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曆615年,8月30日中午15:11分
洛文攥著一張地圖從十樓走了下來,這個時間點孩子們還在午後的休息中,離開地下之後這些小孩兒對什麼都稀罕,好不容易煥發了這個年齡段該有的精力,員工們也是折騰了好一番在讓這些孩子們安睡下。
或許,孩子們也是害怕醒來之後再回到那幽暗發臭的地底吧。
等洛文走到大廳,正看到自家的姊妹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捶打著自己的肩膀,一副疲憊的樣子。
“溫答,你沒去午睡嗎?”
“沒有,在思索接下來的行動方案——倒是你,休息好了嗎?”
諾紋妲抬起頭來,看到收拾齊整,甚至難得換上了一身新長袍的洛文,微微歪了一下腦袋。
“這是要出門?”
“嗯,我可能猜到隊長現在在哪裡了,我想去看望一下她。”
“嗯~”
諾紋妲眯起眼睛,她的指尖靈活地轉動著一根鋼筆,上午那個令人討厭的樞機主教的話在她的腦袋裡回響起來。
【你這聰明到超出外表年齡的小姑娘,一定不希望強大又單純的洛文先生重新回到那個s級小隊吧?】
……
“消息來源可靠?”
“說是眠罪之塔,饃饃告訴我的。”
“眠罪之塔……果然,又是那個饃饃啊。”
洛文見到姊妹的臉色有些複雜,關切地上前一步說道:“我就是去看看,隊長也不一定在那裡麵呢。”
……
“洛文,你答應過我魔王的肉分我一半哦。這句話不是撒謊吧?”
“當然?不過為什麼現在突然說這個?”
“沒事,就是覺得自己以前老讓你相信我……但輪到我該相信你的時候,我卻猶猶豫豫,挺遜的。”
諾紋妲打了個哈哈,站起身來,推著洛文離開了酒店。
洛文站在玻璃門外回頭看了一眼諾紋妲,門內的諾紋妲笑著和他揮了揮手,以作告彆。
“記得回來啊。”
淡淡的一句話,聲音很輕,並未能透過玻璃門,傳遞到洛文耳中。
待到洛文的身影走下台階,逐漸消失,站在角落的銀駿才踏著沉重的腳步走了過來:
“我還以為你會攔著他。這個時間點,教國一定派遣了人手在這裡盯梢,他一個人出去是否……”
“這正是我想要的。”
諾紋妲離開了玻璃門,回到剛剛坐著的茶幾前麵,將塗著密密麻麻的紙張拿起,規整好。
“既然教國已經知道了那封信的存在,我猜到了他大概會在某個時間點,或是自己有所發現,或是被教國引誘欺騙,得到一點關於血影女士的蛛絲馬跡。所以之後的行動方案我都是以洛文不在為大前提去指定的。”
“行動方案?我們難道不是應該儘快撤離教國嗎?”
銀駿沉悶地說道:“如果隻有我們四個人還好說,但現在多了這些孩子們,說得難聽些,他們就是累贅。為了保障這些孩子們的安全,我們必須——”
“你知道嗎?那個如同喪家之犬一樣逃離魔界的魔王,曾經試圖在魔界推行過一種‘素肉’。”
諾紋妲出聲打斷了銀駿猶豫不決的發言。
她並不在乎現在說這些是否符合一個“溫答”該說的,畢竟從言真離開聖鱗詩章酒店開始,這件事就沒有完美收尾的可能。
“相信你作為親自領兵在前線和魔族交戰多次的騎士長,應當注意到了,這一代魔王諾紋妲和之前幾個魔王最大的不同在於,她從來不是為了擴大自己的獵場,去狩獵更多的人類。她的野心是想要‘統治人類’。”
“……”
“為了做到這一點,她必須先從改變魔物的飲食習慣開始,推進那個‘素食計劃’的目的,是為了讓魔物不再將人類視為食材,轉變他們根深蒂固的觀念——哪怕隻是從‘食物’轉變為‘奴隸’,這對那些魔物而言都是不小的進步。”
諾紋妲一邊說著,一邊走到櫃台後麵,摸索出來了一個打火機,彈開了蓋子,“啪”的一聲摁下了開關。
“但是魔王失敗了,那種‘素肉’根本不可能扭轉他們作為魔物與生俱來的進食習慣,在幾個魔界貴族的稍加操作下,那個自詡聰明的那個小醜魔王一切努力全都打了水漂,成了一場笑話——其實從這件事就不難看出,魔王跟魔物從來不是一條心,她的野心注定失敗,隻是她本人並不知道,還在傻嗬嗬的以為魔物早晚會理解自己的苦心。”
從打火機冒出來的青藍色火苗舔舐著布滿墨水的紙張,很快,那份複仇女神為自己新增的信徒們向教廷發起複仇的計劃書,在逐漸燃燒的火焰中化作飛灰。
躍動的火光勾勒出諾紋妲的麵部輪廓,紙張燃燒的煙霧讓女孩兒稚嫩的聲音變得沙啞。
“她的這次失敗警示了我們這些後人。破壞一個計劃遠遠比推進一個計劃輕鬆百倍,尤其是那個計劃並未達成上下一心,隻有製定計劃的高層才知道全貌。”
銀駿靜靜地看著諾紋妲,許久之後,她將那不自覺摁住了劍柄的手抬起。
“溫答小妹,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飽腹神教的第二名成員,希望得到洛文信任,也願意信任洛文,承諾與洛文一同將魔王分而食之的魔物肉愛好者,仇視魔界一切生靈的邪教團幸存者。”
火焰燃燒殆儘,諾紋妲抬手奮力一揮,紙張呼啦啦飛向高處,化作了黑色的雪花落下。
在片片黑雪之中,諾紋妲優雅地捏著裙子向前踏步,走到了銀駿騎士的麵前。
“當然,我同時還是一個由你,由埃爾文皇室的名譽做擔保,才得以踏足教國領土的人。”
銀駿輕笑了一聲,低頭睥睨著矮自己一頭的諾紋妲:“你的意思是說,從跟你們進入教國開始,我已經沒有下賊船的可能了?”
“是的,金剛石公主殿下。”
“你從什麼時候發現的?我明明已經偽裝的很謹慎了。”
“從言真在黑啼街說你是站在乾岸上的大小姐開始。我們小隊的史學家腦子不好,但在殺人這件事上真的頗有天賦。”
“這樣啊……”
銀駿摘下了全麵盔,紫色的頭發流淌而下,臉上的表情卻是十分痛快。
傲慢的公主並未塗抹上那僵硬詭異的妝容,以素顏示人的長公主毫不在意形象的用巴掌抹掉了臉上的汗水。
“那麼,需要我這人類帝國的長公主為你做什麼呢?溫答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