開口嗬斥:“裴渡,你好大的膽子,今日是什麼日子,你竟敢調遣禁衛軍去後宮!”
裴渡:“陛下恕罪。”
裴渡微微欠身,身上不見一點慌張。
果然,嘉帝蒼老的皺紋微微抖動,臉色迅速黑了下來。
裴渡功高蓋主,今日私自調動禁衛軍不說,對此竟未有絲毫悔意。
薑寶珠見狀愣了一下。
她意識到裴渡為了幫自己,好像惹嘉帝不快了。
“陛下——”
就在嘉帝想著怎麼懲治裴渡時,在裴渡身後的薑寶珠身上披著狐裘,黑乎乎的一團。
但狐裘裡麵卻滴著水,整個人都濕透了。
薑寶珠剛才被裴渡遮住了身子,紮黑乎乎一團出來差點沒把嘉帝嚇一跳。
薑寶珠咬緊牙關,哆嗦道:“陛下,要怪就怪臣婦吧!”
嘉帝白著臉,一頭霧水。
三公主站在人群中,看見薑寶珠和戚瑤光像是落水狗一樣,臉上忍不住齜著大牙笑。
而嘉帝身後的薑崇明看見閨女兒媳都落了水,且禁衛軍還押著一名宮女,俊朗的臉上滿是憤怒,甚至問都不問便道:“陛下,想來其中另有隱情……您一定要給臣一家做主啊!”
嘉帝頓時一陣頭疼。
“都起來說話。”嘉帝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緩些:“寶珠,你自己說發生了何事?”
薑寶珠垂著頭,被嘉帝點名後稍稍愣住,很快將起因經過娓娓道來。
說完,寶珠傷心垂眸:“陛下,事情就是這樣,是臣婦救嫂嫂心切,這才讓王爺在麗妃娘娘的生辰宴上調動禁衛軍,陛下若要責罰,就責罰臣婦一人吧。”
嘉帝聞言,眉頭越來越緊。
身後的三公主還在傻樂,忽然感覺越來越不對勁兒。
她目光看向禁衛軍押著的宮女,滿臉血汙,但是看模樣和身段……
三公主頓時瞪大了雙眼!
臥槽!
那好像真是她的貼身婢女!
這時,秀荷忽然開始掙紮,撕心裂肺地喊道:“三公主,您救救奴婢……”
三公主整個人都裂開了。
她從人群中站出來,急忙道:“秀荷,你不要血口噴人,本公主怎麼可能讓你做這種事情!”
秀荷滿是血汙的臉上忽然抖動兩下,眸色漆黑無比,她的目光投向人群中幾秒,緊接著看向三公主,大聲道:“三公主,都是您讓奴婢這麼做的啊,不是您說世子妃身份低賤,薑寶珠害五皇子被禁足無緣皇位,想讓奴婢趁機解決二人嗎!”
三公主麵色蒼白,瘋狂搖頭:“本公主何曾與你說過這話!”
薑寶珠看見三公主麻溜跪在地上,哭的鼻涕橫流,滿臉委屈:“父皇,求您相信我,我就算再討厭薑寶珠和戚瑤光,也絕不會在這麼重要的場合讓身邊的婢女弄出這麼大的動靜!”
嘉帝臉上的肌肉抖動,臉上滿是慍怒。
明眼人都看得出這個婢女不對,但三公主這話跟此地無銀三百兩有和區彆?
這不更加佐證了秀荷的話?
嘉帝正要讓人將秀荷壓下去審問,誰知秀荷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掙脫開禁衛軍的押解,瞪著一雙血紅的雙眼,從禁衛軍的腰間抽出一把長劍,朝薑寶珠的方向刺去。
薑寶珠此刻還站在嘉帝身邊,她若是跑了,被砍的必定是嘉帝,嘉帝如果因為自己閃開而受傷,那薑家的列祖列宗都要被拉出來鞭屍。
薑寶珠吞了吞口水,絕望的閉上雙眼,耳邊呼嘯著薑家父子撕心裂肺的吼叫聲。
薑寶珠心裡也有些無奈。
她也不想死的,畢竟薑家人這麼好,永安公主這麼好,連珠也這麼好。
她如果死了,也不知道王府有沒有連珠的容身之處。
不過被捅死是有個過程的,她應該一下子死不了。
薑寶珠開始想自己應該說點什麼遺言好。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薑寶珠沒有覺得身上哪裡漏氣,更沒有哪裡疼痛,忍不住睜開了雙眼。
秀荷就站在自己麵前,嘴裡的鮮血像瀑布一樣往外噴射。
而秀荷手中的劍距離不過一指的距離。
視線往下,裴渡拿著劍捅穿了秀荷的肚子,殷紅的血液不斷往外散開,像是黃泉路上開出的花陰森嚇人。
撲哧——
裴渡將劍抽出,下一秒割斷了秀荷的脖子。
秀荷怔愣了半響,聲帶被割破,發出了破落爛鐵一般的聲音,但臉上卻對著遠處看戲的人群中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嘴上似乎在說著什麼。
薑寶珠心中怪異,來不及思索,她眼前忽然一黑,一雙熾熱的手裹挾住了自己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