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帳之內。
“噗!”
看著蒯通送來的“禮物”,冒頓單於一口滾燙的羊奶酒混合著老血,如同噴泉般從冒頓口中狂噴而出,精準地澆滅了帳中的炭火,發出“滋啦”一聲怪響,冒出陣陣青煙和焦糊味。
他眼前金星亂冒,天旋地轉,胸口像是被一萬匹發情的野驢反複踐踏!
“蒯……通……!劉……盈……!老子與你們……不共戴天!”
冒頓單於的咆哮聲如同受傷的瘋狼,充滿了無儘的怨毒和憋屈,震得金帳瑟瑟發抖,灰塵簌簌落下。
然而,這僅僅是噩夢的開始。
蒯通的“八卦大禮包”顯然采用了“廣撒網,多斂魚”的傳播策略,西域諸國的王庭,幾乎在同一時間收到了加急特供版!
於闐王為表忠心,第二天就派來了慰問使團,使者一臉關切。
“尊敬的大單於,聽聞您……對我家老王後頗為仰慕?”
“這個……老王後年事已高,最近偶感風寒,實在不便見客!另外,我們於闐有一種祖傳秘方,專治某些隱疾,您看是否需要?”
冒頓單於氣得差點當場拔刀把這使者砍了。
大宛王則送來了幾匹“健壯”的老母馬?
使者一本正經道:“聽聞單於愛馬如命,尤喜是閱曆豐富之馬?此乃我大宛特產‘夕陽紅’良駒,性情溫順,最解人意,特獻與單於,以解思鄉之苦?”
冒頓單於看著那幾匹牙都快掉光的老馬,再想想蒯通筆下“三歲小母馬”的梗,氣得把使者連同老馬一起轟了出去。
龜茲王派來的使者,是個滿臉褶子的老巫師,為人有些神神叨叨。
“偉大的單於啊!天神托夢給我,說您被東方的惡靈詛咒了!”
“需要在我們龜茲聖泉沐浴七七四十九天,再由八十一位純潔的……八十歲以上老婦人誦經祈福,方能驅除邪祟,重振雄風!”
冒頓一聽“八十歲老婦人”,條件反射般怒吼:“滾!給老子滾!”
車師王最為貼心,不僅送來了據說能“強身健體”的草藥,使者還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單於放心!我家小公主……還有剛滿月的小馬駒,都已嚴加看管!絕不會讓那些汙穢的謠言玷汙!另外,聽說您怕太陽?我們車師有上好的羊皮帳篷,遮光效果一流!您看……”
冒頓感覺自己快要瘋了!
他走到哪裡,迎接他的不再是敬畏的目光,而是充滿探究、同情、鄙夷甚至憋笑的複雜眼神!
西域諸王表麵上客客氣氣,背地裡指不定怎麼編排他!
連他手下的士兵,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尤其當他靠近營地裡的老婦人和小羊羔時,總有人“恰好”出現,“保護性”地隔開。
“單於,您渴了嗎?喝點水?”
“單於,那匹小馬駒有點認生,您彆靠太近……”
“單於,今天日頭毒,您要不進帳歇歇?”
冒頓單於覺得自己活脫脫成了草原版行走的八卦周刊!
蒯通那張死人臉和劉盈那副蔫壞的笑容,如同夢魘般在他腦海中循環播放。
終於,在一次龜茲使者再次“關切”詢問他是否需要“老婦人誦經服務”時,冒頓單於徹底爆發了!
他拔出金刀,一刀劈碎了麵前的案幾,木屑紛飛,狀若瘋魔:
“夠了!都給我滾!告訴你們的國王!再敢提那些汙言穢語,老子先踏平你們的王帳,把你們全都塞進馬糞袋裡!”
他血紅的眼睛死死瞪著東方,發出野獸般的嘶吼,聲音裡帶著刻骨的仇恨和無儘的憋屈:
“劉盈!蒯通!你們給老子等著!此仇不報,誓不為人!待老子整合西域,必率傾國之兵,踏破平戎,生擒爾等!”
“把蒯通那老毒物的舌頭拔下來喂狗!把劉盈那小豎子綁在馬尾巴後麵拖回草原!老子要親手……親手……”
他氣得一時詞窮,最後憋出一句,“親手把那些該死的八卦塞回他們嘴裡!”
金帳內一片狼藉,西域使者們連滾爬爬地跑了。
冒頓單於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感覺心肝脾肺腎都在抽搐著疼。
他疲憊地癱坐在狼皮褥子上,看著帳外西域昏黃的天空,第一次覺得,這西域的陽光,怎麼他媽的和平戎城下劉盈吐葡萄籽時的陽光一樣!
那麼刺眼,那麼可恨!
遠在平戎的蒯通,仿佛心有所感,正慢條斯理地給一隻信鴿的腳上綁著新的小竹筒,裡麵是他“精心”為冒頓單於準備的“西域風情續集”——《獨家揭秘:單於夜不能寐,竟是思念平戎城下那枚葡萄籽?》。
他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在冰冷的月光下,顯得格外毒辣。
——
長安,未央宮。
秋日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鋪著西域地圖的巨大楠木案幾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劉盈一身常服,斜倚在軟榻上,手裡把玩著一枚溫潤的玉璧,目光卻銳利如鷹隼,鎖在地圖上那片廣袤而紛亂的區域——西域。
狀元郎賈誼,身著嶄新的青色官袍,身姿挺拔如竹,恭敬地立於案前。
他年輕的麵龐上還帶著幾分新科狀元的意氣風發,但眼神已沉澱下遠超同齡人的沉穩與睿智。
“賈誼。”
劉盈的聲音打破了書房的寧靜,帶著一絲慵懶,卻暗藏鋒芒。
“涼州大捷,冒頓西遁,看似我大漢威震四方。然,此獠盤踞西域,猶如惡狼入羊群。”
“西域諸國,畏其淫威,附逆者眾。若朕此刻便發天兵征討,千裡奔襲,勞師遠征,補給艱難。”
“更兼西域地廣人稀,城池散落,冒頓若效流寇之法,避我鋒芒,襲擾糧道,則我軍雖強,恐亦難竟全功,反易陷入泥潭,徒耗國力。卿觀此局,何以解之?”
劉盈拋出的問題,直指核心——如何在不陷入大規模消耗戰的前提下,瓦解冒頓在西域的勢力,將這片戰略要地納入大漢的秩序?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賈誼,這既是考校,也是對這位他寄予厚望的年輕才俊能否從書齋走向廟堂的試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