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天賜知道四舅有了工作後，熊家不會安寧…
可他真沒想到，那群人居然這麼大膽；
居然敢明目張膽跑到軋鋼廠，向副廠長索要工作指標。
此時的他也沒什麼夢跟吳長榮保證的，隻能等四舅過來詢問清楚。
很快，辦公室大門就被敲響…
“進。”
大門應聲打開，李大嘴的徒弟拿著單子走了進來。
“吳廠長，舒天賜同誌送的物資總數都核算好了。”
李大嘴的徒弟把單據放到吳長榮桌上，衝舒天賜點點頭後就轉身離去…
吳長榮拿起單據看了一眼，指著舒天賜道：“天賜，你說你。”
“給我們廠送物資就已經在幫我了，還給我拿這麼多禮物。”
“吳叔，我也已經收了你的紅包，這事就彆說了”
舒天賜拿出紅包擺了擺，阻止了吳長榮的後續發言。
吳長榮無奈的笑了笑，然後按照單價給舒天賜開條子。
這時，大門再次被人敲響…
“進…”
大門應聲打開，小金推開門讓熊富民走了進來。
“吳廠，天賜！是你找我？”
熊富民剛開口，就注意到一旁的舒天賜。
這一刻，他就想明白吳廠長找他是什麼原因了…
舒天賜點點頭，看向吳長榮：“吳叔，那我就先走了？”
“行。”
吳長榮拿起印章在條子上蓋了一下，然後遞給舒天賜。
“那叔就提前祝你新年快樂，來年見？”
“新年快樂，來年見…”舒天賜笑了笑，接過條子就拉著熊富民離開了辦公室。
走出辦公室的二人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聊起了正事。
舒天賜看著熊富民，直接問道：“四舅，大舅他們來單位鬨了？”
“沒有。”熊富民搖了搖頭，解釋道：“是你五舅和小舅……”
知道舒天賜要問什麼，熊富民也就沒有再藏著掖著。
熊富民告訴舒天賜，自己當時把要進軋鋼廠工作的事和家裡人說了。
就是希望熊老太能拿點錢出來，讓自己在城裡安家。
一開始確實如他們想的一樣，熊家人先是激動興奮了一陣。
後來，熊老太就讓熊富民把工作指標讓出來。
因為老太太心疼小兒子，所以要把工作給小兒子，也就是舒天賜的六舅。
熊富民當時也說了，是廠領導看在他幫了個忙的份上，隻要他進單位。
要是換做老六去，領導肯定不會同意的……
熊家人都不信這個說辭，於是讓老五老六都跟進了城……
熊富民當時也沒想到，老五老六竟然那麼大的膽子。
跟進單位就算了，竟然還敢跟吳長榮索要工作指標。
為此，熊富民還給吳長榮賠罪，道了很長時間的歉。
“然後呢，他們又是怎麼同意你來上班的？”舒天賜皺了皺眉頭，繼續問道。
熊富民抬頭看向他，繼續說道：“他們知道工作指標給不了，自然就放棄了，不過…”
“不過什麼？”舒天賜頓感不妙的問道。
“不過他們要求我每個月的工資，除了日常開銷以外，剩餘的都得上交給你外婆。”
舒天賜一驚，急忙確定道：“什麼！你答應了？”
“天賜，你不懂…”熊富民收回目光，搖頭說道。
“熊家雖然不是宗族，但也差不了多少；
斷親是斷不乾淨的，反而會給單位增添更多的麻煩；
加上你外公外婆是我親爹親娘，我也不可能對他們不管不顧…”
說到這，熊富民突然笑了笑說：“其實我現在也挺好。”
“雖然我答應把錢都上交給家裡，以後會存不下錢；
但至少脫離了你外婆的管控，以後不會再餓死孩子。”
餓死孩子？
舒天賜一驚，沉聲道：“怎麼回事，誰死了？”
雖然知道自己有外公外婆，還有五個舅舅…
但因為長時間沒聯係，他還真不知道自己有幾個表兄弟姐妹。
不過聽熊富民這麼一說，他也想起之前在熊家看到的那一幕。
熊家子孫，十幾個裡隻有一兩個女孩。
“本來我是不願再提，不過既然你問了，那我就跟你說說。”
熊富民再次抬頭，臉上不知道是什麼表情。
“你五個舅舅都有孩子，多的有七八個，少的也有兩個；
你表兄弟們都還好，隻是表姊妹在家裡並不受你外婆待見；
但凡是到了年紀的，基本上都被你外婆托媒人安排嫁了；
可沒到年紀的，就得在家乾活，累活臟活都得乾；
之前還好，至少有口飯吃；
可自然災害來臨後，她們不僅要乾活，吃的還少；
前年下半年的時候，你大舅的小女兒就…”
說到這，熊富民突然眼眶一紅！
舒天賜也沉默了，不用想也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
不過那時候他也沒穿過來，隻能在心裡輕歎。
“雖然我們都很難過，但很快就走出了那段悲傷；
因為不止是我們家，其他家包括附近的十裡八村；
嫁女兒，死女兒的太多太多，我們都已經麻木了；
為了減少口糧，也為了能讓女兒活下去；
在去年上半年的時候，你二舅也把14歲的女兒嫁出去了…”
舒天賜沒有說話，隻是聽著四舅的聲音逐漸哽咽。
難怪熊老太當時聽到女兒死後，一點波瀾都沒有…
除了不重視以外，她也確實是見多了，已經麻木了。
這年頭，老百姓真的是太難了…
能夠不易子而食，也算是還有點人性……
舒天賜不想再聽對方說下去了，因為他知道對方再說就輪到他自己。
要是再說到自己身上，熊富民說不定會崩潰…
舒天賜給四舅留下一句話，讓對方以後好好過日子。
如果有遇到過不去的坎，一定要來找自己…
最後，舒天賜還強塞給四舅一百塊錢，這才才轉身離開。
他身上沒帶糧食，要不然怎麼也得給對方留點…
和熊富民分彆後，舒天賜去財務把賣物資得錢領了。
然後去食堂拿回三輪車，有點壓抑的騎出軋鋼廠。
回到理發店的時候，他的臉上又露出淡定的笑容。
“三哥，你回來了？”舒天策個舒水蘭跑了過來，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