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傳來一道急促的呼吸,封廣聲音微顫。
“丫頭,你知道組織都無法安排的傷兵是什麼情況?
他們有些被子彈貫穿截肢掉雙臂,有些被炸藥炸斷一條腿甚至整個下半身,你真的願意用?”
不等阮現現回答,他語氣急切道:“你放心,老子的兵哪怕落下終身殘疾,他們也是國家最優秀的戰士,
生活,自理,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都沒有問題。
你試試,試一試他們的能力,如果不行,我們絕不會給你添加負擔。”
阮現現一圈兒一圈兒纏繞電話線的小手微滯,從火車上初見的暴躁老頭,到省城再見非讓自己喊他叔叔的老頑童……
哪怕立下軍立狀差點翻船,封廣也從未流露出這樣急切中微帶央求的態度。
阮現現斂下眸色,語氣中帶著“這都不叫事”的輕鬆,“雙臂截肢咋了,可以用腳絞住鐵鍁把翻炒豆子。
腿沒了更好,可以摘豆也可以喂鴨,高度正好和鴨群無障礙交流。
您老就放心把人交給我,甭管缺了哪部分零件,隻要不是高位截癱,我總能給他們在廠裡找到合適工種。”
第一軍首長辦,從椅子裡激動站起,身體筆直雙手捧著話筒的老人聞言,激動的老臉表情一滯,有些哭笑不得。
他慢慢坐回座椅裡,沒有說謝,卻語氣關心問:“有什麼是需要我們可以做的?工人的宿舍安排好了嗎?”
這個還真沒有,阮現現也是接觸過公社社員才萌生請傷兵來做工的想法。
她都可以想象到,如果請的是村民來工作,紀律會有多差,不服管教的,偷奸耍滑的,中飽私囊的……
雖然這樣的想法有些以偏概全,但胡攪蠻纏的極品避免不了。
她可不想花太多精力在管理上麵,與其到時候大家撕破臉好事變壞事鬨得難堪,不如開始就換種方式。
將來作坊規模擴展,體係規矩成立,如果有需要,再請村民不遲。
至於封廣說的宿舍,傷兵來了的確需要有住的地方。
她不客氣道:“要的,批地拉磚建房,這些就拜托封叔叔啦~”
電話那頭封廣笑的開懷,“好好好,第一批我親自選十個人送過去,建蓋宿舍的錢由部隊來出。
後續都交給你大侄子去辦,人明早就到。
你不用拿他當人……我的意思是拿他當牛馬使喚就行。”
親孫子?
噗嗤一下,阮現現笑出聲,“廠子是公社的,建房的錢理應由公社來出,您老出人出力就成。”
接著話音一轉,“封叔叔,順路再麻煩您老幫個忙,公社有支大隊要修路,來時叫我大侄子帶上點武器,給開個路。”
封廣答應了。
開山修路甚至秋收,都有部隊的身影。
釘子庫公社有民兵,而一些沒有民兵的地方,野豬凶獸下山,也需要部隊清理。
“可以。”封廣提醒一句,“修路需要縣辦的文件,你辦不下來就交給封白,流程他熟悉。”
果然是頭好用的牛馬……
正事說完,爺倆陷入沉默,幾息後又一同開口:“宮野……”
“宮野他……”
封廣肆意笑出聲,“知道你要問,那小子武力全開的瘋樣你沒見過,放心吧,島國亡了他都亡不了。
507所也並未傳出島國支援消息,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等信兒傳回來時,那小子也該回來了。
叔把他嫁妝……不是嫁妝,是聘禮都準備好了。”
阮現現摸摸腕上紅繩編成的石頭手鏈,溫度正常,壓下眼底的思念開玩笑道:
“嫁妝少了我可不應。”
封廣笑罵幾句掛斷電話。
電話剛一掛斷,門外偷聽許久的副主任衝進來,張口就是質問:“和誰通話呢?
又是誰答應你油廠用殘兵?還建什麼宿舍?
我不同意。”
不用公社社員當工人,還想公社出錢給她蓋宿舍?想什麼?
萬副主任特彆生氣,氣她擅自做下決定前,絲毫沒過問公社意見。
阮現現十指交叉放在小腹上,搭在桌上的小iioiio氣人晃了晃,頭都沒回。
“機器是我的,挑選工人是我的自由,乾卿何事?”
副主任傻眼,什麼是她的?機器不屬於公社了嗎?韓力怎麼辦事的?
阮現現好笑道:“平頭大隊把機器退還給我,白紙黑字銀貨兩訖,榨油機屬於我,有問題嗎?”
副主任在心裡把韓力罵了又罵,走進來坐到桌對麵,直麵阮現現的大腳丫子,他假裝沒看見,苦口婆心說:
“同誌,你年紀小可能不知道,一切關係生產的農工具歸集體所有,國家不允許個人持有。
你的認知是在犯錯誤。”
萬副主任對自己抓到的點十分滿意,他料定阮現現找不出反駁理由。
阮現現隻是瞅著他勝券在握的眼神兒,從兜裡拿出證件摔在桌上,慢吞吞吐字:
“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誰說我是個人了?”
省廳翻譯員?
副主任再次傻眼。
阮現現笑著點頭,“看清楚了嗎?我非個人,隸屬於省廳翻譯員,換句話說,你可以視三台榨油機為省廳財產。”
萬元萬萬沒想到還有這一招。
他嘴張了半天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阮現現收起工作證,嗯,當翻譯那會兒賈處長發的,彆人的都收回去作廢了,隻有她和沐夏的證件被保留下來。
省廳打著“下次有事還用她倆”的小主意,證多不壓身的阮現現也沒有拒絕。
被現實壓彎脊背的萬元終於冷靜,換上一副笑臉語氣軟下來。
“剛剛是我著急說話不中聽了,同誌你看,榨油廠開在咱公社,跟省廳也沒啥關係。
那三台榨油機公社願意出錢從你手中買走怎麼樣?”
做好了阮現現乾脆拒絕的準備,誰料,她一口答應,“可以啊!”
副主任來不及驚喜,隻聽這貨慢吞吞把話說完,“一台三千,三台九千,請問公社現金還是彙款?”
萬元氣笑,九千?真當他什麼都不知道?
“不是吧阮同誌?當時機器拉回村裡,要的可是一台三百,三台九百。”
九百塊三台榨油機,也正因如此機器才被公社盯上。
阮現現麵不改色,“九百是壞機器的價格,現在修好了,好的就是九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