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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鬼非鬼 道非道(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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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方幽垠無際,唯那黑水般的冥域腹心如凃朱血,血鬼愁絲與那扭曲的玄陰冥域交織。

長恨怨絲纏綿不絕,於天穹中掛起黑幕,那鬼發之尾垂落浮黎邪血,玄陰幽幽,又衍百鬼陰晦。

即便如此,那劍芒縱來,掃天破妄,隻此一擊,長庚精氣探首,無人知時,便已滌儘諸邪!

這一劍,哪怕是通往幽天的漩渦都無法阻擋片刻,滲骨的劍意還未靠近,便讓那已經退入了黑水旋渦中的黎卿發膚生疼。

陰神真人的殺伐,無可阻擋,若非此蜮深沉於陰陽夾縫之中,若非太白遭“長恨”斬首,他隨意的一劍隔空百裡便能破開這方冥域。

那鬼剪對他造成的創傷遠比想象的還要嚴重!

太白修成的長庚元神上,那元神脖頸間同樣有著一道黑紅色的裂縫,其中的怨詭詛咒仍在繼續蔓延,這讓他不得不花費大量的精力去壓製那處傷口。

單看施術者,幽天漩渦的另一麵,黎卿身軀上早已出現了一道又一道的牙印。

自鬼血中爬出的頭顱,其猙獰利齒無視七星冠與降真袍的庇佑,似是因果介消一般在他的身上撕下血肉來;

血泊下伸出的鬼手,緊緊掐住黎卿的腳脖子,被他連帶著拖進了幽天之中……

可剛剛退入幽天,足以撕裂一切的劍芒便追溯了上來,無比恐怖的劍意撕裂陰陽之隔,【叮】地一聲停在黎卿眉心前,額前一縷青絲當即便被斬落,飄落在了岐山街道之中。

呱!

呱呱!

刺耳的鴞嚎聒噪,如同報喪老鴉般嘶啞難聽。

一頭頭人麵鴞撲棱著翅膀落到四坊殘垣之上,漆黑的冥羽收束,爪牙好似精鋼雕琢,猶如老叟般的人麵上,陰森注視著那一片漩渦。

如此大鴞,生來便是圓滿的練氣道行,成年就是紫府日遊一境,其中最恐怖的幾頭骨麵老鴞,已是仙門脈主級的半陰神了。

群鴞一出,岐山上百鬼隱退,整個東南冥府街道間,唯有那群鴞環聚,道人駐足!

然,恐怖的劍芒僅僅停留在黎卿眉心前半寸,便再也入不得分毫。

鬼母雲袖緋裳,無聲的索視著前方,玄陰之氣縈繞指尖,就那般橫掌擋在了黎卿身前,五指之間,扭曲法意纏繞,單手抵住了那道噬人的寒芒。

幽垠漩渦之外的太白,頓感靈識一滯,他還未踏入那處地界,已然能感受到其中的恐怖。

烏枯老木伏凶羽,殘桓幽壁藏陰譎。

而那足以洞開千丈神峰的太白巨劍,卻是猶如撞上了鐵壁般,再無寸進。

“敕!”

太白君喉嚨中再擠壓出言,掣指一點,千丈劍芒上再持寶氣,催如飛光,欲再進一步。

而幽天漩渦之中,玄陰幽氣亦是暴動,三十三丈高的鬼母法相自幽天冥府域中升起,那鬼相通體如白玉澆築,半生半死,一麵玉顏飛仙貌,一麵白骨似鬼容。

鬼母法相周身羅綺紗裙與幽天冥域如一體,鬼血域中斑斑點點,點綴出道道紅花環繞,兩隻慘白蒼質的玉手相合,竟是生生將這劍芒夾在了其中。

扭曲之道則,作用在這劍芒之上,竟似是在那劍脊之上擰動了虛空漩渦般,想要生生將這劍勢扭斷,令其劍意戛然而止!

太白縱劍,從不與他等僵持角力。

隻是眉頭一挑,他即刻變換劍勢,借助那漩渦之力左右一轉,縱劍為斬,竟是直接掙脫了鬼母之手。

刺目的鋒芒一動,長庚劍氣頃刻便劈在鬼母的玉手上,斬出了一道駭人的裂縫來。

漩渦中,三十三丈白骨玉顏鬼母相更為這劍勢一轉,直接便被橫斷作幽深的黑水溶散,再與那幽天旋渦凝作一體。

太白指尖一點,那劍芒一散,五尺金劍化作流光而來,且在身側環繞,定在頭頂三尺,與那道漩渦相峙。

而這兩座重迭的鬼蜮,幽冥與怨絲交織,竟是緩緩的向內收縮了起來,這座鬼蜮每小上一圈,整座界域便更加穩固,最終,似要沿著那道漩渦沉入另一方世界。

天都陰麵,幽天之界!

“你持殺心祭咒,終是未成,如今我尋來了。”

“怎地,你卻要走?”

太白聲音遲緩,一字一句的吐露。

脖頸上的疼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絕不能再受第二次襲擊了!

“那可真是可惜!”

重迭的鬼蜮中,幽然之聲響起,卻是一道五尺高的紙人,它駐足在鬼蜮邊緣一角,蒼白紙衣上血跡然似梅花點點,原是它早就被那無差彆襲擊的血鬼吃掉半顆頭顱了。

“貧道或許該趁現在,再來一次的。”

那背對著太白的紙人突然轉過身來,隻見其腦袋隻剩下了一半,右腿托拽著一顆正在撕咬著的血鬼頭顱。

唯有那幽幽的視線投射在太白身上,令人不寒而栗!

“哼。”

“旁門歪道,你可以試試看看。”

太白眉宇間神色一沉,將劍器再度拾起,冷冷望向那道緩緩閉合的漩渦。

一道紙人,小道而已,他知曉那施術者的本體早就進入了幽天,且有諸多鬼祟擁躉。

若是平日,他從來瞧不起那嶺南鬼道,劾召陰鬼一流。

可今日平白受得這一術,著實駭人,太白劍君終於開始認真的對待了起來。

“這座鬼蜮還需要半刻時間才能收歸幽天,長恨綿綿鬼血連域,貧道也無法隨意操控。”

“太白,你如此自命清高,可敢入幽天來?”

那粗製的紙人僵硬抬起步伐,喉嚨中卻是回蕩起黎卿的聲音。

隻是,那幽幽的挑釁還未完儘,突聞一道【嘎嘣】脆響,黎卿的聲音戛然而止。

待得太白蹙眉瞥去,那血泊中竟然是已經開始爬出了生有完整頭顱、手臂與前胸的半軀血鬼,那頭腰斬的血鬼雙手一摁,就將那紙人摁倒在血泊中,獠牙大口扭曲著擴大,當即便將那紙人以及它腿上撕咬著的另一顆血顱,生生吞下咀嚼了起來。

這座鬼蜮越來越危險了!

正如那鬼郎君之言,失去了控製的長恨鬼域猶如脫韁的野馬,再無人能治。

遲早,這血池中會爬出來真正的血魔與血鬼,那才是一位古瀛洲的鬼君所倚持的大恐怖……

“幽天的宗鬼,你真以為這就算什麼底氣了?”

太白不由得嗤笑了起來。

你有咒殺禁術,怎知彆人就無法反製了?陰神一念動輒百十裡,便是站在你頭頂萬丈,你也未必知曉。

從來隻聽說過有人被陰神真人盯上後,自此日日擔憂天外橫來大禍,還未聽說有人敢威脅陰神真人的。

“自然!”

短暫的沉默後,鬼域的某處角落,又一道紙人走出,這次的它,勉強繞過那地麵上的血泊,剛剛抬步又被一綹百丈長的蠕動鬼發卷起。

這紙人似是終於放棄了反抗,對那鬼發的襲擊視若無睹,自顧自的言說了起來。

“幽天冥府一域,貧道坐此修行,冥鴉環聚,百鬼聽形,日采晨陰精露,暮秉紙燭尋間,甘飲泉醴,青華果腹……”

“縱陰神敢越線,亦作百鬼分形,填了群鬼之腹,你信不信?”

“自外海歸來,天人望氣,貧道也早就有所感應。”

“吾父吾母,宗族親眷,黎某早就為他等立下一套陰木魂牌,唯生意外,陽壽不存……那就入幽天,作一尊陰靈,饗十甲子陰壽吧!”

“幽世靈田數畝,家宅三間,黎某還是供養得起的。”

黎卿之言,昭昭磊磊,初時尚且有幾分顧慮,宗族親眷,若說斷情絕義,難不成你說一聲無情,惹了事後,宗族血裔還能有好下場不成?你說一聲絕義,成了道,哪個敢不敬你宗族三分?

他願意庇護親族,但他未必能真正的護佑他等,若是有人要波及親眷,要以此挾製於他!

黎卿也隻能選擇於幽天岐山域,再開一座府苑,享陰倫親眷了……

此刻的岐山域東離苑中,那中央大堂之內,大大小小已然羅列了有二十三道牌位,上到黎氏當家老爺,下到旁係支脈剛剛出生的童兒,皆在此豎了冥碑。

正中央之位,鬼郎黎卿也!

旁側紅燭永照,六燈高懸,時不時有紮紙人來往堂中,續上長明燈盞。

以防萬一,他早已經開始活祀黎家宗族老小了!

如今的他,也不再對此難以啟齒,他欲求大道,無拘亦無束的大道。

殷殷親眷留不住他向前的步伐,陰神紫府,再狠厲的威脅,又待怎樣?

“試試那就試試!”

“貧道也想看看,你這巴丘長庚太白君,一身劍骨重有幾兩,到底值得稱命幾次?”

“看看你命數綿長有幾寸,經得起這長恨穆王剪的幾道咒殺?”

俯視著鬼母那隻似白玉般裂開的鬼手,黎卿麵色愈發陰厲,言至最後,再也沒有了顧慮,五指挑起那長恨鬼剪,雙刃陡分!

長恨鬼剪再開,眨眼間,原本還殘留在幽天外的長恨血鬼域當即暴動了起來,漫天垂掛的怨血鬼發怒而拔起,綹綹黑發彙聚,竟是化作了一道道的千丈鬼龍,直衝入那玄陰母氣所化的黑水旋渦。

一道道鬼血殘軀,一泊泊鬼血,爭先恐後的湧入了其中。

禍事了!!

太白也未料到那計都的情緒怎就突然地暴走了,他來此處亦隻是想與他稱量稱量個所以然,你我鬥法論個勝負,生死如何,全憑天定。

可我從未以他凡世的宗族親眷威脅啊?

自家矜高不屑,開頭就中了一剪,受了重創,得了教訓,太白自此也再未口出不遜了啊!

就是此時。

那府刺史終於趕過來了。

紅袍大員馭插翅飛虎,引動風雷肆虐,一個縱身便落入了這方重迭鬼蜮,又恰是血鬼域與幽天冥域暴動之時,這般暴亂下,兩層鬼蜮重迭,已經化作了一座完整的鬼道界域,與專修“法域”的陰神真人都不遑多讓了。

“在那裡!”

太白君麵色難看的望向那將要閉合的幽天旋渦,掣手一指,果然,無儘的鬼發似瀑布般狂怒地湧入其中。

那府刺史麵色驚異,卻不知府中怎又出了鬼禍,而且,那道鬼蜮不正是七年前,華宣坊黎家的……

隻瞥了那陰神一眼,老刺史心頭當即閃過諸多猜測。

此人兩進兩出,莫不是就為了這隻崔氏的宗鬼?

可此刻!

這刺史還在沉吟,卻見那太白遊走動作,掣劍一點,長庚劍光一分為百,似是晝極白光閃過,令人目不敢視,緊接著那百劍合一,再化生作千丈劍芒,是謂“巨劍術”。

此獠竟是突然暴起,一劍縱出,直擊那紅袍刺史!

插翅飛虎展翼橫阻,與那巨劍相持,恐怖的氣浪頓時爆開,頃刻便叫這幽天冥域晃了一晃。

那老刺史托起官印一砸,遮天的玄龜印紐若神山鎮落,當即將太白劍君籠罩在下。

這劍君絲毫不懼,巨劍術臨,掣一口綿長的肺金氣,橫自一吐,霎時間,金光耀目,遮蔽了整方鬼蜮。

老刺史掌中貴氣內斂,還未再施第三道法,驚栗之感頓時湧上心來。

可這哪裡是什麼曜日劍芒?這是一道太白玄金劍丸!

那劍丸淩空,滴溜溜地一轉,不驅劍光,不修鋒芒,隻卷起漫天金氣似是天邊金霞落下,無窮的五金精氣排山倒海而來,以千丈巨劍為核,不修殺伐,隻掣巨力。

轟隆隆……

那插翅飛虎並紅袍刺史為這一擊封鎖了六合虛空,幾入金山角撞般,一個勢弱,便不得不墜落了後方的幽天漩渦之中。

而金曜“太白”,一擊功成之時,麵無表情的駐足原地,周身劍骨三百六十五道,朝天闕,竟又是生生受了那玄陰印璽一擊。

神山虛影一散,那印璽本體正正印在了太白背上,一擊墜下,徑直讓他栽倒在地!

好一個狠人,前番昂首結上一記長恨鬼剪,那將斷的六陽魁首還未斷下,此刻又是以身硬接一記陰神國士的寶印。

而他,居然還能不死?

卻見那無頭身影以手撐地,自鬼蜮中緩緩的起身,摸索了片刻,終於尋回了那被鎮斷的腦袋,將其重新安回了脖子之上。

“真當吾不敢入幽天麼?這不,先送個人進去墊背不就好了?”

太白嘴角一勾,輕輕扶正了腦袋,卻是反常的笑出了聲。

世人總以為他巴丘劍仙一門是縱道於劍,從不修護道之法,百藝之術……

他等從不祭護道之術,你道是為何?那是他等不需要作防護!

隻見這冷淩的青年男子張口一招,頃刻便將太白玄金劍丸吞入腹中,這劍丸還未成熟,須得擅用。

可劍仙之道,一入陰神,哪裡還需要倚靠什麼肉身?唯一畏懼的,隻是那連元神都要斬滅的“長恨鬼剪”。

但愈是如此,這道恩怨就一定得當場解決!

他可不想有一天,再在鬼門關頭走上一遭。

太白縱身一閃,當即化作一抹殺道元神附上法劍,劍器一動,唯見萬丈毫光齊天一線掠過,徑直入得了那幽天之中。

“計都,你真做好準備了嗎?”

“我可是,真的來了啊!”

伴隨著那太白劍光入幽天,那黑水般的幽垠漩渦終於閉合。

及至數息之後,鬼蜮消散,那無法被鬼蜮帶走的刺史官印才【砰】的一聲掉落在桂花府都崔府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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