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前置技術,辦報在另一個方麵問題更大——監管。
就算在現代社會,文化產品的營商環境也是個充滿爭議的話題,何況是在這個封建時代?
而報業的屬性又極為敏感,古代朝廷,最擅長的除了禁私鹽,就是禁書了。
報業一旦做起來,問題一定接踵而至。
九皇子暫時沒有應對這些問題的法子,在這種事情上,就算是康寧帝也不可能幫他。
所以他沒和寧守緒說具體情況,準備再等等。
放下這件事,九皇子想了想今日的日程表,確定沒什麼事後,直奔永華宮,寧雪念見到他分外喜悅,拉她去找寧思思和燕羽詩。
夏景這才知道,女孩和燕羽詩也有了交情。
……
春日漸濃,春雨也變得纏綿起來,不複早春的焦躁。
寧雪念走到屋簷下,探出手,雨絲鋪在她的手掌上,轉瞬在掌心汪成一灘。
雨有些大。
女孩縮回手,跑回屋子裡。
她爬上窗邊的羅漢床,拿起小桌上的雪景球搖了搖,趴在桌麵著看。
雪花紛紛,緩緩落下,片刻鋪滿了下方的微縮小院,淹沒了院中少女的腳踝。
“又盯著那東西看呢。”雲嬪從身後抱住了女兒,母女倆的腦袋迭在一起,一齊看純白的雪景球。
“嗯。”寧雪念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你都看了一個月了,還沒看膩?”雲嬪抱起女孩,摟在自己懷裡。
“看不膩。”
寧雪念的目光不離雪景球。她挪挪身子,找個熨帖的姿勢躺著。
“也是,聽說皇上都看不膩。”
雲嬪拿起雪景球,在女兒眼前來回移動,寧雪念的腦袋跟著左移右移。
這讓她來了興致,加快移動速度,上上下下左右左右前後前後。
寧雪念沒跟著動,等雲嬪鬨騰完,一口咬在了她手上。
“啊啊啊,我錯了,念兒饒命!”雲嬪急忙求饒。
她揉了揉手腕處的牙印,看舉著雪景球躺在一旁的女兒,嗔怪道:“你這丫頭,怎麼和狸奴學!”
寧雪念不理她,翻個身,順便搖了下雪景球,繼續看雪花紛飛。
雲嬪置氣,也不理她,拿起桌上的書卷看,可看了兩頁,怎麼也看不進去。
比起書,還是女兒更加好玩。
她又找話題,戳了戳女兒的腰:“寧思思有雪景球嗎?”
寧雪念撥開雲嬪的手:“沒有。”
“那燕羽詩呢。”雲嬪又將手伸回來,在女孩側腹上抓揉,撓她癢癢肉。
寧雪念抱著雪景球,咯咯咯笑成了一團:“她也沒有。”
雲嬪收回手,撐在下巴上:“聽說宮外還有個姓薛的丫頭。”
“薛昭矩的妹妹?她也沒有。”寧雪念滾到羅漢床的邊緣,躲開雲嬪的手。
“你怎麼知道?”
“景弟弟說,隻做了三個,一個在父皇那,還有一個在太後那,剩下那個就是我的雪景球了。”
“他不給自家姐姐,不給燕羽詩和薛家女兒,倒是給了最沒用的你。”雲嬪話語帶著調侃,也帶著提醒。
寧雪念沒聽出雲嬪的意思來,跳起身,叉著腰:“我哪裡最沒用了!我也是姐姐!燕羽詩都沒見景弟弟幾次!景弟弟也不常出宮去薛家!就該是我的!”
“好好好。”雲嬪歎口氣,伸手去抱女孩。
寧雪念躲開她的手,生氣地跑出了房間。
片刻,她又跑回來,將床上的雪景球拿上,衝雲嬪做了個鬼臉。
雲嬪透過窗戶往外瞧,女孩在露華的服侍下穿上了蓑衣,撐一把紅色的油紙傘,走入了雨裡。
露華急急忙忙,跟上女孩的腳步。
這是又去靜怡軒了。
希望春雨將她那景弟弟留在了靜怡軒裡。
……
夏景躺在竹椅上,前後搖晃,看著院子裡的雨。
他手上握著一隻玻璃球,這是承載「命運的指引」的水晶球,現在已經變回了普通的玻璃球。
道具上旬就用完了,天門關的事情已經解決。
算算時間,消息差不多該傳回宮裡了。
他將玻璃球遞給了身旁的忍冬:“送你。”
忍冬接過,這是一個實心的大玻璃球,沉甸甸的。
她將玻璃球舉在眼前,院落的光影在玻璃球中變形,格外絢麗。
女孩放下手,看搖椅上的九皇子:“我想要七公主那樣的。”
“你還挑上了。”夏景戳戳她的鼻尖。
忍冬不是給自己挑的,嘀咕道:“主子還沒送大公主呢。”
她是為寧晚君討要。
“等暫時隻做了那三個,等下一批好了。”
說完,夏景剛要躺回椅子上,瞥見院門處多了一抹紅。
寧雪念披著蓑衣,撐著紅傘走進來了。
女孩快步走過院子,跨上台階,立在搖椅旁邊,左右擺了擺身子。
蓑衣上的水珠四濺,在九皇子上空來了一場人工降雨。
肇事者咯咯笑著,夏景起身,在她的蓑衣上摸一手水,抹在女孩的臉上。
“好涼。”寧雪念笑聲不減。
“知道涼怎麼還出來,這麼大的雨。”夏景褪下女孩的蓑衣,交給忍冬。
蓑衣裹著的熱氣散去,風卷著水汽,直接吹在女孩的肌膚上,她打了個噴嚏。
“快進屋去。”夏景推她的後背。
蕭月和倚秋從裡屋出來,忙找一件外套給女孩披上。
“鞋子都濕了,快脫下來。”
“奴婢去倒熱茶。”
“露華也去換雙鞋。”
短暫的混亂後,寧雪念光著腳丫,坐在羅漢床上,和夏景一起下黑白棋。
露華換了倚秋的鞋,立在寧雪念身旁,麵帶擔憂,看看窗外的冷雨,又看看七公主光著的腳掌。
夏景落下子,眼珠轉向那十枚白子,寧雪念思考棋路的時候,手上轉著棋子,腳趾也動個不停,忽然停頓,是女孩想好了下在何方。
夏景拿起身旁小毯,丟在女孩的腿上。毯下有凸起動來動去,如同一波波海浪,毯子被海浪推著,緩緩位移,一局棋下完,毯子也滑落在了床鋪上,女孩的腳丫重見光明。
夏景撿起毯子,鋪平,又將女孩的腳丫放上,捏起毯子兩端,係了個結。
“你乾什麼呢。”女孩笑道。
她手上收拾著棋子,兩隻腳來回踢動,從毯子裡抽出了右腳,用腳趾解開了結。
夏景為她鼓掌:“念兒姐姐好樣的!給,請用茶。”
他將熱茶遞給女孩。
女孩接過茶碗,昂著頭,很受用。
蕭月趴在門口笑。她撩著珠簾,正悄悄看兩人。
這是一個平淡的清晨,是幸福和溫馨所寄宿的時光。
院子裡的雨小了些,風傳來泥土的氣味,吹動角落的樹葉。
“淑嬪娘娘!”一個太監跑入了院子裡。
他舉著右手遮雨,但一條手臂,哪裡能擋住一整個春日的雨,灰藍色的太監服都濕透了。
到院中央,太監站住,放下了手臂,理了理衣裳,露出了臉。
是小徐公公李狗兒。
雨水濕了他的臉,濕不了臉上的喜悅,他高聲道:“淑嬪娘娘,天門關傳來消息,蕭將軍立了大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