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鋪好床,便一直坐在榻上等,許是到了子時,趙羽成才推門而入。狐毛大氅上滿是雪粒,鵝毛大雪紛紛而下,門外的欄杆上已落了薄薄的一層,她穿的有些單薄,絲絲涼意竄入袖中,便關上了房門,屋內唯有轟轟的爐火聲,把風雪擋在了門外。
“這麼冷的天,王爺是走回來的嗎?”顏沁蕊伺候他更了衣,卻見那濕漉漉的靴麵和留在地上的一串腳印。
趙羽成“嗯”了一聲,便斜靠在床上,自從聽了暗衛的奏報,心裡便有些鬱結,竟一路走了回來,腦中一直在盤算,思前想後還是覺得棘手,那關外的人成了燙手山芋,可若不救他,下一個便要輪到自己了。
她見王爺神思凝重,便也不敢去打擾,又在爐中籠上些火便披了外衫退出門外。
一下雪,天際便會泛起紅暈,即使是夜晚也是那般渲染開,她用手指覆上欄杆,淺薄的積雪沾在手上,點點細小晶瑩的亮光閃爍,她把手指置於口中,冰冰涼涼還打了個冷顫,耳邊縈繞著弟弟星辰兒時的聲音,“姐姐,雪是甜的,是天上灑下的糖沙。”
怎麼會是糖呢,無味無色,隻是沁入心脾的涼,也不知陌都的弟弟怎麼樣了,臨走時給她的錢袋子怕是星辰所有的積蓄,他這陣子定是沒有錢去孝敬調教他的公公,日子很難過吧。還好如今她做了王爺的貼身侍女,奉銀也多了不少,節省些往後托人捎回陌都,他也好過的鬆閒些,就是不知道……何時才能再相見。
一想到這裡,她便隱隱的痛,他們是奴才命,做奴才的怎會有團圓的說法。這世上,惟隻剩下他們兩個相依為命,隻要知道星辰還活著也就足夠了。
想著想著眼眶便有些微紅,她深深的吸著氣,拍了拍手上的雪,轉身進了屋裡。趙羽成已在床上睡去,長衫半裸,露出白皙寬闊的胸膛,她躡手躡腳的上前,為他蓋好錦衾才吹滅火燭在榻上躺好。
黑暗中枕著雙手久久不能入睡,那有些沉重的呼吸聲從簾帳裡傳來,讓她心下彷徨,王爺究竟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轉眼間便是臘月初八,一大早的顏沁蕊便隨著趙羽成來到了軍營,營帳外的一片空地上支起二十多口大鍋,架上燒的正旺的炭火,五彩的穀物倒入大鍋中熬煮,沒一會兒便濃香四溢,再加入花生、蓮子、大棗,用大鏟在鍋裡不停的翻攪,慢慢的變得粘稠,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
“蕊姐姐,這費力氣的活還是讓我來乾吧。”小杜子邊說邊搶下顏沁蕊手中的大鏟,她抬起衣袖擦了擦額前的汗珠,雖是最冷的隆冬,卻也是熱的陣陣散汗。
她向遠望去,一夜落雪後,日華而下,照的滿世界明晃晃,高高的看台上黑壓壓的站了一片人,卻也隻有那一抹銀紫落入眼中,王爺在看軍隊操練,時不時便有整齊嘹亮的口號聲傳來。環顧著四周,夥夫們卷起衣袖,麵頰熱的通紅。雖說她不用親自做這些,可也不願倦怠,彎下身子拾起炭和柴火,向爐灶下加去。
熬好的臘八粥一碗一碗盛好,她抿唇笑著遞到將士手中,那將士卻是憋紅了臉,捏著碗緣羞澀的跑開了,片刻功夫顏沁蕊的麵前便排起了長龍,其他的夥夫隻好拿著大勺站在一旁閒聊,趙羽成遠遠的看著,他看出將士們那癡癡的眼神,便不由的怒火中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