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現現順著奶奶視線看過去,猶豫,掙紮,小臉變來變去。
嚴鳳華溫柔摸摸孫女細細柔柔的長發,鼓勵道:“想去就去見,怎麼說她倆生你一場。”
阮現現眼皮子直跳,以為奶奶下一句就要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哪知嚴鳳華話音一轉:
“怎麼說她倆生你一場,去見最後一麵吧,彆給自己留遺憾。”
阮現現:???
是的,她沒下火車就看見了藏頭露尾的阮泰和單靜,她那對“有苦難言迫不得已”的親生父母。
小嘴抿的死緊,小臉緊繃。
“不是,不去見他們不是什麼餘情未了,更不是什麼嘴硬心軟,我是怕人真站到眼前,忍不住打死他們。”
以前的阮現現不懂,天下怎麼會有不愛子女的父母,不愛她也沒關係,為什麼要幫著阮老三一家打壓她?
就不能當成從沒生過她,陌生人那樣處?
見到了奶奶,才知道這枚裝有係統的玉佩不是嚴鳳華的,大概率是她親媽的。
單靜也總用一種又愛又恨的目光默默注視她。
回來也好,有些事可以問清楚,有些人一次性解決了,傷害已經造成,她不管他們有什麼樣的迫不得已。
隻能保證自己,絕、不、原、諒!
或者該說,單靜和阮泰,是她一手從南方逼回來的。
走出火車站,深深吸一口故鄉熟悉的空氣,冷風加上公交尾氣,嗆得阮現現一陣劇烈咳喘。
逗得小老太直罵她虎。
以二老的級彆,單位沒有配車,謝爺爺從存車棚推出一輛嶄新二八自行車,拍拍大梁上安裝的小木座,
語氣戲謔,“上來,爺爺馱你。”
菜菜開著749局的吉普等在不遠處,阮現現朝他所在打了個手勢,意思讓他先走。
“我,我可以嗎?”看著那小小,被細心打磨過,沒有一絲倒刺的木座,阮現現不知怎麼,眼圈有點紅。
小時候大院裡的同齡人,不是被爺爺帶著,就是被爸爸帶,而她,從沒坐過那個專屬小孩兒的位置。
阮抗日不許自己靠近他的車。
“這孩子,說的好好話,眼怎麼還紅了。”嚴鳳華跟謝正對視一眼,兩老趕緊哄孫女。
“我就說借輛汽車也不是不行,非騎你這輛破驢,孩子大了不要麵子的啊!”
謝正有些無所適從,他印象裡的阮現現屬於那種麵上大智若愚,心裡什麼都明白,而且很堅強的女孩。
以為她會開心的竄上車,甚至坐到車把上。
他早年下放,錯過孫輩的出生成長,就想在小孫女身上找把當爺爺的快樂,怎麼就把人鬥哭了?
蒲扇樣的打手一拍車座,“彆哭,壞車,爺爺打它。”
阮現現破涕為笑,一點沒有不好意思,扭扭屁股試圖坐到小木坐上,試了幾次沒成功……
就在她鼓起腮幫,準備不顧範菜菜那輛車上傳來熱辣辣目光,爬上自行車時,腰身忽然一緊,
是謝正抱起了她,不知這人是天生的鋼鐵直男還是斷定她不會生氣,開口便笑。
“跟你奶奶一樣矮,結婚以後生閨女吧,小短腿遺傳給兒子,不是害了我重孫。”
後背挨了嚴鳳華一巴掌,阮現現鼓起腮幫,“生兒子怎麼了?我對象腿長,將近一米九呢,除了脖子全是腿。”
“那不是個腿精?”謝正一聲大笑,“扶好了。”
自行車卷起冬日寒風,一路揚長而去。
吃了一嘴冷風的阮現現眼神晶亮,原來自行車前座的風景這樣好!
749的家屬院靠近郊區,三人吭哧吭哧騎了半下午,到家時候碩大一輪橘陽斜斜插在天際。
紅色的餘暉照在祖孫三人臉上,照出三張蔫頭耷拉腦無精打采的臉。
謝正是累的。
嚴鳳華顛簸的屁股疼。
隻有阮現現,正麵寒風,凍的整張小臉都麻木了。
三人對視,不約而同都笑了。
這一幕刻在阮現現心中,直到她老去,直到需要她馱著兒孫去跳廣場舞,仍沒有,更不會忘懷!
阮現現哆哆嗦嗦從懷裡拿出通行證。
警衛打開貼有封條的抽屜,拿出本子,鄭重記下阮現現的基本信息和外貌特征。
中年人拍拍本子,“好了,記得有時間補張照片來,咱們大院出入比較嚴格。”
從沒見過這麼嚴格大院的阮現現默默從兜裡掏出一張黑白照片,放在自己小臉旁邊。
“這個行不?”
警衛:說不上哪裡,隻覺古怪!
直到孫女一家背影消失,他才想起,誰沒事在兜裡裝張自己黑白照片的證件照啊?!
奶奶分配的新住所地方不寬裕,約六十個平方,小小的兩室一廳。
風格卻是阮現現十分熟悉的溫馨感。
她的牙刷毛巾零嘴兒,全部擺放在熟悉的地方,雖然第一次來,倒好像她已經陪著奶奶在房子裡生活過一段時間。
“你上屋歇會,換了衣服洗把臉,吃炸醬麵是嗎,菜碼什麼都是現成的,我扒拉個醬咱爺仨開飯。”
爐子上坐著一壺熱水,不溫不火的冒著熱泡,家裡很暖和。
換著衣服的阮現現想起,從屋裡探出個腦袋,“奶,多炒點醬多煮點麵,待會有朋友來家吃。”
“知道了!”嚴鳳華應了聲,打發老伴去家門口的國營飯店炒幾個菜,接待客人不能太隨便。
知道她老人家折騰一天,沒打算親自上手燒菜,阮現現便沒阻攔。
半小時後,謝正帶著範菜菜和封若蕾一起回來了。
封若蕾非常正式向兩老介紹了自己,“本該我父親親自登門,但他人在黑省,部隊進行特訓,一時半會抽不開身。
父親讓我給二老帶一句話,正式拜訪那天,他肯定親自登門。”
這是……自家孫女未來的大姑姐?
嚴鳳華狠狠剜了眼孫女,咋個不早說?早說她就不去接這糟心玩意,在家裡專心準備接待客人。
看到兩老和氣的態度,封若蕾懸了一天的心終於落回實處。
天知道她是準備另尋時間鄭重拜訪,才回單位,一個糟老頭從黑省打來電話對她狂轟亂炸。
意思是,正式拜訪前,讓她先來試探一下兩老口風。
萬一兩老不同意,表現出抗拒的態度,她家的老大難,黃花大閨男弟弟,這輩子興許都要待字閨中!
慶幸,結果是好的。
以防給人造成唐突沒有規矩的印象,封若蕾說的很直接。
“家弟在外執行任務,我父親的意思是,第一時間替他來家裡看望二老,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