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夏景轉身要走,荊王立即叫住他:“等等!”
夏景扭頭,假裝疑惑:“叔父有什麼事?”
“剛剛是叔父和你說著玩呢,”荊王溫聲細語,“說吧,大公主說了什麼?”
“前麵忘了。”
“這怎麼還能忘?那中間呢?”
“中間忘了。”
“……後麵呢?”
“後麵也忘了。”
這次,輪到荊王握緊了拳頭。
他咬牙道:“風裡麵好歹還裹幾粒塵呢,你話裡麵,是半點兒東西也沒有啊!”
夏景歎息:“一想到過會兒就要回宮,快樂的時光就要消逝,我的心中就一陣沮喪,所以前麵忘了,中間忘了,後麵也忘了。”
荊王樂了,原來是談條件呢。
他仔細想了想,回答道:“留這麼多皇子公主過夜,絕無可能,最多三個人。多一個也不行!”
夏景也知道,不可能留下所有。
他思索片刻,列出名單:“七公主和六公主。”
剩下那個,當然是他自己。
荊王驚詫:“本王本已經想好,你要是耍賴,不把你自己計算在名單裡,本王也就應下,沒想到,你居然這麼老實!”
“不需要留下那麼多人。”夏景說道。
“能知道多多不益善的道理,可不容易。”荊王看向湖畔的燕羽詩,“隻是,你不把那燕國公主留下?”
夏景想到了前世遇見過的體製內老乾部,見麵先問‘啊呀,結婚了沒有?有女朋友了嗎?我們有個相親聚會你去不去呀?’。
“你或許沒瞧見,本王可是看得清楚,那燕國公主,經常往你那邊瞧!”荊王說得興奮起來。
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給身邊之人牽線搭橋,看他們步入婚姻,生下兒女。
人生在世,最應該做的就是結婚生子,新生命降生的第一聲啼哭是上天給於人類的一道祝福。相反,沙場上的每一窪血,都是纏繞在人靈魂深處的詛咒。
他看夏景和燕羽詩,女孩比男孩大,正好,根據他的樸素經驗,女方比男方大,生孩子才爽利,要是女方比男方小,容易一屍兩命。
若夏景知道荊王在想什麼,會告訴他,生產的順利與否,和男女方的年齡差無關,和女方的年齡有關。
在這個時代,男女結婚都太早。
“你是寧國皇子,她是燕國公主,你們的結合會讓燕國和寧國的外交……”
眼瞅荊王越說越起勁,夏景急忙禍水東引:“我還小,叔父與其盯著我,不如去看看三哥。”
“哦?你那三哥果然和那個宮女有貓膩!”荊王蹲在夏景身邊,雙眼放光。
夏景簡單說了寧守緒和孫靜竹的關係。
“好好好,不錯,孫姑娘的年紀大些,好。”荊王很讚同這場婚事,“不過,皇上那邊不好解決。也不對,那姑娘是太後宮裡的,要是太後……”
荊王碎碎念起來,不一會兒,一個同夥太後為孫靜竹那一房翻案的計劃,就被念叨了出來。
夏景一個不留神,沒有製止,荊王繼續往下叨叨,連下什麼聘禮什麼時候成婚用什麼規格孩子叫什麼都說了出來。
還好說的不是自己。九皇子一陣後怕。
念叨到寧守緒和孫靜竹的第三個孩子,荊王終於完成了初步構思,停了下來。
他想起了正事,轉身問男孩:“所以大公主說了什麼?”
寧晚君其實什麼也沒有說,而是夏景假借寧晚君的口,要說自己的話。
“兩三個月內,楚國就會進攻天門關。”夏景說道。
荊王臉上的笑容消去,思索良久,問:“她如何知道?”
“天門關現任守將,是楚國人。”夏景回答,“我已問了燕國皇子,的確有這麼一件事。”
荊王喚來了燕南雀和燕羽詩,仔細詢問。
這件事在燕國上層不是秘密,而且是某種談資。楚國相對孤立,少有消息,十分神秘,隻要帶上楚國字樣的事物,就會廣泛傳播。
燕國上層不覺得用含有楚人血脈的守將有問題,楚國和燕國和平已久。而且,就算出了問題,短時間內也不需要燕國去苦惱。
與燕國不同,對楚國來說,天門關是稱霸天下必不可少的第一步。
荊王雖然覺得這計策過於倚賴那守將個人,有些幼稚,但這並不是沒有可能。
若那有著楚國血脈的守將,並不是巧合,而是楚國動用潛伏在燕國的勢力,多方運作的結果呢?
他沒了踏青的心思,丟下皇子公主,直接騎馬去了兵部,翻閱楚國和燕國的資料。
到日輪露出頹勢,荊王妃到了莊子,安排皇子、公主和伴讀們回去。
她以喜歡九皇子、七公主和六公主為借口,留下了夏景、寧雪念和寧思思。
寧雪念知道,這一定是景弟弟的主意,舉手歡呼。
寧思思有些不安。她才第一次出宮,就要在宮外過夜。緊張中,她不忘請求寧高祥,回去後瞧瞧自己的石將軍,彆讓它餓著凍著。
荊王妃先將皇子公主們送入宮,然後回到莊子,領著夏景三人轉了轉。
在夏景的提議下,一行人在湖畔用膳,看了日落。
血紅的夕陽沉入了澄清的湖水,湖麵倒映的霞光仿佛將溶未溶的鐵水。
又過了幾十個呼吸,日輪的光影徹底消散在了湖水裡,天地齊暗,漆黑一片。
燈籠的光亮了起來,像提前到來的螢火蟲,一個隨著一個,飄飄蕩蕩,進了莊子裡。
……
清晨,九皇子忙於睡懶覺,寧雪念喚不醒他,於是拉著寧思思出門,在湖畔追逐蜻蜓。
寧思思是個怯弱的孩子,沒有主見,極難生氣,正相反,寧雪念極有主見,極富自尊,很容易鬨彆扭,但也很好哄,甚至用不著哄,放會兒她就自己好了,就像捏扁的海綿。
寧雪念是七公主,寧思思是六公主,本該寧思思是姐姐,但兩人玩耍,卻好像寧雪念是姐姐,寧思思是小跟屁蟲。
想到這裡,悄悄看情況的九皇子眉頭一皺。
七公主看起來像是六公主的姐姐,九皇子看起來像是七公主的哥哥,也就是說,九皇子是六公主的哥哥,我是我姐姐的兄長。
什麼亂七八糟的。夏景被自己的奇思妙想逗樂。
“九皇子怎麼不過去?”荊王妃走到男孩身側,望了望水邊玩耍的兩女。
“我要是過去,她們的關係就好不起來了。”夏景回答道。
他故意不肯起,就是為了給寧思思和寧雪念製造機會,——等等這話怎麼聽起來有點兒怪?
總之,九皇子很忙,並且會越來越忙,讓兩個女孩成為朋友,是極其必要的事。
“難怪王爺誇讚九皇子。”荊王妃拍了拍夏景的腦袋,“那九皇子與我一同摘果子去如何?”
“好。”夏景正愁閒著沒事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