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門沒開!
顧正池一隻腳連帶小腿陷進去。
門是朝外開的,被這一腳踹壞大半,顧正池尷尬收回腳,注意到是倒下的笤帚擋住門栓。
抽出木棍,門開了……
滿身是屎衣裳已經半乾,糊得不成樣子的阮寶珠淚眼朦朧抬頭,就見一臉震驚被雷劈了般立在門外的高大身影。
“池哥哥。”這一刻阮寶珠的害怕,心酸,委屈一股腦湧出……
手撐地起身,褲腳衣角滴下的黃湯,如同蝴蝶飛舞時灑下的金粉,一個虎撲紮進男人懷中。
“嗚嗚嗚,馬桶堵了,我被人反鎖在衛生間裡,池哥哥,我沒臉活了。”
彆人都是溫香軟玉入懷,他是一坨臭氣直襲天靈。
一口吸入肺腑,味道比家裡老爺子的鼻煙壺還要刺激。
念頭一下子都通達了呢!
反應過來的第一時間想把人推開……
往日柔柔弱弱的女人此刻卻像屎殼郎扒著屎一樣緊抓他不放。
“你嫌棄我?”阮寶珠抬頭。
不聞味道的話,挺像戰損美人的。
顧正池想說沒有,彆說一點屎,刀山火海他都趟過,想拍拍少女脊背安慰,手懸在半空遲遲落不下。
語氣乾澀僵硬的說了句:“先鬆開,做水清洗一下。”
一番忙碌,阮寶珠足足用了五壺開水,勉強洗乾淨,但味道還一時揮散不去。
阮抗日下班回來,首先差點被臭味熏個跟頭,才看見坐在沙發裡抽噎的孫女,和離她一米遠站著,臉色烏漆嘛黑的顧正池。
“這是怎麼了?”他問。
顧正池抿唇不語。
阮寶珠抽抽噎噎,“爺爺,有人害我,故意堵了馬桶把我關在廁所裡麵,害我,害我……
爺爺,我沒臉活了嗚嗚嗚!”
少女烏發滴答著水珠,病態白的臉頰被熱水蒸騰的兩腮泛粉,唇因反複被咬,格外飽滿紅潤。
顧正池看一眼,又看一眼。
食色性也,少有人不愛美麗事物。
但想到她是為什麼變成這樣,臉又黑八度。
嘴裡說多不在意,心中到底也膈應。
按理說不應該。
他去年才從抗米援越戰場撤回,屍山血海,被大火焚燒,被刀捅得腸穿肚爛內臟流滿地的畫麵,在戰場屢見不鮮。
可能是他見多識廣,也沒見過在糞坑裡打滾的女人的原因,一時有些接受不了。
深吸氣,剛想上前安慰幾句。
就是這一個深吸氣的動作……壞了!
嘔!
那一瞬間,阮寶珠的臉色極為難堪!
又是安慰孫女,又要向顧正池解釋,安撫好兩方,阮抗日已經一臉疲態。
這一天過的……
上次這麼心累的時候,還是阮現現那個孽障下鄉之前。
“爺爺,一定是有人害我,馬桶堵了,我又這麼巧被反鎖在裡麵,說不是有人故意,您信嗎?”
阮抗日若有所思,想到今日才回來的田甜,幫她媽報仇,不是乾不出傷害寶珠的事。
顧正池一雙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在此刻驟然沉下。
這話什麼意思?
是暗指自己害她嗎?
家裡就他一個外人,不是他,還是她家人害她不成?
心中不愉快,說話語氣自然重了些,“想多了,我來的時候看清楚,是倒下的笤帚把擋住門栓。”
阮寶珠眼睛睜大,在說她自作自受?
最後阮老爺子開口,一拍桌子怒喝:“那個孽障。”
誰?
他就把田甜回京一事告知。
阮寶珠忽然失控般尖叫,“是她,一定是田甜那個奸生子,報複我不小心傷了大姑。
果然是婚外情產下的產物,天生賤人,爺爺,不能放過她。”
聲音細長尖利,響在耳邊吵著顧正池耳中嗡鳴,“冷靜點!”
阮寶珠罵聲驟停,小心翼翼覷著他比任何時候都要陰沉難看的臉色,心咯噔一下。
怎麼就沒控製住情緒,在對象麵前有失儀態?
知道顧正池心裡多少膈應,阮寶珠沒再踐踏他的底線,小心翼翼捏著男人一片衣角哭了出來。
阮現現早說過,堂妹的哭相很美,眼眶紅紅,淚珠欲落不落,偶爾一兩滴晶瑩滾出,也是順著臉頰緩緩滑落。
像練過一樣。
“池哥哥,你不記得了嗎?表姐是我拜托你幫忙移到黑省下鄉,我不明白,我究竟有哪一點對不起她?
是,是我不小心打翻熱湯傷了大姑,但我真不是故意。
她,她這是要先毀了我,再徹底逼死我啊!”
顧正池親手去幫的事,發生在前不久,腦中自然有印象。
救過他後,寶珠從沒向他索求過什麼,連他平日裡送她的小禮物,寶珠也總會精心準備同等價值的禮物回贈。
獨獨在她表姐調派下鄉地點一事上,她來求了他。
再開口時,不僅臉色,語氣都柔和三分,“狼心狗肺的白眼狼而已,彆傷心。”
阮抗日滿意看著小年輕和好如初一幕,陸毅一事過後,寶珠明顯長進不少。
但該擺的樣子還要擺,他似氣急了的捂著胸口喘粗氣,“那個孽障,我現在就去她家把人抓來,讓她給你個交代。”
話落抬步向門外走去。
阮寶珠期期艾艾,“爺爺。”
“算了吧,總是我不小心傷了大姑在前,表姐生氣報複回來,也在情理之中,您就彆怪她了。”
“你還向著她?”阮抗日怒而回頭,一滴淚,正當從阮寶珠臉龐滑落,似滑落進顧正池柔軟的心底。
“不是,不是的爺爺,您滿臉疲憊在部隊忙碌一整天,回來還要為了我們小輩之間的小矛盾勞心費心。
我是心疼您。
不去了好不好?”
見她如此,顧正池憋在心裡的一口氣散了不少,又傻又善良,施恩不求報才是他認識並認可的樣子。
剛剛那個氣急敗壞潑婦罵街的樣子,一定是被氣狠了。
自己又不是沒有過。
拿起長桌上的車鑰匙,“走吧,表姐家在哪?一起去一趟,是不是她又為什麼害你,總要問清楚。”
阮寶珠眼底一喜,喜色很快被一抹不情願的情緒壓製下。
不能放顧正池就這麼走了,自己那樣狼狽肮臟的一麵被他看到,難保不會留下疙瘩。
必須解開誤會,至少也要將注意力和仇恨轉嫁到他人身上。
三人上了車,駛向阮晴家。
他們不知道的是,田甜正在家裡設了鴻門宴,磨刀霍霍招待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