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雷利的身軀如炮彈一般砸在地麵，滑出數十米，在地麵犁出一道深溝。
滂沱大雨之中。
他艱難地掙紮了許久，還是沒能爬起來。
隻能用胳膊肘支撐著，半跪在地上，渾身氣息已然衰弱到了極點，呼吸更是一喘一喘，像風箱一般粗重。
夏諾飄然落地，正好停在雷利的劍旁，他瞥了一眼劍，隨意將腳尖一挑。
錚！
長劍破空飛旋，穿透雨幕，精準地插在雷利麵前。
“你的劍，還你。”雷利聽見少年的聲音從大雨中傳來，“站起來，繼續。”
繼續？
雷利顫抖的手想握住劍柄，卻連拔出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慘笑一聲，終於放棄，緩緩閉上了眼睛。
打到現在，兩人的戰力差距，已經明了。
短時間內交手的話，整體實力算是五五開，基本無法分出勝負，但奈何年齡大了，打的越久，局勢就越是對他不利。
支撐到現在，已然是極限了。
“動手吧，技不如人，是老夫輸了。”
雷利的銀發被雨水浸透貼在額前，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沙啞而平靜：
“不過你這樣的家夥，注定是要攪動新的浪潮，讓大海賊時代更為熱鬨的，能死在你這樣的後輩手中，倒也不算辱沒老夫這一生了。”
“大海賊時代？”
夏諾嗤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譏諷，“看來你對我這個所謂的殺了小八的仇人，也不是那麼關注嘛，到了現在，居然還以為我是海賊嗎？是你們想要的那種新苗、那種為羅傑的夢想添薪加柴的後輩？”
雷利一怔，抬頭看向眼前的雨幕。
轟隆隆！
高天之上，有雷霆劃過蒼穹，也映亮了從雨幕中走來的黑發少年那被大雨打濕的俊秀麵龐。
他已經來到了雷利的跟前。
“你知道，我為什麼出海嗎，雷利？”
夏諾的聲音在雷聲中顯得格外冷冽，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滴落，啪嗒啪嗒打在雷利的臉上。
“嗯？”
指骨分明的大手伸出，扼住了雷利的脖子，“問你話呢，雷利，我為什麼出海，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咳，咳……”
雷利麵色發青，喉嚨被扼住的窒息感讓他下意識想要掙紮，但重傷的身軀，卻使不出絲毫力氣。
“我是個從鄉下地方出來的果農，本來完全可以隻在鄉下，每天種種橘子、釣釣魚，陪著妹妹們漫山遍野嬉戲玩耍，一起快快樂樂長大的。”
“可不行啊，想活下來的話……那樣完全行不通啊。”
夏諾的語氣帶上了一絲憂傷，五指卻是緩緩收緊。
雷利的呼吸越發艱難，渾濁的瞳孔裡，倒映著少年愈發冷峻的麵容。
“羅傑臨死前一句話，就讓整個世界發了瘋啊。海賊們像蝗蟲一樣湧向大海，無窮無儘，無休無止，搶掠、殺戮、毀滅……東海、南海、西海、北海，多少村子被燒成灰？多少孩子連橘子是什麼滋味都不知道，就死在了海賊的刀下？”
“我不想像那樣死，更不想我的家人們死。”
“所以呢？隻好把其餘的一切都丟開，沒日沒夜的訓練，傾儘全力讓自己變強，隻有這樣，才能守衛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家鄉。”
“你知道嗎，雷利，我以前真的是很愛釣魚，一釣就是一個下午，一天不釣都渾身難受的那種，可就是因為你們開啟的大海賊時代，就是因為你的救命好恩人小八這樣的家夥要來島上了……”
“我從記事起，整整好幾年，連一次魚都沒有釣過，一次都沒有啊！！！”
夏諾的聲調一提，越來越凶厲，手上的力道也越來越重，雷利的臉色已經由青轉紫，雙眼開始翻白。
“而你呢，雷利。”
“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麼'海賊的浪漫'出的海？還是為了尋找什麼狗屁的one iece、當上海賊王而出海？”
“去你媽的海賊王！！！”
“一開始，我隻是為了活下去，為了讓我在乎的人能夠活下去啊！”
咆哮聲中，夏諾突然神色獰然地鬆開手，一拳狠狠砸在了雷利的臉上！
咚！
後者無力反抗，重重摔出去，趴在泥濘裡噴出一口血，劇烈咳嗽起來。
“至於現在。”
“我有力量了，有能讓世界矚目的實力了，你卻以為，我是要這讓大海賊時代更為熱鬨？”
“何其可笑！”
唰！夏諾拔出背後的長刀，刀鋒在雨幕中泛著冷冽的寒光。
他一步步走向雷利，雨水順著刀刃滴落，在地麵不斷濺起細小的水花。
“聽好了，雷利……”
“我的最終夢想，從來隻有一個，那就親手給這狗屎一樣的世道、狗屎一樣的大海賊時代落下帷幕！”
“無論是海賊，是世界政府的走狗，還是那些高高在上自詡神明的蠢貨本身，誰也無法阻攔，誰擋路誰就是我的敵人，明白了嗎，老東西！”
落幕者……
落幕者！
原來是這個意思嗎？！！！
恍若雷霆在頭頂炸響，雷利霍然抬頭，心神劇震。
他愣愣望著麵前越走越近的黑發少年，身體開始抑不住地微微顫抖。
待到夏諾緩緩抬起刀鋒，他的嘴角忽然咧到最大弧度，忍不住大笑起來。
“嗬……哈，哈，哈哈哈……”
笑聲嘶啞而蒼涼，牽扯到胸膛上的傷口，讓他再度咳出一口血，卻依舊在哈哈大笑著：
“落幕者！落的竟是這大海賊時代嗎？何等狂妄的野心，何等了不起的小鬼……喂，羅傑！你這家夥，聽到了沒有啊！你要是聽到這話，怕是要氣得跳腳，從棺材裡跳出來吧，哈哈哈哈！”
夏諾沒有回應，隻是緩緩抬起刀鋒。
嗤！
劍光閃過，鮮血噴濺！
雷利悶哼一聲，右臂齊肩而斷，在泥濘中滾出數米遠。
他強忍劇痛，看了眼自己的斷臂後，不由愕然抬頭，卻隻見得夏諾甩去劍上血珠，歸刀入鞘。
“為什麼？”
雷利茫然不解，望著夏諾，“我明明都做好了去見羅傑的準備了……難道就因為我之前不想殺你，要你用指頭抵命，所以你也……”
“彆誤會，我這個人小心眼，一向是睚眥必報，沒什麼格局的。”
夏諾麵無表情瞥了他一眼，“之所以如此，大概是你剛才哪怕是將後背暴露在我麵前，也願意出手救奴隸的舉動，救了你一命吧，這算是一半理由，至於另一半，我想你認真思考一下，應該能猜得到。”
“……”
雷利怔了怔，隨即苦笑起來。
他低頭看著斷臂處湧出的鮮血，又抬頭望向夏諾，渾濁的瞳孔中閃過一絲了然。
“原來如此……”
他的聲音中，帶著幾分自嘲。
“你是想讓老夫親眼看著，對吧？”
“看著你如何終結這個時代，看著你如何把羅傑開啟的一切，一點一點地碾碎……”
夏諾沒有回答，又似乎是不屑回答，隻是轉過身，背對著雷利，大步向著岸邊而去。
雷利沉默。
“好啊，好啊……”
他艱難地用僅剩的左手撐起身體，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深吸一口氣後，用儘剩下的所有力氣，怒吼起來：
“那老夫就代表羅傑，代表羅傑海賊團，好好活著，睜大眼睛看著——”
“看看你這狂妄的小鬼，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話音落下時，夏諾的身影已消失在瓢潑大雨之中。
隻留下雷利一人站在血與泥濘裡，望著他離去的方向，劇烈喘息著，久久未動。
————
啪。
黑發少年的腳，穩穩踏落在了碼頭岸邊。
“船長！”
“夏諾大人！”
“哥！”
五花八門的喊聲響了起來，早已等的有些無聊的夥伴們，見他從雨幕中走出，紛紛麵露驚喜，急忙起身圍了上來。
“終於打完了嗎？”娜美眼巴巴地看著他，“哥，那個叫雷利的老頭，聽他們說是海賊王的副船長誒！超級厲害的家夥，他現在真的被你打敗了？”
“嗯。”
夏諾笑著點點頭。
“好耶！”娜美歡呼起來，“我就知道！不愧是老哥！”
夏諾沒多搭理她，打量了眼四周。
這邊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戰鬥過的痕跡。
隨地可見海賊的屍體，和或是被冰封、或是被煙霧窒息而昏厥過去的海軍士兵們，岸邊也不見了軍艦的蹤跡，顯然大部分海軍士兵已經撤離逃跑了。
夏諾對此並不意外。
他的夥伴們承襲了他的秉性，對於大部分是惡徒的海賊們，下手起來從不手軟。
反倒是對於基層的海軍士兵們，往往會儘量留條性命。
不過……
那隻是對基層士兵的優待，海軍裡帶頭的家夥，往往就沒那麼好命了。
夏諾目光一轉，落在岸邊某處的深坑裡，茶豚雙眼圓睜躺在那裡，顯然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嗯？”
他不由眉梢微挑，有些意外地看向古伊娜，“這家夥……”
“您誤會了。”
古伊娜微微搖頭，“我有信心擊敗多弗朗明哥那家夥……但這個海軍大將候補，確實比我要強一些，我隻能勉強做到攔住他，不讓他打擾到夏諾大人您。”
“那他是怎麼死的？”夏諾不由有些好奇。
“還是這家夥不講道義，古伊娜說要一對一，我們就都沒插手，哪怕收拾完了其餘的人，都還隻是在旁邊看著。”
諾琪高冷哼一聲，指了指茶豚的屍體：
“結果這家夥，見自己的手下們被收拾完了，又一時半會突破不了古伊娜的防線，還以為自己被包圍了，就越來越急躁，突然轉向想突圍出去，突圍就突圍吧，他非要選擇娜美那個方向，還要順手對她下死手。”
這是把賞金最低的娜美，當成了突破口啊。
夏諾看向茶豚屍體的目光，瞬間變得冰冷起來，他扭頭又望向娜美：“沒受傷吧？”
“沒事啦，哥！”
娜美笑嘻嘻地轉了個圈，展示自己毫發無傷的身體，“我平時也是有好好鍛煉自己的能力的啊，當時就直接元素化閃避開了。”
“那家夥明顯不知道我是自然係能力者，傻眼了一下沒反應過來，下一秒就被大家打成豬頭了，哦，對了，傑克是第一個衝上來的哦，直接變成猛獁象就把這家夥壓在底下了，掙都掙不開。”
被大屁股壓著動不了，然後被所有人圍毆至死嗎？
難怪總覺得茶豚的屍體有點扁扁的呢，聽著就夠慘的……
夏諾不由嗤笑出聲，拍了拍旁邊傑克的胳膊，“大功臣啊，乾的不錯，傑克。”
“嘿嘿，老大，彆先誇我嘛，還是古伊娜大姐頭功勞最大啦。”傑克撓撓腦袋，“不過也是這家夥自尋死路，敢欺負娜美大姐頭，我肯定第一個不答應！”
這倒也是。
“多謝了啊，古伊娜。”夏諾又豎起大拇指，毫不吝嗇對自己副船長的誇讚。
他與雷利全程鏖戰了有三個多小時。
而茶豚和古伊娜，戰鬥時常也最起碼在一個小時以上。
能單槍匹馬一個人，與海軍的大將候補打這麼久，還僅僅隻是稍落下風……
嘖，這種成長速度下去，要不了多久，他搞不好真的要擁有一位有著世界第一劍豪稱謂的船員了。
“船鍍膜的事怎麼樣了？”夏諾又開口問道。
“幾分鐘前剛打電話聯係過，已經完成了。”
某黑發少女臉都紅的發燙了，卻還要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聲音平靜道，“本來下的是普通訂單，要一整天，後來因為察覺到夏諾大人你和彆的人打起來了，我就專門加了雙倍錢，讓他們加快速度，所以最後隻用了不到四個小時就完成了。”
讚。
夏諾又在心裡給靠譜的副船長豎了個大拇指，羅賓這時候開口問道：“船長，我們是不是要離開了？”
“嗯。”
夏諾微微頷首，“走吧，這裡離海軍本部，實在是太近了，打了也有這麼久了，海軍大將隨時都有可能抵達。”
隻來一位還好說，他目前狀態還可以，但要是來的不止一位，那就有些麻煩了。
一行人迅速來到碼頭，落幕號已經鍍膜完畢，靜靜地停泊在岸邊。
“上船，出發！”
隨著夏諾一聲令下。
船員們紛紛穿過泡泡，躍上甲板，傑克最後一個登船，負責收起船錨，解開纜繩。
……
大屏幕前的廣場上。
此刻的屏幕裡，已經切換到了落幕號停泊的碼頭。
不過不敢過於靠近，看視角是在數百米外的塔樓屋頂，以俯視角直播著那艘包裹著泡泡的大船，緩緩沉入海下的畫麵。
戰鬥場麵雖然已經全部播放完畢，但聚集的觀眾卻越來越多，討論氛圍也是愈發熱烈高漲。
“那個冥王雷利，居然真的敗在了夏諾的手裡啊！”
“還被砍掉了一隻胳膊誒，堂堂海賊王的副手誒，好慘哦……”
“這有什麼，海賊王本人被砍的還不止是胳膊呢！”
“……和你真是沒有共同語言，話說回來，海軍那邊也敗的好慘，什麼大將候補，連那個夏諾的部下們都打不過。”
“得大將親自出馬才行吧，奇怪，這麼久了，海軍本部還真沒什麼動靜呢，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他們離開嗎？”
好巧不巧的，似乎是為了回應這句話。
唰！
屏幕畫麵中，遠處的天空驟然亮起刺目的光芒，一道金色激光劃破雨幕，以驚人的速度向碼頭方向逼近。
“那是……黃猿的果實能力啊！”有見多識廣的人立刻認了出來，聲音裡帶著顫抖，“海軍大將真的來了！”
“太棒了！”
“該死，快走！”
人群瞬間騷動起來，有人大喜過望，有人驚恐後退，有人則踮起腳尖，想要看得更清楚。
“完了完了，落幕號還沒走遠，這下跑不掉了！”
“黃猿的果實能力，聽說可是能達到光速啊，怎麼可能逃得掉？”
“喂，你們看！那個夏諾好像察覺到了！”
直播畫麵中。
原本站在船頭的夏諾，猛然轉過頭來，目光直直望向那道逼近的金光。
他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冷笑。
“終於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