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現現搖頭晃腦的一席話,紮了在場多少看熱鬨女人的心。
“啥三轉一響,家裡那口子跟我結婚那會兒,就打了三十六條腿。
現在飯桌在公婆那屋,大衣櫃和五鬥櫃在即將結婚小姑那屋,椅子在院兒裡,
和著我就剩張夏涼床,前年還被我家那口子半夜裡給睡塌了。”
這路過看熱鬨嫂子的一句話,逗笑不少人,可有人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
小家何嘗不是社會的寫照。
“所以啊!”阮現現目露憐憫,“自行車你也騎不著。
給了我,以後等你倆日子過不下去他拿出來說嘴,你也不虧心不是!”
話很難聽,溫柔就是莫名被安慰到了。
“表妹,你太市儈了,證明美好愛情的象征,被你說成了什麼?
對了,爺爺在京市給你定了門親,照你的想法,結婚時可千萬彆要彩禮。”
靠在一旁,已經累的直不起腰的田甜,張口就爆出一個驚天巨雷,想看她大驚失色。
阮現現的確失色了,她滿臉天塌了的表情,“爺爺他,爺爺他這麼迫不及待要死嗎?”
“你什麼意思?”
阮現現:“以前有熱孝期內完婚的習慣,意在讓還未走遠的家人安息,沒想到爺爺他老人家已經這麼等不及了。”
故作悲傷了一會。
阮現現好似才反應過來,“不對啊,我不是跟阮抗日登報斷親了?他給我定的哪門子的婚?”
田甜嘲諷,“打斷骨頭連著筋,斷了親你就不是爺爺的親孫女了?”
“誰說我是他親孫女了?”阮現現得意洋洋,“我媽可說了,我是她當年在垃圾筐裡撿來的。”
“你……”田甜氣急,“簡直強詞奪理。”
阮現現看著她,唇邊弧度意味深長,“我戶口在鄉下又有斷親書,還是我媽親口承認撿來的。
阮抗日定下的好親事,怎麼輪也輪不到我頭上。
就是不知道,這等天大的好事最後會花落誰家?”
聞言,田甜如遭雷擊,心中生出莫大的恐慌來,如果阮現現這隻已經逃離五指山的孫猴子不認爺爺給她定的親……
最後由誰來頂替,結果不言而喻。
她一定是那個被家族推出去的犧牲品。
她可沒有向阮現現那般,徹底脫離家族,敢鬨僵來的底氣。
這一刻,田甜真的慌了。
還沒完,阮現現摟著人肩膀,讓她麵相金溫夫婦,“自行車票我拿走了。
你們嘴中那套歪理邪說用在田同誌身上正合適,至於賠多少,怎麼賠,坐下來慢慢商量吧。”
一回到屋,阮現現大力摔上門,隔絕前院爆發的爭執,一張小臉陰沉沉的。
算計她的婚事,阮世美這麼迫不及待找死嗎?
那回去前,自己先送他一份大禮。
……
這一夜,前院後院沒有一個人能獨善其身。
半個院知青出動,幫金飛尋找自行車零件,甭管真好假好,沒多少人願意在這時候得罪一位軍嫂。
反正是她在知青點的最後一夜。
心裡快把人罵出翔了,麵上不露半點端倪。
而阮現現呢?
這貨點著燈,正在奮筆疾書,製定送給阮世美的“大禮清單”。
忽而想起一事,叫醒大腦袋搭在她腿上睡得正香的鵝子,“最近盯緊了葉國,那邊一旦有不對,馬上通知我。”
“嘎!”鵝子有氣無力嘎了聲,複又閉上眼。
翌日一大清早,雙方人馬在前院彙合,均頂著一雙濃重的黑眼圈。
看到阮現現眼底很淺的烏青,田甜懸了一夜的心終於落實,表現那麼不在意,實則心底裡也是怕吧。
以姥爺那種利益至上的人,拿她交換能換什麼好親事?
男方不是身體就是性格人品上有嚴重缺陷,姥爺才能利用婚事撈到足夠好處。
金飛目光審視著從後院兒打著哈欠走出來的阮現現,折騰到半夜,就差挖地三尺,丟失的幾個零件依然沒有找到。
他有理由懷疑是對方布的局,意在坑他一輛新車。
可問遍知青點,幫忙操持喜宴的嬸子都可以證明,人一直擱屋裡收拾東西,門大敞四開著,她們都瞧見了,從未出去過。
這又讓他有些不確信起來。
不缺錢的是金家,他可以動用的,大部分拿去給父母活動關係了,
一想到不僅賠出張車票,還要賠償小二百塊,心中到底不甘。
捏著大團結手掌攥緊,做最後的掙紮。
“昨晚忙碌到半夜,有些零件找不回來,阮同誌可以自己把車帶到修理部修理嗎?費用我來承擔。”
阮現現似笑非笑,回答非常簡略,“你說呢?”
金飛深吸氣,把錢遞出,“好吧,作為過失方,我願意賠償。”
然後玩笑般的說了句:“都賠償了,防止你把車送到林上校那邊讓他修,這輛壞掉的自行車,我帶走了啊!
有空把零件配齊,還能騎。”
阮現現笑臉一下子垮了,臊眉耷拉眼的接過一百多塊錢,實不相瞞,她打的也是這個主意。
支撐杆的螺絲被她拍鬆而已,沒有壞掉的地方,零件裝回去還能騎。
計劃被人捷足先登,一張馬臉當即變成假笑女孩,“二手貨都快被我騎爛了,金同誌可真葷素不忌。
算了,你高興就好。”
假笑不會消失,隻會換到金飛臉上,他隻覺阮現現嘴裡的二手貨,就像一柄捅向心臟的尖刀,紮的他鮮血淋漓。
結了個婚,不僅帶回一輛二手新車,還有一個二手新媳婦。
這地方跟他八字犯衝,真是一分鐘也待不下去。
“那行,還要帶著溫柔去見我父母,咱們就此彆過。”
金飛深深看了她一眼,左手拎著破車,右手牽著破媳婦,蕭條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野裡……
人走了,該上工的上工,該享受的享受。
阮現現回屋端來茶缸子,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晃蕩向公社,是時候去看看她的榨油廠和第一批來工作的英雄們了!
……
與此同時,同樣熬了個大夜抓了幾隻耗子的葉國,以身體不舒服的名義向大隊告了假。
見他走路一瘸一拐爛泥扶不上牆的衰樣兒,胡斌看到了也沒說什麼,乾不了幾個工分,回去哄他兒子正好。
葉國回到家,故意在胡大寶麵前拎出關在草籠子裡麵的耗子。
拿來刀,把活耗子固定在石桌,提起刀,在胡大寶麵前一點點一點點肢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