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襲!”
“支那也!”
在隆隆的爆炸聲中,新鄉外圍的第7混成旅團的陣地陷入了火海。
從沒經曆過如此可怕炮火襲擊的日寇根本反應不過來,旅團長林芳太郎少將更是高呼不可能!
一枚接著一枚的炮彈呼嘯落下,似乎沒有任何停頓。
他很難想象支那軍隊擁有如此強大的火力,就算是他見識過的重炮旅團,怕是也隻有這樣的威能吧?
林芳太郎一邊奔走一邊大喊:“不要慌張,按照訓練躲避!”
可這些手下的士兵卻還是如同無頭蒼蠅一樣亂跑,其中結城就在裡麵。
沒有師團番號,隻有混成旅團番號。
這支第7混成旅團是由小部分退役軍官加上擴軍時,從國內征召的適齡青年組成。
經過大半年的訓練,方才送到華北。
可這些士兵雖然經過了嚴格的訓練,但卻沒有經曆過戰爭的士兵,此刻卻要麵對稅警3團的整編重裝合成團。
“趴下!”
漫天的炮火中,結城被身旁的老兵一把拽進防炮洞。
這個分隊的隊長是結城的老鄉,河村佑二。
整個分隊13人,隻有河村佑二這一名老兵,甚至連退伍的預備役都沒趕上一個。
但凡有經驗的士兵,都被乙種師團挑走了,根本輪到他們這種駐守地方的混成旅團。
河村佑二看著抱著腦袋蜷縮在掩體內的結城:“你小子,我說了多少次,跟好我,我們不是去打其他部隊,那是惡魔,支那惡魔!”
防炮洞內的其他士兵聽到惡魔那兩個字隻感覺頭皮一陣發麻,這些話河村分隊長已經跟他們說了無數次。
轟轟轟!
炮擊還在繼續,似乎完全沒有任何停下的意思。
河村佑二越聽越不對勁:“不正常,太不正常了,這炮擊已經持續了30分鐘,怎麼會有這麼多炮火?”
他並不知道,從去年10月生產到現在,沈複興可是一次性拿出了5個月的積累。
在炮擊的同時,楊守義的摩步化部隊已經越過了第七旅團的防線,朝著他們身後而去。
沒有人回答河村佑二的問題,但他卻想到了一個可怕的結果。
咬了咬牙,伸手抓向結城身邊的那名戰士:“島田,你出去看看,我感覺不太對勁!”
“不要!現在出去就是送死!”被稱作島田的家夥拚命搖頭,這恐怖的爆炸已經讓他對戰爭失去了希望。
但在年初的掃蕩中,河村佑二記得這個家夥可是親手捅死了兩個嬰兒。
“八嘎!”
啪——!
在外麵的爆炸聲中,這個巴掌極為清脆,島田被直接扇在地上,河村佑二上去一把將他拉起。
啪啪!
又是兩記重重的耳光,島田這才意識到了自己得罪的不僅僅是上級,更是一名從淞滬戰場上活下來的老兵。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不要逼我動用軍法!”
河村佑二眼神突然變得冰冷,此刻他已經不是那個帶著新兵分隊教他們如何在戰場上活下來的好隊長,而是變成了徹頭徹尾的老兵油子。
隨著島田被他一腳踢了出去,防炮洞內的其他人看向河村佑二的眼神充滿恐懼。
在這個夜晚,耳中不斷有爆炸聲響起,頭頂的塵土不斷簌簌落下,身邊還坐著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分隊長。
好一會兒,河村佑二沒有等到島田回來。
他知道,那個蠢貨要麼死於爆炸,要麼就是死於爆炸。
兩者的區彆就是一個主動亂跑被炸死,一個被動炸死。
其實也沒什麼區彆,河村佑二看向另一名士兵:“你,去看看情況。”
“我”
還沒等他說出第二個字,河村佑二的手槍便已經舉了起來,在他這一級,是沒有資格佩戴指揮刀的,況且現在的產能也不夠。
有幾個小隊長的指揮刀甚至還在打造中,真是可笑。
那名被點名的士兵,咽了咽口水,顫抖著向外走去,求助的眼神時不時看向其他人。
但此刻,大家自身難保,紛紛扭過頭。
哪怕是平時合得來的士兵,也隻是低著頭,不敢去看隊友的眼神。
那種絕望,讓所有人都感到害怕。
一步、兩步、三步,可旋即一聲淒厲的嘶吼便響了起來:“敵襲,戰車,支那也——!”
果然!
河村佑二想了想,一把抓起結城:“快去彙報,遭遇支那大規模坦克襲擊!”
“其他人,把身上手榴彈綁在一起,我需要2組肉彈衝鋒!”
不愧是淞滬出來的老兵,幾乎是瞬間就判斷對了局勢,並做出了最正確的安排。
此刻,整個新鄉外圍的陣地上,日寇的基層軍官們幾乎都做出了與河村佑二相同的選擇。
一個個新兵哭著看向為他們綁上手榴彈的隊長與戰友,眼淚與媽媽成為了他們此刻唯一能從眼睛與嘴裡出來的東西。
炮擊已經開始變得稀疏,一口氣打出了5000發炮彈,這幾乎是孝義兵工廠1個月的產能給直接打沒了。
現在,輪到t26出馬了!
河村佑二連拉帶拽將新兵蛋子們趕到陣地上,遠處發動機的隆隆聲已經近在咫尺。
“快!第一組,第一組!”
一邊說著,河村佑二到處尋找陣地上的機槍,但很可惜,幾乎被犁了一遍的陣地上,隻有幾挺半截的重機槍殘骸,根本無法實施還擊。
或許,該撤退了!
將第一組兩名年輕人推出戰壕,河村佑二的內心已經開始動搖。
越是見過屍山血海,他就越是渴望活下去。
吳淞口血戰,蕰藻浜血戰,他幾次從隊友的屍體上爬出來,躲過了霍亂,也躲過了沈複興的水淹楊家行。
他河村佑二不想死在這裡,絕對不想!
噠噠噠~
機槍聲率先在陣地外響起,那些鋼鐵怪物的突然開始噴射火舌,好幾處肉彈衝擊的進攻都宣告失敗。
這個時候,日寇自己送上天空的照明彈仿佛是在為這些坦克引路。
“哎喲,稅警大人,這邊請!”
可笑!
河村佑二伸手去抓第二組士兵,卻伸手抓了個空,扭頭便看見兩人早已癱坐在地上,拚命搖著頭:“不要,我們不要,我不想死,隊長,我不想死!”
啪——!
無情的槍聲在士兵們的身後響起,河村佑二眼睛都不眨一下,他直接抓過雖然趴在戰壕邊射擊,耳朵卻一直聽著身後的士兵。
“你,把他的手榴彈解下來,自己綁好!”
河村佑二的聲音還是那麼冷漠,這些人死光了都跟他沒關係,隻要他自己能活下來就行。
什麼友情羈絆,什麼同鄉親情,所有的軟弱與無能都被他留在了淞滬戰場。
那在醫院躺著的四個月,讓他明白隻有自己,唯有自己才是這個戰場上最不能去死的。
至於其他人,死完了又與他何乾?
反正國內的那些老爺們又會征召一批,總不能全國男丁都死光了吧?
看著眼前的士兵哭著將手榴彈綁在自己身上,河村佑二冷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喲西,不愧是九州的勇士,去吧,你們死後將魂歸神社,與天照大神同在!”
呸!死了就什麼都沒了,趕緊給我去炸了那戰車,你們這群廢物!
河村佑二將年輕的士兵一把推出戰壕,他甚至沒有去看結果,便繼續扭頭:“第三組準備!”
這如同死神召喚一般的聲音再次響起,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說是所有人,其實也沒幾個。
如果第三組再失敗,按照河村佑二的想法,要麼裝屍體,要麼就趕緊跑。
武士道能當飯吃?還是能劈開戰車?
轟!
轟!
連續兩聲爆炸,河村佑二向左邊看去,看來有人已經成功了!
“擲彈筒小隊呢?該死,坦克後麵全是支那人,射擊!”河村佑二突然大吼。
黑暗中,隱藏在坦克身後的士兵開始顯露身影。
“卡桑——!”
隨著一陣驚天的吼聲,爆炸沒有發生。
河村佑二定睛一看,那名士兵雙腿已經被戰車碾進了大地,直到昏死都沒有拉響炸彈。
“八嘎!廢物!”
左右看了看,河村佑二頓時心驚。
他看到了不少分隊已經開始後撤,而自己派去找小隊長的結城也沒有回來。
“可惡!可惡!我不能死在這裡!”河村佑二咬著牙齒,又看了一眼咆哮著即將越過戰壕的戰車,還是下定決心撤退。
但不等他行動,慌亂的尖叫便洞穿了他的耳膜。
“啊!惡魔,惡魔來了,支那惡魔來了!”
“跑,快跑!”
士兵們率先崩潰了,他們紛紛向後攀爬,想要逃離。
“八嘎!不呃——!”
突然,一股鑽心的疼痛從他的腰上傳來,河村佑二扭頭就看見了平時最膽小的士兵,如今正用刺刀捅進了他的左腰。
感受著生命與鮮血的流失,河村佑二雙腿一軟,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
“隊長,不要怪我,我不想死,對不起,不要怪我!”
年輕士兵的臉上出現了病態的表情,一會兒笑,一會兒害怕,但手上的力量卻一點沒有減少,甚至他還有力量扭動刺刀,讓鮮血流失的更快一些。
“放開隊長!”
一聲突如其來的吼聲伴隨著熟悉的身影闖入河村佑二的視野,模模糊糊中,他看到了結城,還有他的槍。
“快跑~”
河村佑二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但他還是舉起右手,對著那個眼神清澈的年輕人揮手。
“跑~”
他的聲音越來越弱,弱到結城根本就聽不到。
啪!
一聲槍響,身後瘋狂的笑聲停了下來,但河村佑二的世界也被黑暗淹沒。
意識彌留之際,河村佑二看著那愚蠢的身影,仿佛看到了自己在淞滬戰場上也是這麼衝過去救隊友的。
“所以,是我錯了嗎?”
但下一秒,結城的身體便四分五裂,t27的機槍輕鬆將他撕碎。
“蠢貨,我說了,這是支那惡魔的軍隊。”