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的車,一路顛簸,終於將封於修送到了車站。
司機麵無表情地停穩車,隨後下車,從懷中掏出一張車票,遞給了封於修。
車票上,清晰地印著“河北”兩個字。
封於修的目光落在車票上,他的眼神平靜,沒有絲毫波動,緩緩開口說道:“我不去這個地方。”
司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語氣生硬地回應道:“那是你的事,我的任務是把你送到車上去。至於到了目的地你要去什麼地方,那就跟我沒關係了。”
聽到司機的話,封於修內心深處竟湧起一絲奇異的舒展感。
他一直身處部隊,習慣了那種緊密的集體生活和嚴格的紀律約束,而此時司機的這種冷漠和疏遠,竟讓他莫名地喜歡上了。
不遠處,一輛綠皮火車正哐當哐當地緩緩停靠在月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封於修背著一個簡單的包裹,朝著火車走去。
司機看著他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隨後,他轉身抄起車上的無線電,語氣嚴肅地說道:“報告,人已經上車了。完畢。”
無線電那頭很快傳來回應:“收到,我通知車站目的地的接送。完畢。”
封於修走進車廂,找到自己靠窗的位置坐下,將包裹輕輕放在了上麵的貨架上。
他靜靜地坐著,麵無表情地盯著窗外快速往後掠過的風景。
這個年代的風景,充滿了舊時代的氣息,沒有那些高聳入雲的高樓大廈,映入眼簾的是清一色的田地和錯落分布的農村群落。
周圍,一群穿著牛仔褲、留著齊劉海的打工人正有說有笑,氣氛熱鬨非凡。
其中幾個人還掏出了自帶的燒雞,香味瞬間彌漫開來。嘈雜的聲音讓封於修一時間有些難以適應,他在部隊裡待的時間太久了,久到仿佛已經與這個舊時代的社會脫了節。
就在這時,火車鑽進了一條隧道,車廂內瞬間陷入黑暗。
封於修的思緒也隨之飄遠,沉浸在回憶之中。
當火車從隧道鑽出去的刹那,黑暗與白晝激烈碰撞,強烈的光線讓封於修猛地從回憶中清醒過來。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掃向前方,在左側站著的幾個人身上,他敏銳地察覺到了罪惡的氣息。
隻見三個滿臉橫肉的漢子圍成一團,將一個婦女緊緊圍在中間。
在火車進入隧道的那一刻,他們便開始了偷竊的勾當。
封於修心中明白,這就是這個年代流行且日益猖獗的扒手。
封於修就那樣靜靜地盯著他們,按照以往的性格,他心中應該湧起憤怒的情緒,可此刻,他的內心卻異常平靜,沒有絲毫波瀾。
“小子,彆亂嚼舌頭,不然老子弄死你。”其中一個橫肉漢子察覺到了封於修的目光,惡狠狠地走上前威脅道。
封於修抬起頭,平靜地望著他,那眼神讓漢子心中莫名有些發怵,威脅了幾句後,便帶著團夥走向了下一節車廂。
就在這時,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從過道跑過,一不小心撞到了那個婦女身上。
“哎喲!這誰的死孩子啊,沒長眼睛啊,走路不看著點啊?!”婦女燙著一頭時髦的大波浪卷,此刻正張大嘴巴,大聲罵道。
小女孩被嚇得身體猛地縮了縮,臉上滿是恐懼,顫顫巍巍地說道:“嬢嬢,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死孩子,一邊玩去!”婦女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語氣十分凶狠。
封於修閉上了眼睛,他本就打算退伍,事實上,在他心中,自己已經退伍了。
現在他就是個普通老百姓,而且在他看來,剛剛的這兩撥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哎呀,我的東西呢?我的東西被偷了!有小偷啊!!”婦女突然驚慌失措地上下摸索著衣兜,隨後發出尖銳的咆哮聲。
“是你!!剛剛是你這個死孩子撞到了我,肯定是你偷的。好啊你,從小不學好!”婦女惡狠狠地指著小女孩,大聲指責道。
就在吵鬨聲愈演愈烈之際,一個身穿迷彩工衣的男人匆匆從車廂那頭跑了過來,他一個箭步衝到小女孩身前,將她緊緊護在身後。
“你乾什麼?這麼大的人,跟我家孩子過不去乾什麼?”男人語氣中充滿了憤怒和不滿。
婦女扯著嗓子大喊:“賊頭子!好啊你,一家子都是賊頭子,你等著!我要去跟警察說,現在趁早把我的東西交出來!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團夥作案!”
“這孩子肯定也不是你的,說不定你就是人販子!”婦女的話越來越難聽,周圍的人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
封於修皺起了眉頭,他覺得這又是一次巧合的良善之舉。
人在生活中,時時刻刻都麵臨著各種選擇。
“爹,我怕……”小女孩被罵得連連後退,靠在座椅上,她圓嘟嘟的臉龐側過身,與封於修的目光對視了一眼。
封於修心中微微一動,他緩緩站起身,平靜地朝著婦女和男人的方向走去。
婦女依舊不依不饒地指著男人的鼻子罵著。
封於修側身穿過人群,一直走到了後兩節車廂。
終於,他看到了那三個還在繼續打掩護的扒手。
放風的扒手眼尖,看到封於修走過來,右手迅速伸進了口袋,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從衣兜探了出來,眼神中充滿了凶狠的威脅。
封於修沒有絲毫畏懼,他徑直走了過去,語氣平靜地說道:“彆偷了,等我下車你再偷。把剛剛偷的拿出來,我還給那個婦女。”
“小子,活膩味了是吧?見義勇為還是電影看多了?你是擼傻了是吧?滾!”橫肉漢子惡狠狠地吼道,他那猙獰的麵孔讓封於修不禁聯想到戰場上那些敵人。
此刻的封於修,身上的傷口還在愈合著,對付這麼三個橫肉大漢,他還是有把握的。
“出人命了!!!”一聲淒厲的尖叫聲突然響起,瞬間打破了車廂內的喧嘩。
乘警迅速從車廂末端跑來,隻見封於修腳下躺著三個橫肉大漢,他們已經昏迷不醒。
封於修則一臉平靜地站在一旁,望著周圍的人。
“誰乾的?!”乘警掏出警棍,大聲嗬斥道。
“他他……他打人,把人家三個打到了。”靠近門口的一個女人嚇得渾身發抖,顫顫巍巍地轉過身,指著封於修說道。
乘警臉色一沉,目光嚴厲地看向封於修:“你為什麼打人?”
封於修看了乘警一眼,語氣平淡地說道:“這三個扒手。”
乘警微微一愣,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扒手?”
經過一番調查,乘警終於弄清了事情的真相。
大波浪頭婦女拿回了自己的東西,臉上頓時笑開了花。
她轉過身,彎下腰,露出和藹的笑容,對著小女孩說道:“小寶兒,剛剛嬢嬢嚇著你了吧。你看你多可愛。”
乘警將三個昏迷的大漢拷上,轉身將證件交還給封於修,臉上露出讚許的笑容:“同誌,身手不錯啊。一個人放倒了三個扒手,挺牛的。”
封於修接過證件,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再次閉上眼睛,將腦袋靠在窗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